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齐兴业一口酒“噗”的一声全喷了出来。
他没心思去收拾身上的狼藉,站起身,一把抓起自己刚才坐的椅子,气势汹汹地就向着后院奔了过去。
孙玉梅还坐在地上哭天抹泪,捶胸顿足,嘴里不时咒骂着难以入耳的话语。
见到齐兴业气势汹汹地过来,她下意识地扑上前去:“当家的,咱家的猪被人偷了!你可一定要想办法抓到那可恶的恶贼!那可是一笔不小的钱财!”
孙玉梅抹了抹眼泪,好歹看起来不那么狼狈了,但一想到自家无辜丢失的两头猪,心里还是一抽抽地疼。
“死他老母的!到底是哪个畜生!敢来偷老娘的猪!要是被老娘逮住了,非要扒他的皮!抽他的筋!还要炼了他的油!”
孙玉梅越想越心疼,越想越气愤,忍不住再次骂了起来。
一旁,齐兴业听到她连声的叫骂声,一张脸从原本喝醉了酒的通红色,彻底变成了一团的漆黑色。
“你想扒谁的皮?抽谁的筋?炼谁的油?”齐兴业的声音阴沉沉的,仿佛来自地狱的恶鬼,将正气愤的难以自持的孙玉梅硬是给吓的一哆嗦。
她结结巴巴地回道:“当家的,我、我说的是那该死的恶贼——”
“砰!”
齐兴业将手里一直提着的那把椅子狠狠地摔在地上。
这把无辜遭难的椅子,就这么被他的大力砸个四分五裂!
孙玉梅被巨大的响声震住,又错愕地看着对方将其中一条椅子腿扳了下来!
“当、当家的,你、你要做什么?”孙玉梅直觉不妙,身子忍不住地向后退去。
不想,她才退开一步,身子就被齐兴业抓了过去,下一刻,那条椅子腿就重重地打在她身上!
“臭娘们!敢来扒老子的皮?抽老子的筋?还要炼老子的油?老子先把你这身皮给你扒下来!”齐兴业劈头盖脸地往孙玉梅身上打着,嘴里也没闲着。
孙玉梅忍着疼,抱头痛哭:“当家的,我没有!”
“还没有?都指着老子鼻子骂老子是恶贼!你还说你没有?!”齐兴业愈发怒不可遏,手下的力道一下比一下重。
孙玉梅终于明白了什么。
难道,家里的那两头猪,不是别人偷的?真正偷它们的人,就是齐兴业?
孙玉梅越想越是绝望,一颗心忽然变得无比地冰凉。
她千防万防,还是没有防住!
对了,齐兴业要是铁了心非得带走两头猪,她就是知道,也是不可能防住的!
想到为了这两头猪欠下的债,孙玉梅一时间悲愤交加,猛地一把推开身旁的齐兴业,捂着嘴就向着屋里奔去!
这种日子,她实在过不下去了!
她要回娘家!
齐兴业冷不丁被其推开,身子踉跄下,差点没摔在地上。
等稳住身子,发现孙玉梅已经跑屋里去后,眼底的怒火顿时像是被浇了油般,熊熊燃烧了起来!
臭娘们,敢反抗他!今天,他说什么也要抽了她的筋!
这么想着,齐兴业也直接提着那条椅子腿,追了过去——
孙玉梅刚跑进屋,就动作迅速地把厨房的门给关了,又三两步跑到自己睡觉那屋,同样是把门给锁上,随后,便开始翻箱倒柜整理起了自己的衣裳。
她的衣裳也不多,嫁给齐兴业二十余年,统共也不过十来件能穿出去的四季衣裳,只需要用一块不大的四方布一包,就全都装下了。
而这时,齐兴业已经在厨房外咣咣咣的踹门。
一声又一声巨大的响声,像是擂鼓般,生生捶进孙玉梅的心里。
她将包裹背在身上,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开门。
万一她这边开了门,齐兴业破了厨房那边的门闯进来,她别说逃出去回娘家,就连躲藏的地方都不会有!
怎么办!
对了,她还可以去小飞的屋子躲躲!
孙玉梅想到就做,直接就奔着齐俊飞的房间去了。
好在齐俊飞虽然单独一个房间,但平日性子散漫惯了,也不知道锁门,孙玉梅轻而易举地就推了进去。
等到她这边刚把房门锁好,外头就传来巨大的响动!
厨房的门,被踹开了!
齐兴业,虽然看起来是个矮矮瘦瘦的男人,没什么力气的样子;但他毕竟喝了酒,无形中增长了许多的蛮力。
加上齐家的经济状况本来就不咋样,厨房的那扇门,早就年久失修,他这舍下一身力气,这门不堪重负下,自然就给轻而易举地踹开了!
沉重的门板子撞击在地面上,发出巨大的碰撞声。
屋里,原本梦游周公的齐俊飞,听到这巨大的响动,身子一个激灵下,竟直接摔到了床下!
“哎呦!”
