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荀镇1(1 / 1)

夏日的暖阳,炙烤着大地。棕红色的卡车载着红木家具行驶在乡间小道上,越过石桥下湍流的河水,闯入一片绿树荫下,几个孩子在枯木围成的篱笆墙里嘻嘻玩耍。五月山茶幽幽一片,浅白色的花心,橙红色的花瓣,揉成一团特别的颜色。

卡车后跟着一辆灰色越野,两个女孩坐在车后,其中一个留着短发,问前方开车的男人,“这么久了,那房子还没拆?”

寻着短发女孩儿指的方向,长发女孩眯眼看去,葱郁后是一座藏蓝色屋顶的尖角房子,墙身是哑木色,贴着胭脂红和深绿相间的爬墙虎。

“里面还住着人呢。听说是个世代相传的院子,主人在,谁敢拆啊。”开车的是个五十多岁的寸发男人。

“我小时候来这里,老人们都说房子已经荒废了,如今,怎么会住人呢?”短发女孩疑惑,趴在窗子上想要将房子看仔细些。

寸发男人浅浅一笑,“你那时候来‘旬镇’时才□□岁,现在都二十二了,怎么知道这些年发生的事。”车子转了个弯,房子被葱郁的树枝包裹其中,已经不能看到,短发女孩只得坐好,听寸发男人讲,“七年前,这房子是在拆除规划中,可是某天晚上,房子突然开始亮灯,刚开始大伙儿都以为是闹鬼了,吓得半死。”

“鬼?”短发女孩惊恐。

“后来,镇上找了几个胆子大的过去看,这才知道,是房子的主人回来了。听说是这座房子的第四代人。”指了指身后,寸发男人继续道:“这种老式洋木房,是民国时期才有的,现在镇子里都盖了新楼,早就不流行这样的了。不过,你们可别去那个小楼,邪门的很,会吓人的。”

“会吓人?房子吓人吗?”

“里面什么都吓人,包括住着的不人不鬼的主人,也很吓人。”

“主人长得很丑吗?”

“何止丑,简直是阴森恐怖。听九叔的话,千万别打那个小楼的主意,特别是林小姐。”自称‘九叔’的寸发男人再三提醒。

“林寒,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短发女孩碰了碰有些走神儿的长发女孩。

“没什么,只是觉得这里很美,有些看呆了。”林寒用手捋直了垂落肩膀的双马尾,她将车窗放下,一股花香扑入鼻间,“这里可真漂亮。”

九叔扭头看了看她,“林小姐不常来乡下,不知道,这里姹紫嫣红开遍。”

“九叔又乱用诗句了。”短发女孩凑近九叔,逗趣道:“你可知道,下一句是‘断壁残垣’。”

“九叔没有上过大学,不如小君的学问高。”车子缓缓停下,在一座白墙蓝顶的双层小楼前停下。四周是葡萄紫般的野蔷薇,倒是被精心打理过的样子,环着小楼转了个圈。

“快下来,我们到了。”九叔为林寒打开车门,“林小姐,这就是康家的小楼,他们的人在辛亥革命时都没了,这座院子,好不容易保留了下来。”

“要卖多少钱?”林寒环视四周,郁郁葱葱里,仿佛见到了那个年代独有的风韵。如果没有战争和权斗,那时候的人,一定很幸福。

“林小姐可以先住一段时间,如果觉得满意,替康家看房子的人自然会来找小姐。”

林寒挑挑眉,“邀请函不是说今天来谈价钱吗?”

九叔拎着行李走到她一旁,脸上是憨厚的笑,“我们来晚一步,今天早上看房子的人已经去市区了,估计要半个月才能回来。”

“我可以……”林寒指了指这座她一眼就看中的地方,“在这里住半个月?”

“林小姐想住多久都行。”九叔抬抬手,“小姐进去看看吧。小君,给林小姐引路。”

顾君蹦跳着走来,手里是一株剔了刺的粉色藤本月季,“送你的,欢迎到‘旬镇’。”

捏着很不一样的东西,林寒点点头,“谢谢,它很精致。”

“那当然,是康宇亲手种的,这个院子也由他打理,他是康家的御用花匠。”顾君牵着林寒踩着石梯走入小楼。

客厅整洁素雅,透亮的落地窗上束着绣枫叶的帘子。绘着菱形格子的大理石地板,倒如水曲柳木铺成的地面。同色系的软皮沙发,搭配着一张胡桃木色的方毯,更显出屋子设计者亲近自然的心态。最南的墙壁上挂着一幅油画,一个半.裸的女人,抚摸着一只头上有鹿角的猫。

走近油画,橡木做成的餐桌挡住了亲近油画的去路,林寒止步桌前,盯着那只有趣的猫打量。

“那是这个屋子的精灵,从有这座房子起,这个精灵就在这里了。”九叔放下行李,环视屋子一圈儿,“这会儿它不在,你这几天应该能见到它。”

林寒觉得是玩笑话,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指着屋内的柚木色旋梯,“我能去楼上看看吗?”

