戊辰一把打开了我挡在自己胸前的双手:“你少恶心我。我问你,这诅咒是不是你种下的?”
天呐天呐天呐!为什么这厮的思维模式和碧落一样的奇特,为什么是我?怎么可能是我?
“我有毛病啊?自己千年前莫名其妙地下个诅咒,然后又是去地府,又是坠落忘川河的,千年之后,饶了一大圈,跟冥主老头儿打了那个神经兮兮的赌,目的就是为了去解开自己千年前做的孽?也就你这么无聊的家伙才会想出这么无聊的情节来!”
“也不知道现在是哪个无聊的家伙,在滔滔不绝地叙述这么个荒唐的故事……”
……
我就不该搭理他的,这家伙最大的本事就是嘴皮子比谁都溜,跟他绕,唯一的结果就是我自己把自己给绕死。
“少扯淡,爷再说一次,这诅咒跟爷没关系!”
“没关系就没关系吧。我想说的是,净林仙子虽然已轮回转世,但是说到底,无月楼也算是第一世诅咒存在过的地方,我们或许可以去那里查一下,或许可以得出些什么线索也不一定。”
“噗——”我忍俊不禁,“别逗了!虽然我没去过无月楼,也完全不知道那里面到底有些什么人,但是你是不是忘了,现在还存活在那里的人,都已是距离净林仙子存活的那个年代,有着千年之隔的人,你觉得能查出些什么线索来?况且那诅咒也已随被种咒者轮回转世了数十次,跟它无月楼还有半分关系么?”
“这倒未必。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来世果,今生作者是。‘轮回’之所以被称作轮回,是因为众生从无始以来,辗转生死于三界六道之中,如车轮一样的旋转,没有脱出之期。每一世的轮回,都必定带有上一世的牵绊,或多或少。这诅咒,世代轮回,永无终结。而正如我刚才所说,无月楼是第一世诅咒的存在之地,那么后世每一代的轮回,或许都会与这里有所牵连。”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或许真能在那里找到那丫头的转世?”
“我也只是猜测罢了。”
“那你问我有没有信任的人是什么意思?”
“你这不废话嘛,这种事情,你愿意交给一个完全不值得信任的家伙去办吗?”
也对,先不说小爷我是万分不乐意将自己莫名死亡的事告诉那些家伙,经过那么些年的相处下来,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他们的办事能力,实在是……反正小爷我是望尘莫及了。
以前我没遇到那倒霉丫头的时候,她不得善终也跟我无关,但现在既然我已承诺要帮她,我就一定不能食言,这是小爷的原则。更何况,万一我赌输了,谁知道冥主那老家伙会不会再把我的小命收回?
“小月月,把碧落招回来先吧,让她去无月楼调查调查。”
我就纳闷了,为什么非要碧落去做这件事不可?
“我说戊辰,我自己去查就是了,碧落就继续让她去别处找线索,何必招来招去那么麻烦?”
“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戊辰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是严肃的。
我的身份?妖王啊,怎么了吗?
“我知道你此生是有目的的转生,但你别忘了,你还是妖王!你的肩上,有你该扛起的责任,也只有你能扛得起。千年前妖族几近覆灭,难道你还想看这悲剧重演吗?”
我之前,是不是说过要替那群小的们报仇来着?
……
看来年纪大了,记性确实会不好。
“既然你也觉得碧落是可以信任的,那么就交由她去办吧,在她找到那丫头之前,不要做你那救世主的美梦。你现在的身份只有一个,妖族的君王。”
戊辰说得没错,丫头必须要救,但是身为君王,我不能弃我的臣民不顾。
“好吧,我现在就派人去把碧落找回来。”
无月楼,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净林仙子,她到底与我有着何种关系?看来,彻查无月楼的提议是正确的。丫头的下落、千年前的那一役、甚至还有我的死,或许,真的都能从那里找出答案来。
戊辰拍了拍我的肩,示意我原路返回,却又在转过身的一刹那,如遭雷击般僵直在了原地。
“喂,你干嘛呢?”
我伸手在他的面前晃了晃,他也回过了神来,转过头同情地看了我一眼,之后双手捧着我的脑袋,将我的头翻转向他此时面对的方向。
我靠!
什么情况!
我不是叫这群混蛋解散了吗?为什么他们会排列整齐地站在我们身后不远处?
“混蛋!你们都听到了?”
看他们呆头呆脑、面面相觑的样子,我总算是可以松一口气了。也对,我和戊辰谈话的声音不大,况且他们离我还是有一段距离的,应该听不到才对。
这是不是就叫做贼心虚?
呸呸,扇自己!小爷我才不是贼!
这样也好,也省得我再去找人来。
我走到他们面前站定,随手点了几个看着稍微机灵点儿的:“你、你、你,还有你们几个,替小爷我去人间走一趟,把碧落给我找回来,就说原计划取消,爷有要事找她,速回。”
此话一出,群妖居然一致发出一片倒吸凉气的声响。
“我靠,你们这是干嘛?去趟人间而已,至于吓成这样吗?那你们当初被封印的时候,是不是都吓到尿裤子了?太给爷丢人了!”
“主、主上!”总算有个胆子稍大点的敢站出来跟我说话了,“碧落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听到这话的时候,我的第一个反应,便是狠狠地赏了这家伙一个大锅贴:“靠,我说你小子被封印了一千年,傻了吧?爷我前几天刚见着她,还跟她说上话来着呢。碧落现在也是因为替爷出去办事,所以才不在。怎么的,难不成你们现在连我的话都不信了?!谁借你们的胆子!”
世间有这样的人,说谎说着说着,就把自己说的谎当成真的了。自以为字字珠玑,在外人看来却只是疯子般的无理取闹,一如现在我面前的这群家伙看着我的样子。可是,天地良心,小爷我现在说得可是句句属实啊!
