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十三看着他，其他人也都看向了他，等待着他的下文。
结果叶启森却不甘心地呼了一口气：“…可是就在那天我找上他的时候——天知道他是怎么认识的郁京，你们知道他来了之后怎么说吗，他竟然跟我说那胖子是他的朋友，让我不要为难他，我呵呵”
“所以你走了？”张十三问。
叶启森摊开手，似乎也有一肚子的委屈：“我还能怎么办，现在青龙堂还跟我们有联系的人就只剩下郁京了，我可不敢得罪这个大金主！”
“倒也不是…”说到这，柴成和突然开口加入了讨论之中：“前段时间伍川手下的二把手曾找过我…想跟我们谈条件，但是要价比之前高上一倍，理由是伍川死了，我们也的确没保护好他，这事儿我是听我下边的人讲的，后来我尝试过联系那个人，可是没有联系上…”
叶启森瞪着眼睛听他说完，手又向他摊了摊：“那有什么用呢？柴总？我告诉你，如果他们再找上你，价钱还是高上一倍的话，你就让他去吃屎吧，当我们是福利机构吗？”
“好了”张十三微眯着眼调和：“小森，你说的事我有所耳闻，还有小雄之前也跟我说过郁京最近的一些作为…如果你们都觉得这个人已经没有办法合作的话，就跟他断开联系吧…不过做的隐秘一点，别让那群卖石油的抓了把柄”
听得此言，梁雄不禁一愣，卖石油的？谁？他看向两旁，却发现所有人都面色如常，似乎在场的除了他，全都知道这个“卖石油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不至于不至于”张旭东晃着手示意他们冷静下来：“没那么夸张，郁京现在对我们来说还是很有用处的，起码现在都还很配合我们”
“那就看你们了”张十三捏着佛珠道：“如果你们觉得这个人有些飘飘然，适当打压一下也是可以的，免得到最后他也成个钉子，拔得麻烦”
“怎么…”说到这，羊庆之又凑回了热闹：“十三爷，听您这意思，是要开战了？”
张十三带着笑看向他：“庆之，你还是一样很会抓重点”
叶启森将胳膊支在了饭桌上，似乎对此很有兴趣：“十三爷，真的吗？”
可是张十三却摇了摇头：“还不到时候，别忘了，现在货链的问题还没有解决，甚至青龙玉我们都还没搞懂怎么用——如果现在聂荣福可以确定抓不到活的了的话，我会再跟你们讨论这个问题，现在还不是时候”
话音未落，佛珠串滑过桌面，发出一阵磕碰的响声，张十三的样子虽然阴沉，但似乎已经成竹在胸，淡淡说道：
“青龙堂已死，我说过，尽量别废一兵一卒，这话我说过一次，今天是第二次，别再让我说第三次，知道吗”
“是”叶启森反应很快，点头道：“我就是这么想的，如果这么放任郁京下去，万一哪天他变成下一个金龙了呢？——这事儿我有计划，让这管菜市场的吃点苦头，好认认自己到底有几根葱”
“有了计划就去办吧”张十三胳膊支在扶手上，将身体换了个姿势：“无论是聂影还是那个董汉骁——还有林栋，你们都跟紧一点，明白吗？这些工作现在不做，以后就没时间做了”
“知道了”“是”其余几人纷纷应道。
接下去的时间几人分别向张十三大体汇报了这个月下头场子的收支，各自场子的情况，以及一些下头的人员调配问题，都是例行公事，张十三多的是听，很少插嘴。
这期间梁雄找机会向身边的叶启森问：“诶，刚刚说的‘卖石油的’是谁？”
叶启森闻言看了他一眼，眼里似有些好笑，却没回答他。
妈的什么态度，梁雄现在是彻底烦透了他，转头问另一边的柴成和道：“诶，小柴，刚刚他们说的‘卖石油的’是谁？”
“你不知道？”柴成和惊讶地推了推眼睛，像是想跟他讲，却着实有些不方便，只得小声道：“回头再跟你说”
梁雄撇撇嘴坐正，只得把疑问揣回了肚子。
接下去他们又陆续聊了些其他事情——例如和某些和外市的合作、最近的新人问题等，期间还重点聊了一下关于林老鬼一些遗留的问题，与其说是开会，不如说是个情报汇总大会，每个人的情报就像个奏折，开会的时候就呈上去给张十三审批，该怎么做，由谁来做都是他说了算。
倒不是说不好，只是在某些富有冲劲的年轻人看来，这种决策模式未免太过老套和臃肿，使他们感到没有伸展拳脚的空间。
眼见着话题聊开了，张十三的心情好像也终于正常了下来，张旭东便试探着问了他一下是否有心情吃饭。
