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的日子风平浪静,可平静的日子没有持续多久。
这日,春光明媚,花团锦簇的御花园里正在举办一场宴会。皇后坐在主位,男女宾客席位沿东西两侧分列排开。大家欣赏着池中怒放的火莲,语笑晏晏,好不热闹。
西林婧与陈王妃坐在一处,两人正在低声说笑的时候,只听皇后的声音突然传来;“薛良娣,你是不是不舒服?”
皇后话音落下,西林婧将目光投向薛良娣,毕竟对“自己人”总不好不闻不问。
“多谢母后关心,妾身……真的没事。”
薛良娣虽然这样说,可她的脸色的确很苍白,两片眼睫低垂着,唇畔带出一缕如有若无的微笑都是那么无力而勉强,仿佛真的在忍受体内强烈的不适感。
西林婧不禁皱了皱眉。
“你的脸这么苍白,还说没事?本宫现在就宣御医为你瞧瞧。”皇后不容违抗的口吻说道。
“母后,还是先送她回东宫吧。”萧天胤开口道。
皇后闻言一皱眉,“这里离东宫还远,万一出什么事,太子后悔都来不及。”又命令左右宫女;“还不快扶薛良娣下去休息。”
薛良娣被宫女扶到附近的行宫休息去了。西林婧又朝薛良娣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即收回了视线,只听牟沁雪用只有她们两个人能听清楚的声音低语道;“身子不舒服为什么要还要来呢?”
“来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可能是吃坏肚子了。”
西林婧忍不住在心里感叹,薛良娣也是个心机深沉的人。前世,她对薛良娣没有任何印象,却和陈王妃的交情颇好,前世的印象里,牟沁雪是一个率性的女子,爱如飞蛾扑火,可她大概并不知道萧天华最见不得人的秘密……
薛良娣的离场没有影响宴会的氛围,过了一会,一名御医随宫女走到皇后身边,似乎在向皇后汇报了什么。西林婧看到皇后仿佛听到了什么喜事般笑着点了点头。
“正好诸位都在,本宫现在宣布一个好消息。”皇后再次开口,四周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皇后妆容精致的面容上带着笑容,字字清晰地宣布;“御医刚才诊出,薛良娣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西林婧和萧天胤成婚只有一个月,两个月前……萧天胤和西林嫱的婚约还没取消。
男客纷纷向萧天胤道喜,女客则向西林婧道喜,毕竟西林婧身为太子的正室,萧天胤的喜就是她西林婧的喜,萧天胤和侧室的孩子在名义上都是她的孩子,不是吗?
牟沁雪意味深长地看了西林婧一眼,没有说恭喜的话,她不喜欢这样虚伪的客套,知道西林婧心里一定不好受。
西林婧则含笑回应着其他女客,两片浓密的眼睫在日光下轻轻扇动,遮住眼底划过的一抹嘲弄。
等宴会结束,众宾客纷纷告辞离去,西林婧和萧天胤和皇后来到行宫。
“母后。”软榻上的薛良娣挣扎着站起来,要向皇后行礼,被皇后一把扶住。
“你身子不适,又有了身孕,这些虚礼就免了吧。”
“孕妇在饮食上应该十分谨慎才是,薛妹妹一直不知道自己怀孕了吗?”西林婧带着一丝责备地说。
后宫里皇后和一品皇妃都是以姐妹相称,东宫的太子妃和良娣还有王府的王妃和侧妃,以及正室和上了官谱的贵妾之间都是以姐妹相称的。而这样的称呼与地位有关,与年纪无关,西林婧比薛良娣小几岁,但碍于嫡庶之别,她要称薛良娣为“妹妹”,她不知道薛良娣称呼她为“姐姐”的时候是什么心情,不过她心里多少有点不自在。
皇后看了西林婧一眼,神色颇为不悦,“还不是你这个做太子妃的太粗心,良娣有孕都不知道。”
西林婧委屈地看了萧天胤一眼,只听萧天胤淡淡说;“薛氏自己不说,婧儿又怎么会知道?”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将皇后堵得满脸通红,薛良娣双睛里含着委屈,楚楚可怜,“都是妾身的错,要不是御医查出,妾身其实也不知道……”
皇后盯着薛良娣,片刻后,若有所指般一字字地说;“你是不知道,还是不敢说?”
