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病了。
高致远赶到她的马车外致谢的时候,她正病恹恹的歪在靠垫上。
朱妈妈守在马车车门处,她面前是一个小巧的黄铜炉,炉上正熬着王氏今日的药。
这小炉可是稀罕玩意儿,王氏的夫君赵大商人花了大心思从海外寻来的,别瞧它只是黄铜的材质,比纯金的都昂贵呢。它的好处是便携,只需一点点银炭就能燃起,两只炉耳还能将烟气排出去。这一路上可多亏了它,王氏才能每日喝上药。
一阵寒风袭面而来,高致远本能的瑟缩了一下肩膀,旋即又挺直了脊背,朗朗有力的向着马车喊道:“王夫人,今日给您添麻烦了!”
朱妈妈眼圈一红,悄悄看一眼王氏,又背过身去摸一把泪。
那小炉什么都好,就是慢。往日里朱妈妈晨起就开始熬药,也得熬到午间王氏才能喝上。
今日一大早高致远拿了一只野鸡来,请朱妈妈帮忙做成吃食,送与“绝食”了好几日的林小桃补补身子。王氏一听他的来意,立即就让朱妈妈炖鸡汤,熬了一半的药硬生生从炉上端下来搁到一边。
朱妈妈忙活了一上午,等到鸡汤炖好重又开始熬药,王氏原本就不见好的风寒更是起了反复,竟是有些发烧了,先前咳嗽呕吐了好一阵,此刻才刚刚歇下来。
王氏一听见高致远的声音,立即睁开眼睛,急急忙忙的去掀车帘:“怎么样,鸡汤小桃可喝了?”一阵寒风凶狠的撞进马车里来,王氏叫灌了个扑面,顿时又是昏天黑地的一阵咳嗽。
“夫人请莫担心,保重身体要紧!”高致远忙请朱妈妈将车帘掩好,他自己站在车外,扬起声音给王氏说话:“小桃她是个好性子,亏待谁也不会亏待自己的,昨日少吃了一餐,她已经后悔不及呢!”说着他想起来刚才林小桃气鼓鼓的模样,嘴里喝着鸡汤眼睛死盯着自己瞧,还说这叫“用眼神杀死你”,忍不住扑哧一笑。
马车里王氏缓过劲来,朝着已红了眼圈的朱妈妈勉强一笑,她已没什么气力了,便让朱妈妈代为传话道:“我没甚要紧的,你千万不要与小桃说。你也莫在风口长站了,外头冷得很,得空你便去恒儿车里暖和暖和吧!”
高致远没有作声,他又向王氏致了谢,便向着林镖头他们去了。
瞧着他走远了,朱妈妈药也熬好了,端给王氏一边喝着,她这才轻声说起话来:“我瞧着今儿一大早,林镖头他们一群武人纵马去林子里跑跑热热身,高公子他那腿脚还有伤,竟也一同去了,回来时旁人都有空手的,他倒得了一只野鸡。”
良药苦口,王氏皱着眉慢慢咽着,听见朱妈妈的话,她放下药碗来佯作微怒:“可是恒儿央你来说好话了?你瞧瞧他高致远做下的叫什么事,男女七岁不同席,他满肚子的圣贤书读进去,竟能不明白这个道理?”
朱妈妈丝毫不为所动:“那太太你莫要心疼高公子嘛,外头更冷些才好呢,看冻不坏他个孟浪轻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