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茬过后,颜术便由着颜恒提溜着去书房了。许是还有事情要商量,佩佩却觉得,大哥哥好像真的成为了一个大人一样,她此刻握着颜枢的手,和他说,“哥哥,你以后也会和大哥哥一样考取功名吗?”
颜枢蹲下来和她平视,摸了摸她的额角问她,“佩佩觉得大哥怎么样?”
佩佩睁大眼睛,“觉得很不一样啊。觉得大哥哥很厉害,真的像个大人了。”她垂了垂眼,“那可是变成了大人之后感觉就不如从前那般,许我在他身边放肆了。”
颜枢笑起来,话里稍有安抚之意,“平日我见咱们佩佩聪慧机智的才像一个小大人,总怕佩佩不爱理我,哪想今日佩佩竟然也对着我能说出这样的话。”他又扑哧一笑,“倒叫哥哥好生感慨啊。”
佩佩嘟了嘟嘴,“对着哥哥和旁人又不一样。”
颜枢嗯了一声,转而回了她刚才的话,“哥哥会努力去和大哥一样,考取功名,不求光宗耀祖,也希望能够成为一个叫佩佩骄傲的哥哥。”
佩佩还握着他的手,“可是哥哥在我眼里,一直都是叫我骄傲的。”
每年到了四月佩佩就喜欢在曲池边上荡秋千,偶尔路过的时候会看见几个还小的小丫鬟在踢毽子。许是天气太好,所以看的时候佩佩向来就只当没怎么看到,不会去计较她们不守规矩。
这日她起的有些早,只因为她邀了陈纯熙来府。
本早就该给她下帖子,却没想到这一个月事情竟然是这样的繁多,拖到了四月底才能请她前来。陈纯熙倒是很快就叫人回了帖子,说是会准时到的。如此倒叫佩佩放了心,许是陈大人没有怎么罚她。不过这样大的事想必为难是少不了的。
等见了她,佩佩就掩饰不住的上下打量了许久,陈纯熙笑起来拉住她,“看什么,你还怕我爹爹打我不成?”
佩佩嗯了一声,“你做出这样的事儿,便是好好的尝了一回家法我也是半点不吃惊的。”
陈纯熙拿手去点她的头,“你呀。”她眯了眼笑笑,“放心吧,我什么事儿都没有呢。”佩佩却好似有些不放心,“你回去之后,你爹爹没有问你铁券的下落?”
“那自然是问了的。”
“那你如何说了?”
陈纯熙拿了刚才白芷给她上的茶吃了一口便放下了,佩佩一看,忙说,“换了牛乳来。”陈纯熙看她这个样子只觉得好笑,“往常都不得见,现下见你这样着急的样子真是难得,便叫我多看一会儿好记个清楚。”
佩佩哼了一声,“我这是关心你呢,左右这件事我却是想不通罢了。”
陈纯熙看着丫鬟们都退了出去,才握佩佩的手与她说,“我没有告诉爹爹任何,他问我至交好友是谁,他其实都清楚的很呢,不过就是你与德纯。不过我猜他许是猜到德纯头上了,不过他既是不追究下去,我自然也就不必多言。”
佩佩问,“那与德纯可有碍了?我真不信,你这胆大包天的丫头,你爹爹就没有罚你?”
陈纯熙却好似愣了一下,她飞快的回了神,扯了一个笑出来,“我爹爹那么疼我,才不会罚我。他不过恼我,做事儿不和他商量,叫他那般被动。”
佩佩嗯了一声,拉着她的手往外走,“不过你爹爹不追究我也想到过了,毕竟你这样直接的去求了铁券,任人看来都不会是为着你爹求的。所谓最危险,也就是最安全了。”
陈纯熙扑哧一笑,“我当时却没有你思量的那么多,我只是想求了与你,而我们家嘛,当时我是想,若是我求到了送与你了,那你们家肯定不会弃我与不顾,若是没求到嘛,那圣上自然不会很快就处理我们家,再不济不是有太子殿下么。”
佩佩不解,“关太子殿下什么事儿?”