齐俊飞这一摔,身上的疼痛又开始犯了。
当他看到孙玉梅在自己屋里的时候,不由大吼:“妈,你们一天到晚就不能消停点吗!就非要整死你儿子才得劲吗!”
孙玉梅一张脸吓得发白,此刻看到自己儿子醒来,瞬间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小飞,快救救妈!你爸要打死我!”
齐俊飞这边刚起来,孙玉梅就瑟缩到他的身后,一阵的瑟瑟发抖。
齐俊飞哪愿意去管他们夫妻之间的那档事。
这两人,结婚数十年来,一地鸡毛的事还少吗?
他要能管,还能让这个家天天鸡飞狗跳的?
齐俊飞直接躲开身子:“妈,你自己惹我爸生气,你找上我做什么!你不知道,我爸今天早上还踢了我一脚吗?到现在,我这肚子还疼着呢!”
齐俊飞说这个的时候,心里不免有些抱怨。
自己疼的要死要活,那个破医院,啥毛病检查不出来也就算了,还连累自己被齐兴业踹了一脚,这股气,他到现在都无法咽下去!
孙玉梅自然也知道上午的事:“小飞,你装病的事,妈还没说啥呢。虽然你爸是踢了你,但你要不装病,不就没这事了么?”
齐俊飞一听,气的直接炸了毛:“妈,你也认为我是装的?”
他的一双眼睛血红无比,看起来,就像是一头发狂的野兽。
孙玉梅看的一阵心惊肉跳:“小飞,你冷静一点!”
齐俊飞咆哮出声:“你叫我冷静?我怎么冷静的了?妈,你不是和我爸吵架么?那你出去,你们面对面吵去!别来烦我!我受着伤,我是伤病员,我帮不上忙!”
边说,边把孙玉梅往门口推。
孙玉梅这股劲,哪里敢出去!
一时间吓得差点就要尖叫出来:“小飞,妈不能出去!你让我在你房间躲一会!就躲一会!等你爸气消了,妈就走!指定不会再来烦你!真的!妈跟你保证!”
齐俊飞不耐烦去听孙玉梅这些话,依然固执己见地要将孙玉梅推出去。
但他身体里毕竟有隐伤,推推搡搡下,疼痛感不时的就会传来。
娘儿俩你推我,我推你,最后,却是谁也没奈何了谁。
“小飞,你看,妈就在你屋子里避一会,你要睡觉的话,妈不打扰你,好不好?”孙玉梅近乎哀求。
按理说,这样的情绪,不应该出现在她和齐俊飞之间,但她实在是怕了外面的齐兴业,便只能来求她的儿子。
齐俊飞在刚才的一阵推搡下,也是累的气喘。
见自己实在是推不动对方,索性在床沿上坐了下来:“随便你!别影响我睡觉!”
说着,他的身子往床上一躺,扯过被子就要入睡。
但下一秒,他的身子忽然又再次坐了起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孙玉梅背上的包裹:“妈,你身上背的什么?”
孙玉梅心里一慌:“没,没什么......”
但她越是掩饰,齐俊飞越是不信。
他跳下床,直接就要去扯孙玉梅后背的包裹:“妈,你给我看一眼!”
孙玉梅见状,忙紧紧地捂住:“小飞,包裹里不过是些埋汰的脏衣服,没什么好看的......”
“妈,你当我傻不成?脏衣服你不拿去洗,装包裹里做什么?”齐俊飞冷笑,“我看你这里面根本就不是什么脏衣服!而是换洗的衣服吧?”
“小飞,你、你怎么知道?”孙玉梅一阵愕然。
齐俊飞的眼里泛着一丝冷光:“妈,你是不是想离开我爸?”
“小飞,我——”孙玉梅抓住儿子的手,张了张口想解释,又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能沉默了下来。
齐俊飞一把甩开:“妈,你儿子我总算知道!那个贱人为什么有胆子逃跑了!”
孙玉梅身子一阵颤抖:“小飞,你,你说什么?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把妈和那个死丫头放一起比?我可是你妈啊!再说,妈只是回你姥姥家住一段时间,怎么能说成是逃跑呢?你姥姥家,你是知道的呀!”
“我当然知道!不就是隔了北桥沟两个村子的距离嘛!”齐俊飞冷笑,“妈,我不拦你走,不过,你要是走了,你就永远没有我这个儿子!你也别来怪我,不把你当我妈!我齐家,容不下一个生了异心的女人!这种事,相信我姑姑也绝不会做出来!”
“小飞!”孙玉梅的身子一点点地滑落地上,泪水瞬间从眼睛里飚射出来。
她就这么隔着泪幕仰头看着眼前人高马大的儿子,实在不相信,这样一番话语,会是从齐俊飞的嘴里说出来!
更加不会想到,对方居然会在这个时候,提起他的姑姑!
一想到那个女人,孙玉梅所有的力气都像被抽走了般,甚至连回娘家的心思都不敢再冒头了。
“好!妈不走!妈就是命苦!活该被你爸打死!”
说着,孙玉梅绝望地站起身,直接将紧锁的房门打开了,一截椅子腿,携带着一道强劲的恶风,迎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