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再吵了”董汉骁下意识想指向聂影，打算用严肃的表情来告诉她他是认真的了，然后才想起她看不见，又不敢动手怕把她又整出什么毛病，只能到处找胶带打算把她的嘴巴给封上。
唐驰好心宽慰了几句，聂影哪儿领他的情，几人的行为完全起到了反作用，刚刚建立起的还不尚牢固的信任已然被撕开个裂口。
董汉骁双手举高——他没找到胶带，聂影在后头乱踢乱蹬，不胜其烦之中陈虎终于出手将她击晕。
“我草他娘的天呐”董汉骁双手抱住脑袋，终于冷静了下来，道：“做得好，我们继续话题，你刚才说雷明失踪后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陈虎答道：“十三帮采取的是单独攻势，所以理论上来讲，如果青龙堂的各个干部没有互相通气，他们都不会知道对方已经被收买，也就是说他们会觉得只有自己一个是被十三帮看中，然而就算是这样，他们当中也有人依然不相信十三帮——他们怕十三帮会把他们单独出卖”
“然而在雷明遇害失踪以后”说着他顿了顿：“——据说是场人造的车祸，我也不清楚，反正造成了他们内部的恐慌，以为是我们开始对他们出手了，所以纷纷私下联系到我们，开始跟我们讲条件”
董汉骁耳朵听着，眼睛却只是看着前方，一言不发，不知道在琢磨着什么。
窗外的景色流逝愈发加快，车里只能听到安静的呼吸声。
过了一会，他看了一眼陈虎：“你还有什么没告诉我的，现在都说了吧”
“有价值的我都告诉你了”陈虎正将耷拉着脑袋的聂影推向南无三那边，“不过还有一件事，对你说不定有用”
“让她离我远点啊”南无三将浑身散发着一股馊味的聂影又推了回去：“好臭啊她”
“什么事？”董汉骁问。
陈虎皱了皱眉，看向窗外：“帮里有个混血毛子，叫史蒂芬，就我所知他暗中负责十三帮的毒品一块，那些毒品好像和西越那边有点关系”
董汉骁沉默了起来，唐驰都不禁回头：“真的？”
陈虎点头：“我在十三帮呆的时间太长了，只要有心打听，多少都能敲出点儿什么”
“那北河的毒品”唐驰道：“也都是你们搞进来的喽”
陈虎清了一下嗓子:“七七八八吧，现在青龙堂也有人开始搞，原先的三不做现在全打破了，所以我刚才的意思就是青龙堂现在差不多只剩个壳了”
“什么三不做？”董汉骁有些好奇。
“不做毒品，不做器官，不做人贩”唐驰替陈虎答道：“这在当时还是很有名的，真的，跟口号一样”
董汉骁的眼睛还看着陈虎，听完唐驰的话他便扭回了脑袋，余光却扫过聂影被阳光照得金黄的胸口，上面一道丑陋的疤痕的尾角从衬衫的扣子中显露出来，刺到了他的眼。
结合林栋很早之前告诉他的话，聂影刚刚向他们表明的身世大概两分真八分假——她的确是后来才来的北河，但却没她自己所说的那么晚，而是在斗争如火如荼的那个时候，多少男人就是冲着她才加入的青龙堂，硬朗又娇艳，带着一股英气，不知道从哪里练得的好身手，从没在男人身上吃过亏，无论是帮里还是帮外都十分有名气。
所以说，如果双方都不可信，让董汉骁去选一个，他肯定还是选择相信林栋所说的，毕竟听上去也真实一些。
至于她么，总会有办法的，董汉骁又靠回了椅背上，笑了一声，道：“毒品啊”
“恩”陈虎应道：“你不信？”
“信”董汉骁点头：“只不过整个南方的毒品十有**都是南亚流来的，所以我不惊讶，除非你知道是具体是哪个地方的哪一家跟你们接货，否则这个消息没什么用处”
陈虎闻言，点头沉默。
窗外路边被晒蔫儿的花草还残留着秋老虎肆虐的痕迹，气温相比之前浮升了许多——现在的他们位处东南，低海拔的亚热带气息混杂着早已变味的海风吹在脸上，没有到热得不行的地步，但温度却也还是居高不下。
如果是个常年不出屋的南方人刚去完北方避暑回来，他肯定会觉得这股温度热得非常踏实。
“你还没说完”看着路外向后飞逝的平原，陈虎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
董汉骁睁开眼，从镜子里看了他一眼：“什么没说完”
“你当时是奔着张旭东去的”陈虎眨了一下眼睛，完全不在意自己的话题跳跃之快：“那么假设如果你成功了，把他杀了，而且还没遇到我们，那之后呢，你的打算是什么，也是跑路吗？”
