四皇子府。
萧天觞没想到在离开前还能见到西林婧,西林婧就站在他的面前,他克制着不让自己流露出任何表情,淡淡说;“你是怎么进来的?你即将和太子成婚,不该来此见我。”他被软禁在府中,门口的侍卫已经换成了禁军,没有皇帝的令牌,任何人都不能擅自进入。
“因为我有太子的令牌。”西林婧轻描淡写解释道。
阳光透过窗子充斥在偌大的厅堂中,他俊美的面庞上带着几分颓废,黑色的眼睛仿佛深得看不见底。有一瞬间,西林婧在恍惚中又回到了前世,那个她逃离皇宫的晚上,无数火把点亮了半边夜空,他一步步走近她,当他投地上的倒影覆上她白色的长裙,却戛然止步。定定看着她,他说;“我原可以利用你威胁萧天煜,只是我不想,你记住,不是你算计成功,而是我愿意放你离开。”
后来,萧天煜的军队攻破京城,萧天觞饮下鸩,就这样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萧天觞高估了她在萧天煜心中的位置,她也一样,终日提心吊胆,只怕萧天觞用她做人质,可后来才发现,她在萧天煜心中不但没有那么重的位置,根本就是一文不值。
她终究是因为他萧天觞才失去孩子的,纵然连当时的自己都没意识到,萧天觞更不知道她已有孕,纵然后来她对箫天煜心灰意冷,孩子没了反而是解脱,让她可以义无反顾的和萧天煜同归于尽……可这些都不能抹去萧天觞害她失去孩子的事实!
这些前世恩怨本来就是一笔永远都算不清的烂账,最终的死亡已经将一切抵消。重活一世,她感激他在长公主寿宴上出手相助,保护了她的亲人,不想看到他在□□的路上一条路走到黑。
“我知道殿下有许多不甘心,我来时问殿下一个问题,那天在英王府,你真的想杀大皇子吗?”
萧天觞冷哼一声,没好气的说;“我是早就看他不顺眼,但不会在众目睽睽下做出那种蠢事!当时我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西林婧又问;“殿下在比赛前一定喝过什么吧?”在王府那么久,不可能滴水不沾的。
萧天觞眼中波澜涌动,沉默片刻,幽幽地说;“父皇一定什么都明白,所以他不肯见我,他甚至都没下令彻查,他为什么不相信我,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他越说越气,最后一句话几乎是低吼出来,话音落下,他的拳头重重落在桌案上。
西林婧摇了摇头;“因为陛下早已识破了你的野心,也许……在你上奏请求他为你我赐婚的时候,陛下就已经容不下你了。”
萧天觞一怔,随即他冷笑数声,声音充斥着强烈的不甘。这一刻他仿佛将西林婧当成了天子,看着她,不甘的质问道;“我到底哪里比萧天胤差?何况有有野心的人又不止我一个,萧天华难道没有吗?萧天杨和箫天煜可能也有,只是在韬光养晦,等待时机罢了,萧天胤根本不配当太子!”
“萧天胤不配?”西林婧心中有些恼怒,“太子在朝中协助陛下处理政务,他虽然不能纵横疆场,却为陛下举荐过许多良将。而你苦心经营,又为大齐过什么呢?”
萧天觞被她问得语塞,西林婧继续问;“殿下知不知道,到底是谁在暗处算计你?”
萧天觞松开拳头,他不想继续听她继续长篇阔论的夸奖太子,她跳跃式的问题让他感到一丝轻松。
“除了萧天华还有谁!当时我输给他,他走到我面前,对我出言讽刺,因为他的声音很低,除了我没有人听清他到底说了什么。我虽然非常愤怒,但要不是酒有问题,也不至于控制不住自己。”萧天殇气急败坏地说。
“可你是在英王府出事的,而不是在肖天华的地盘上。殿下刚才也说了,陛下没有下令彻查。”西林婧淡淡提醒道。
萧天觞怔了怔,突然明白过来,恨声道;“难道是英亲王那老贼……”愤怒和失望交织的眼里,又慢慢多出一抹茫然的神色,他难以置信的摇了摇头,“一定是他,他和萧天华联合起来对付我!可父皇不闻不问,显然他默许了他们的所作所为,难道父皇最中意的人选是萧天华?”
西林婧看他的眼神里多出一丝怜悯,“暂时放下英亲王,殿下知不知道家父的想法?不管你们谁是天子,都与西林家无关。可我姐姐与太子在多年前就已经订下婚约,父亲不可能再将我嫁给皇子,陛下也不可能让申国公的连个女儿都嫁给他的儿子。什么人已经与你为敌,什么人要害你,什么人是可以结交的,什么人是你指望不上的,什么人是你必须提防,必须铲除的,这些你似乎都弄不清楚。再说那天发生的事,你在感觉不适的时候就该让所有人都知道,第一时间就该想到你喝的东西有问题,二你根本没想过这些。殿下,论治国安邦,你不如太子,论城府手段,你不如大皇子。要争皇位,仅凭着野心是远远不够的。”
这番话又令萧天觞哑口无言。西林婧没有说他一句不好,却让他明白自己一直都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傻瓜。
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完,西林婧起身告辞;“我就不再叨扰殿下了,陛下毕竟没有将您派到偏远之地,望殿下能够感念圣恩,为了贵妃娘娘,不要做毫无胜算的事。太子不想兄弟相残,您还没有真的卷入夺位之争,一定要悬崖勒马。我言尽于此,殿下好自为之,告辞了。”她说完,便转身朝门口走去。
洛城地处要塞,兵力充沛,又易守难攻,还靠近宋国。萧天觞要从洛州起兵谋反还需承担很大的风险,朝廷出兵剿灭萧天殇也会付出巨大的代价。大齐一旦爆发内战,不管谁输,另一方也只是惨胜,突厥必然又会卷土重来,趁虚而入。等再过几年萧湛驾崩,萧天觞在洛城已经有了稳固的实力,完全可以做一个自由的藩王。就是皇帝将他派到洛城,也算给了他一道终身的护身符。
就让萧天觞心对朝廷心怀一点忌惮,让这两兄弟对彼此都怀着一点戒备。皇室和外戚历来都是此消彼长的关系。皇帝信不过同姓兄弟,自然会更加依仗外戚了。
而这些,她自然不会对萧天殇说的。
当她走到门口的时候,身后传来他的声音;“等等!”
她转身。
“我要娶你为妻固然是看中申国公的势力,可这只是部分原因。那天在寿宴上,你的一颦一笑,还有剑舞都已深深刻在我的心里。”萧天觞定定看着她,目光黯然,低沉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苦涩。
西林婧的嘴角绽出一抹微笑,“殿下的琴音也令我难忘。”
这是他临行前,她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光阴似箭,很快就到了大婚的日子。
艳阳高悬,湛蓝的天色上面飘逸着淡淡的云影,如一幅绚丽的织锦般无边无际地摊开。迎亲队伍浩浩荡荡从东宫到国公府,绵延数里,浩浩荡荡。西林婧被迎入东宫,与萧天胤举行大婚仪式。婚礼亦是十分隆重,帝后亲自主婚,满堂宾客都是皇亲国戚公卿权贵。夜幕降临,整个东宫都热闹非凡。西林婧在经过一系列繁琐的礼仪就被早早送入寝宫,唯一需要做的就是等待新郎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