张十三看他们一个个讲了半天连口水都没喝着，想了想，便点头应允了。
张旭东如蒙大赦，出门打了个响指，将那名经理唤了回来，说了几句，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即坐了回来。
不多时，菜便一样一样地开始上了，没一会就摆了满桌，黄的绿的炸的煮的，山上跑的海里游的，没两三千下不来。
酒似乎是男人之间拉近关系的黏着剂，几杯黄汤下肚，虽说没有人醉倒，但场面似乎也比刚才轻松自在了许多，好在该讨论的都已经讨论完，张十三便也由着他们喝了起来，没多说什么。
只是羊庆之退了，不适合再和他多喝，这个辈分的就只他一个，独自酌饮难免有些寂寞。
应该是觉得气氛已经变得十分轻松了，羊庆之便终于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出了心里的那个问题——也是其他人心里今晚一直憋着的那个问题：
“十三爷，龙爷他…怎么样了？”
当然，他真正想问的是“陈龙还处不处置”，但就算再傻的人恐怕也能看得出来今天不能这么问。
“没事了”张十三简短回应，夹菜吃菜。
羊庆之自然明白今天是没热闹可看了，其余几个人也都是人精，听得他这么说也都明白得很，默契地不再提这茬，之前有想加害陈龙的想法的此时也宽了心。
毕竟陈龙可真的是中了一枪，他们还能说什么呢，再提那茬反倒显得别有用心，更何况真的想除掉陈龙的一直以来都只有张十三而已，眼下他说翻篇儿就翻篇儿，他们还凑那个热闹干嘛。
话间张十三的手机响了，他拿出来一看，抬头道：“小雄”
梁雄放下筷子直起身：“十三爷”
“阎龙大概一个小时后到，你到时去接他一下”张十三嘱咐道：“顺便把今晚开会都说了什么也跟他转述一下，不用说太细，我会跟他细说
梁雄哪敢违抗，点头道：“知道了”
随后张十三将酒杯在转盘上磕了磕，举了起来，低噪的声线中带着老成的疲倦：
“好了，都喝一个了”
…
“张先生”
就在张十三在人群的簇拥之中出了酒楼的大门后，边上却突然传来一声女人的呼唤。
张十三虽然喝了点酒，但神智还很清醒，他觉得这个声音很熟悉，扭头一看，竟是拳场的老板范萧宁。
她好似站在门口很久了，虽然披了一件紫黑色的绒羽大衣，但在这种低温的晚上鼻头还是给冻得通红——更何况她还露着一双小腿，还踏着一双标志性的红色高跟鞋，看着都让人觉得冷。
叶启森第一个冲了上去：“你怎么还是不死心啊你！”
“诶”张十三拍拍他的后背示意他不要激动，将他往旁边推开了一些，问道：“范小姐，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不好意思这么晚还来找您”范萧宁的声音平静，但隐隐还是有些强忍住牙齿打颤的颤抖：“我尝试联系过您，但是没有成功——这件事不能再拖了，我必须马上向您要一个结果”
难得见到如此美丽的女人还这么认真的样子，街上的几个巡逻的都挪不开眼了，张十三看出她碍于有他人在场不便开口，虽然心里已经对她要问的事猜到七八成，却也还是对着身边摆了摆手：“你们该走的就先回去吧，史蒂芬，把车开来”
“是”“知道了”几人接到授意，便都纷纷离场，叶启森走在最后，经过时狠狠地剜了她一眼。
人群离去，留下形单影只的范萧宁站在张十三面前。
张十三看她冷得不行，实在于心不忍，转身将已经关上的门又打开：“我们进去说吧，范小姐，外面太冷了”
“感谢您的慷慨，但还是不用了”范萧宁虽然算是十三帮的合作伙伴，但终究屈于张旭东之下，和张十三之间少有超过两句话的交流，这一次甚至可能是第一次两人正式的交谈。
“我就长话短说吧”范萧宁似乎并不准备过多客套：“张先生，我猜您也知道我想要问些什么吧…只是现在不只是我，不，如果只是我，我甚至可能根本就不会去深究，可是现在…”
说着她打了个冷颤，极小声地吸了一下鼻子，眼神诚恳地接着说：“可是现在不只是我的问题，东兴会也知道那天在拳场里发生的事了，他们找上我，开始调查我，跟踪我，我现在还对那些枪支只字未提，但如果他们再这么继续下去，我真的不知道还能撑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