“噢”董汉骁道：“你问我原本的计划”
“对”陈虎耸耸肩：“我一开始问的就是这个问题，包括现在，我还是不太能理解你的做法，为什么一定要到西越去”
董汉骁组织了一番语言，但放弃了，叹口气道：“我从头捋一遍吧，如果能打消你的顾虑那我就没白说”
陈虎点头，南无三似乎也在认真听，说他傻其实董汉骁一点儿都不信。
“林栋”董汉骁道：“就是之前在房间里你见过的，他的青龙玉在我这里”
“在我对张旭东出手之前，我一直保持着低调，无论是什么事情，什么动作，我都不敢搞大，把不暴露身份放在第一位”董汉骁一边说一边轻轻点着脑袋：“我原本的打算就是，在他身上搞清楚我的问题，然后视他给我的答案再安排下一步怎么走”
陈虎刚要开口，董汉骁便继续道：“我知道你要问什么，假如一切顺利——我就会靠着这块青龙玉，把锅扔到青龙堂头上去，想办法在中间谋生存，实在不行就往西越撤，所以现在这个情况，算是把步骤提前了，不过也算是全盘打乱了”
“所以…”陈虎润了好一会才想明白，手指了指躺在椅背上四仰八叉呼呼大睡的聂影：“就因为她，你把所有计划打乱了？”
“一念之差”董汉骁似乎有些无奈：“现在后悔也晚了——谁说的准呢，说不定摔断腿反而躲了抓壮丁，你们现在都在这，该干什么干什么，我是个讲原则的人，咱们就一起大跨步地向着美好的明天进发吧，是吧”
说着他和唐驰对视了一下，随即大笑了几声。
陈虎皱了皱眉，看向窗外，声音又变得低沉下来：“只要能干掉张十三就可以”
董汉骁没接他的话：“不过呢，我矫情一点儿来说，北河它确实有自己的一套规矩在里头”
陈虎洗耳恭听。
“你们那些个火拼啊，毒品啊，什么还解剖啊”董汉骁看了他一眼：“都在这规矩里头，真的，就跟笼中斗似的，你知道不”
“所以你们现在都应该感觉到，就是对未来应该很有希望”董汉骁道：“知道为什么，因为我他妈最不规矩”
※※※
“坚决反对”伍川拍桌而起，连毛胡子上还绺丝儿般地挂着一条熟蛋清，正随着他的动作摇摇欲坠：“你让我把我打拼下来的江山拱手送给十三帮？不可能！”
宽敞明亮的豪包里，红木桌上摆的是红黄白绿，正当间儿两只朝天的虾螯烧得火红，正张牙舞爪地打开着。
五个男人围坐在一张大桌旁，年长年轻的都有，身后都站着一个二把手一般的打手，老大不一定壮实，但是打手可都是结结实实的，都是半大的小伙多少有些经不住诱惑，望着桌上的佳肴都或多或少咽着口水。
郁京不说话，拿着勺子又吃了一口煎蛋。
金龙坐在主坐，正大马金刀地支着腿，闻言，鼻子剧烈地收缩张开了几下，随后将酒杯一放，道：“你可想好了”
伍川粗大的手掌将桌板捏得嘎吱作响：“别他妈用这种语气跟老子说话，帮里的地位你没他妈大我多少”
金龙将脑袋上的花白的头发放下，捋了捋，又重新将马尾辫给扎了起来，用一种沧桑的语气道：“老伍，你这种态度，我很欣赏，但是现在不是讨论青龙堂怎样的时候，而是讨论我们该怎样的时候”
一边坐着的是董洲和代替雷明来的他的二把手，一个名字都不太熟的年轻人，在这种场面里竟被吓得哆哆嗦嗦，不敢说话，更别说吃饭，郁京喝了一口水，将视线投到董洲身上去，这个毒虫估计昨晚又通宵笙歌去了，现在迷迷糊糊地靠在那也不知道在嘀咕着什么，口水都快要流下来了。
闭上眼吸了一口满溢着呛人烟气的浑浊空气，郁京平复了心情，舒展开拳头，正要继续吃点东西，伍川就一把将他拉了起来：“是不是！小京！”
郁京是真没听清楚，擦着嘴巴，茫然地问：“什么，什么是不是”
“你是不是也站在青龙堂这边！”伍川指着桌对面的金龙：“像他这种叛徒，人人得而诛之！竟然还把自己的东西拱手相让！”
“够了！”金龙突然吼道，站起身也对他怒目而视：“识时务者为俊杰，现在林栋和雷明的资源都在我这里，是继续守着面旗子等死还是选条好路大家都有钱赚，你自己选吧！郁京！你表个态！”
话音落下，伍川也看向郁京，似乎都在等他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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