皇后的话如冷水迎面泼下,西林婧的心一寸寸冷下去,脱口道;“为什么不敢说,是忌惮我,还是忌惮太子?”说完,将眸光幽幽转向萧天胤。
萧天胤俊朗的脸上罩上一层阴霾,“母后这是何意?”
他的语气异常强硬,皇后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室内的气氛降至冰点。薛良娣的面色越发惨白,颤颤巍巍离开软榻,跪倒在地,声音里带着哽咽;“殿下恕罪,妾身不是怕,真的只是疏忽大意……”
皇后叹了口气,声音有所缓和,“你现在有孕在身,这是做什么,你虽然嫁入东宫三年,却是第一次有身孕,不能立即察觉也不怪你。”说完看了一眼身边的刘女官,刘女官亲自将薛良娣扶了起来。
西林婧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皇后竟在针对她。然而,皇后毕竟是萧天胤的母亲,良娣有孕又的确是喜事,现在她必须要表现出太子妃该有的大度,嘴角含着一抹温和的笑,对薛良娣道;“既然有了身孕,在饮食上要谨慎了,刚才感到不适,是不是真的吃了什么不该吃的?”
薛良娣喏喏答道;“御医说没有大碍,刚才妾身只是一时害喜……”
西林婧如释重负;“这就好。”
“陈王一直无子,你腹中的骨肉不但太子的第一个孩子,也是陛下的第一个孙儿。”皇后看着薛良娣,感慨道。又转而对萧天胤和西林婧说;“所以,这一胎至关重要,太子妃毕竟没做过母亲,又太年轻,不如让薛良娣暂时住到坤宁宫养胎吧。”
不等西林婧开口,萧天胤道;“如果母后担心婧儿缺少经验,可以派几个年长的嬷嬷来到东宫照顾,如果我没说错,大皇兄出世前母后也很年轻,太后没以此为借口将大皇兄的生母接到慈宁宫照顾,不知是因为当时的母后还不是皇后,还是她对皇长子不够重视。”
皇后语塞,如果她坚持将薛良娣接到坤宁宫,萧天胤就会直接将她的心事点破,西林婧年轻不过是个借口,她就是在防着西林婧。
“那好吧,本宫就派几个人到东宫照看薛良娣,”皇后终于做出让步,又对西林婧和蔼地说;“太子妃也要细心些,薛氏的孩子也是你的孩子。”
西林婧笑道;“谨遵母后教诲。”
萧天胤看着西林婧,说;“你先带薛氏回东宫,我陪母后去见父皇。”
皇后让刘女官到坤宁宫找来两个年长的嬷嬷,吩咐完,便和萧天胤离开了,西林婧面色微沉,看着薛良娣,漠然地说;“你在这里好好休息,等感觉好一点再回宫吧。”她放下一句话,带着一行宫女离开了大殿。
回到东宫,蒹葭终于忍不住,为西林婧不平道;“皇后娘娘太过分了,不管薛良娣是故意的还是真的粗心,都和小姐没有关系啊,皇后怎么可以这样说小姐呢?”
“皇后的用心我也不明白。”西林婧摇摇头,按下心中的烦躁,对蒹葭说;“以后要小心了,薛良娣的东西我们都不要经手,以免惹来麻烦。”
她真的不明白皇后是怎么想的,即使对她有不满,可她毕竟没犯过错,何况身后可是整个西林氏,皇后打压她对萧天胤有什么好处?更不可思议的是,她通过风无尘得知,皇后和萧天华在私下已经结盟。刘女官是皇后母族的一个庶女,入宫四年。陈王妃膝下无子,一年前皇后还有过将刘女官指给萧天华为侧妃的打算,表面上两个人都不愿,可事实上却在暗中有了私情。她想不通的是,皇后为什么会和萧天华联手,难道是对萧天胤彻底失望了,所以为了保全地位暗中扶植别的皇子?如果真是这样,萧天胤也太可怜了,而她在宫里的日子,也注定更加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