可我的话对于他们来说,似乎根本是毫无说服力,没人信我也就罢了,他们居然还都一口咬定,碧落早在千年前的那一役中不幸身亡。
话说,他们没理由,也没那个胆子敢集体联合起来骗我啊,况且我也不相信,在被封印了一千年之后,他们还能有时间和精力串通一气来诓我。
如此说来,那我见到的那个“碧落”是谁?
不会错的,无论是样貌、谈吐、气质,那个人都是碧落无疑。
难、难不成……我见鬼了?!
嘁——根本就是无稽之谈!就算她真是鬼又如何?小爷我在地府的那一千年里,什么样的鬼怪没见过?连丫头那样恶心的玩意儿,小爷我都可以淡定地直视了,美美的碧落,小爷有什么理由害怕?
说是这样说,但我还是有些晃神了,侧目看了看戊辰,这厮也是满脸的不解。
千年前的事,我越来越觉得诡异异常,虽然当时我只是下意识地接下冥主的这个赌,其中不乏有赌气的成分,但现在想来,这应该并非只是个玩笑这么简单。
再回想一下之前戊辰跟我分析的,有关无月楼和净林仙子的那番话,我想,我因误食孟婆汤而丢失的部分记忆,和这被诅咒的倒霉丫头之间,一定存在着某种必然的联系。
原本只是看似不靠谱的一件破事,经过我无意识的抽丝剥茧,已经演变成某种意义上的一件悬案。
这事……
哇塞,真是太刺激了,哇哈哈——特别是碧落的这件事,真是有够神奇的,小爷我的兴趣彻底被激发出来了,非要找到碧落问个究竟不可。
我看了一眼双眉紧蹙的戊辰,嘴咧得更大了:“嘿,小样,表情别这么严肃,你没觉得这件事越来越有意思了吗?”我凑到戊辰的耳边,小声地打趣着说道,“看来,的确是我小觑了冥主老头儿,这应该不是一场赌局,而是一个迷局。我会一一破解的。”
戊辰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因为我的话而放松下来,反而是更为担忧地看向了我。我知道他想要说什么,无非就是让我切莫掉以轻心之类的话,我很感激他对我的关心,但是小爷我天生酷爱挑战,冥主老头儿既然对我发出了挑衅,爷又岂有不接招之理?
我冲戊辰眨了眨眼,顺带附送他一个腻死人不偿命的幻月式笑容,继而转过头对着那群混小子们道:“诶,我问你们,你们怎么能确定,碧落确实已经死了?”
我特意强调了“确实”二字,因为我从来不需要无根据的猜测。
“主上,这可是千真万确的事儿啊!当时您不知所踪,我们都很担心您的安危,可经过再三的寻找,却还是一无所获。您知道的,少了您,我们根本不知该何去何从。最后,也是在我们不知所措的情况下,就是在这儿遇到了身负重伤的碧落……”
“等一下,当时就碧落一个人吗?”
戊辰问这话的用意,我当然明白。之前我说过,碧落是我唯一信任的手下,所以平时我若有什么差遣,一般都是派她前去执行,可是若她身在这幻月山中,就必定是不离我左右。若她是一个人出现在此,且又是身负重伤,那么,我很有可能就已经叉叉了。
奶奶的,爷真不想说出那个字来!耻辱啊!
“是的,当时就只有碧落一个人,之后,我们也是亲眼看着她被那个人类女子杀死的,连元神都被打出了躯体!”
妖之一族,不论灵力高低,都必定有着自己的元神。只要元神不离开肉身,我们便不存在真正意义上的死亡。
“好了,别说了。你们就按爷刚才说的去办,我向你们保证,碧落绝对还活着。所以,务必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她,把我的原话带到,切记!”
嘿嘿,小爷我就是喜欢这种悬念迭起、似幻如迷的事情。
既然是妖王大人亲口下达的命令,当然无人敢不从,虽然他们的脸上,都还带着明显的疑惑,甚至有些家伙的脸上还带有些许恐惧之情,但是在听到我坚定的命令口吻之后,也都乖乖闭了嘴,对我施以一礼之后,各自都散了去。
“啊啊啊!你们都给我站住!”
嗯哼,话说我真不是故意吼这么大声的,绝对不是故意吓唬你们的,我只是突然想起来,还有事情没吩咐完而已!瞧你们那一个个的怂样……都快吓尿了,我靠!
“怕什么呀!小爷我有这么恐怖吗?我只是想说,余下没事做的,也去趟人间吧,替我把之前被遣散的妖群找回来。当然啦,小爷我是个仁慈的主儿,允许你们享乐,只要别忘了办正事就成,但是有一点别怪我没事先提醒你们,在你们的性命没有受到威胁的情况下,不许做出危害人类的事情来。”
“小的遵命。”
“嗯,很好。还有,见到咱们的妖族同仁之后,记得告诉他们,我回来了,你们的王回来了!你们曾经所受的屈辱和痛苦,我会替你们讨回公道!”
“多谢主上!”
一声声的欢呼,响彻九霄,惊起了栖息于树梢的群鸟,张开双翼直冲云天,似是也在为我的重生而欢腾着。
丫头,等着我,等我重振我妖族雄风之后,便去解救你,在那之前,你不许爱上别人,你是我的,要相信,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你想跑都跑不了。
自那一日起,陆陆续续地,会有曾被迫流落于人间的妖族回到幻月山中。从最初的一年回来一个,到之后几个月回来一个,再到后来的一个月回来几个,再再到现在几乎天天都有小家伙回归,爷的心情,一片大好。
“诶——好无聊呐。”
这一日,我侧卧于自己寝宫内的紫檀木榻上,悠闲地喝着戊辰递给我的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