陈纯熙朝她眨眨眼,“我若是到了太子面前一说,我当日所求丹书是为你,想着太子殿下如何都会网开一面去替我求求情的。”
佩佩哼了一声,“何必他,便是我不知你是为我所求。我们家也不会放任你们家不管的。”
本是两个六岁的小姑娘,不过是没有叫人听去她们的谈话内容罢了。不然才真真要惊奇了,这样的话这样的思量似乎不是她们就能有的。可是再一想似乎也就想通了,其实所谓什么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贵人家的孩子才都是早慧。
即便如佩佩这般身份尊贵无人敢欺的,因着肩上背着这尊贵的身份,所以行为处事更是小心谨慎,佩佩虽是跋扈,脾气乖张,可是却从不做什么出格的事儿来祸害了家中。
她们面对花丛而立,“纯熙,此时只有我们两人,我与你保证,无论你的原由是什么我都不会轻易透露半句,只你要与我说,到底是什么缘故。”她皱着眉,可小脸还有些胖,轻易不能把两扇柳叶眉拢在一起,“我不信你是那种突然想到这件事就去做的人。你明知风险多大。”
陈纯熙带了一只蝴蝶样式的头花,风吹来倒有一种飘飘欲走的样子,她神色淡然,从前,佩佩就一直觉得她给她们的感觉就是温和的,即便是在六岁的小姑娘身上也是,很温柔,恬淡。她的声音像是被风带来的,“我不知道我能改变什么,我甚至考虑过如果无法改变原有的命运我会是怎样。”她转过来,手还紧紧握住她的,笑意死于若无,“可是我仔细想了许久却发现我好像不是很害怕。好像告诉了自己努力去尝试一下,做得好做不好好像都不是太重要。”
佩佩听不太明白,她几乎是被她给绕晕了,“什么事儿你觉得不那么害怕?什么原有的命运?”
陈纯熙伸手去摸了摸佩佩的耳坠子。
白天的日头渐渐毒了起来,佩佩本就有睡午觉的习惯,因着天气闷热起来自然把午睡的时间都加长了一些。
这日她却睡的不太好,隐约之中总听见有人在外头轻声说话,又好像有人提醒了于是声音小下去,不多时又重新响起来,然后时有时无的总还能传来一阵轻轻哭声。她以为是自己在做梦,不然外头的人哪有这样大的胆子。却在这样烦扰中醒来了,睡的她头疼脑胀,仔细一听,竟真是外头传来的。
真是越发的没有规矩了。她唤了一声,“白芷,进来。”外头的声音才一下子都消了,接着就是一阵脚步声,白芷进了来,站在床前问,“姑娘,可是要起来了?”
佩佩问了一句,“你们外头在闹什么?便是闲时我不管制你们,就这般放肆起来,这下还是我睡觉的时候在吵闹呢,再下去是要爬到我头上作威作福了。”
白芷连忙跪下,头深深的抵在地上,“并不是……只是……奴婢有罪,请姑娘责罚……”她话音都还未落,外头又传来一阵,“叫我去见姑娘最后一面,便也就叫我死了算了。”
白芷吓得气都不敢喘了,她颤声道,“姑娘,姑娘……”
佩佩气的砸了一个枕头,“叫她进来见我,我倒要看看,是天塌下来了不成,居然在我的如意居里头寻死觅活的。”
白芷退了出去,马上一连四个大丫鬟都进了来。
佩佩身边的事从不让旁人动手,都是这四个颜家把她们养大的丫鬟负责的。便是早些时候在佩佩身边的乳母朱嬷嬷,后头也重新回了老夫人身边。于是便是她们四人最得佩佩心意,做事也极为妥当。
虽因着都还是些不那么大的小姑娘,有时也会出点差错,可像今天这样却是从来没有的。
跪在最中间哭的是白薇,她年纪并不是最小的,今年也有十三岁了,还有两年便及笄了,她从来跟着水蓼,做事也极有分寸。此刻她两只眼睛哭的肿了,便是脸上也是青青紫紫的一片一片,狰狞的样子叫佩佩忍不住皱了眉。
“哭什么哭,还不止了。”
本也是以佩佩为天的,且也哭了许久了。被佩佩这么一呵,也好似稍稍冷静了下,拿了袖袋里干净的帕子擦了脸,又磕了个头,“奴婢有罪,扰了姑娘休息。只奴婢能见着姑娘最后一眼,便是即刻死了也……”
看她一脸马上又是要哭出来的表情,佩佩有些不耐了,“便没有人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么,偏要我一一问来你们才说?”
白薇含着哭声回到,“便不足传到姑娘这里,空污了姑娘的耳朵……”
便是一旁的水蓼也说,“姑娘还小,这样肮脏龌龊的事儿姑娘还是……”
“什么肮脏龌龊,我房里的人都要死要活了,你如今在我面前说会污了我的耳朵?且一一说来,我且看看,我是听不得什么了,我是怎样保不住你了,还是你犯了什么滔天的大罪了,便是直直就说要去死。”
白芷跪在最边上,她磕了个头,再起来的时候声音颤抖的厉害,“是二公子……二公子他……”
“二哥?二哥他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