“随便,就当是自己的家,别客气。”九叔将行李递给了顾君,“去给林小姐放到房间,一楼左边。”

顾君推着行李跑走,九叔抬头看向消失在楼梯内的女人,对脚下一处地方道:“别吓着她,不然房子又卖不出去了。”

楼上不似楼下明亮,需要开灯才能看清四周,空间也小很多,除了腾出的走道外,就是几间屋子组成。木门有些特别,正中央都刻着油画里的那只猫。

推开房门,是普通的客房,看着倒是舒适淡雅,只是,包裹着一股浓浓的严肃感。

“我能自己装饰吗?”林寒重新来到楼下,九叔已经准备带顾君离开。

“当然可以。即使你不买这座房子,也可以随意安排。更何况,你是顾君的同学,就是‘旬镇’的人,别太拘束。”九叔笑着走到门口,身后是对林寒招招手先跑上车的顾君,九叔往某个方向看了看,惹林寒也朝那里看去,却没见有东西。

“那我们先走了,有事电话联系。”九叔正要转身,突然想起什么事,继续道:“花匠还在这里,有事可以找他。”

林寒点点头,目送两人离开。她没有进屋,而是沿着有青苔的石子路,走到小楼后院,这里有一座凉亭,看着荒废了许久,还有已经生锈的铁秋千挂在一旁。

身后是脚步声。林寒立刻转身,穿着深棕花匠服的人正捧着水壶浇花,那人见到她也不奇怪,也不招呼,沉默地干着自己的活。

“你好,我是林寒,要买下这个房子的人。”林寒走近他几步,打着招呼,“你就是他们口中的花匠康宇吧。”

直起身子,康宇眉心有颗痣,看起来十□□岁的样子,他淡淡看林寒一眼,再点头,继续干活。

“原来不会说话。”林寒同情地看他一眼,觉得不自在,准备回屋。她突然想起来刚才路过的地方,那个不合群的小别墅,有胭脂红爬山虎的那家。

不想换衣服,就穿着坐了一天车,被弄皱的浅粉色齐膝裙跑去,上面绣着木槿花瓣,和这个小镇的风景很搭调。

那间神秘的小楼和自己住的地方有一段距离,林寒顺着回忆终于看到那处地方。

“姐姐。”林寒正要走入小楼所属的密林,被一个光头小孩儿拦下,“那里面有妖怪,姐姐不要过去。”

浅浅一笑,林寒蹲下,“妖怪?你听谁说的?”

光头小孩儿挠了挠脸,“他们都这样说。”

“是真的。”一个年长一些的孩子跑来,“我以前见过,一个穿着黑斗篷的男人从里面进进出出,样子神秘的很,他手上总像抱着一个东西,我们却看不到是什么。”

站起身,林寒朝树林看去,藏在葱绿里的小楼,此刻只能模糊的露出一角。

“姐姐,姐姐。”年长孩子拽了拽林寒的裙角,“听说那个妖怪不会打扫卫生,经常叫康家的那个花匠帮他打扫,那个哑巴好像和妖怪很熟。”

原来真是个哑巴。林寒踮脚看了看自己要买下的房子,被树木遮挡了视线,还没有那个神秘小楼看得清楚。

“谢谢你们,姐姐不去了。”林寒拍了拍两人的脸颊,转身时,两个小孩儿才笑着跑走。

察觉到不对劲儿,林寒跟在了两个小孩儿身后,看着他们拍了拍一棵树,从里面竟然钻出一个披着黑斗篷的人。他递了几块儿彩纸包裹的糖给两人。

“哥哥,那女人被我们吓回去了。”较小的孩子开始邀功。

“做得好。”是深沉而冷的音色,他披着斗篷,又离得很远,林寒看不出他的模样,却从他给孩子糖的那刻看到了一双指头白皙纤长、掌心宽大的手。林寒可以断出,他是个成年人。

“幼稚。”林寒只想苦笑,什么样的大人会幼稚到用‘有妖怪’来阻拦造访者,而且是借两个连‘妖怪’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的孩子的口,实在幼稚。

重新回到屋子里,林寒从行李箱内拿出一个文件包,倒出了几份资料。

天色已经暗下来,她将客厅的灯全部打开,趴在餐桌上开始翻看其中一份资料。

“张一,男,32岁,超市理货员。”林寒一边摘录一边念着,“死于一年前的树林内,当时他的旁边放着一张遗书,上面记录了他的杀妻过程,和他骗取妻子财产的过程,语句清晰通顺,是堪称完美的呈堂证供。经调查,字迹是张一本人的。遗书上也没有其他人的指纹。”

盯着资料上的小字,林寒微微蹙眉,“遗书下印了一只长着鹿角的眼镜蛇。”

“鹿角?”林寒抬头,总觉得很熟悉,眼睛恰巧扫到墙壁上的油画,那只带着鹿角的猫。

和资料上的图片对比,眼镜蛇上的鹿角和猫头上的鹿角一模一样,像是同一个人画的。

起身,林寒凑近鹿角细看,身后突然传来推门声,很大的那种。她惊愕扭头,康宇正站在房间里,盯着她的目光很复杂,虽然不吓人,却在夜晚让人心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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