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你喝那个”陈虎道：“对身体没危害吧？”
“危害肯定是有”董汉骁满不在乎地倚在椅背上：“但是总好过毒品吧，反正算是一种新型的…戒毒的方法吧”
“叫什么名字来着？”聂影问：“什么酮？”
“美沙酮”陈虎替董汉骁答道：“我知道这玩意儿，相当于延缓治疗，可以让吸毒的人把注意力从毒品上挪开，取代那种瘾头，然后再停药，如果挨过去，就戒掉了”
董汉骁点点头：“嗯，反正就是比电视上演的那种嗷嗷乱叫的戒毒要好受一些，你们现在看我整天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我现在就是在减少喝那玩意儿的次数，看到时候能不能停药”
“但是那个东西也有相当于毒品的效果了”陈虎皱着眉头问：“你是怎么搞到的？就我所知那东西可是严格管控的”
“唔…”董汉骁说到这有些惭愧：“本来我以为不难搞到的，就叫一个人去找我认识的一个医生，结果自然而然没要到么，然后那个人呢…他有个朋友有些关系，就想办法帮我搞到了一些”
陈虎惊奇地看着他：“那么牛逼？”
董汉骁耸耸肩，无奈里带着些自嘲：“运气好咯”
“诶，喝起来什么味儿啊？”聂影问。
“甜的，但是很明显能尝出是药水”董汉骁形容了一下，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还是挺难喝的吧”
说完他就笑个不停。
…
董汉骁推门而入，空荡荡的竹屋并未开灯，仔细听，连后头发电机的声音都听不见。
一丝凉意袭来，他找了好一会，才确定正背对着他坐在那张藤椅上的人影是麦扰。
他整个人都陷在氤氲的黑暗之中，一言不发，只有新月将他的头发漂出几缕干枯的银白色。
董汉骁心里有些没底，因为他满以为会见到麦扰大发雷霆的样子，可却没有——不得不说他现在这个样子使人感到紧张。
“骁”麦扰的声音传来，听起来有些疲惫。
董汉骁站在原地看着他，等着他的后话。
只听麦扰继续道：“我要你去泰国宋卡府，去艾公市找一个人，他叫荣立”
他的声音极低沉，带着些嘶哑的躁响，回荡在空旷的房间中。
“他怎么了？”董汉骁问，“荣立”是声译的叫法，是个典型的印尼名字——这个人董汉骁是认识的，他很久以前就是八面佛的合作伙伴。
“这个人有些缺乏动力”麦扰依旧没有转身，就是那样静静地望着窗外：“他的手下有一间寺庙，里面有一尊镀金的佛像，你去，把佛像的头带回来”
“…”董汉骁沉默了一会，决定还是不多嘴问什么：“不用说什么吗”
“你把佛首带回来，他自然就知道该怎么做了”麦扰静静回答：“路有些远，避开警察，我给你十三天时间”
董汉骁摸了摸下巴，点头道：“我要带南无三过去帮手”
麦扰点了点头算是同意。
董汉骁便转身向门口走去，快要出门时，麦扰的声音却从后面传来：“骁”
董汉骁扭头看去，却发现麦扰已经站直了身，正面向着他。
他立在桌后，却并没马上说话，而是过了三四秒钟才道：
“医院我已经找好了，治眼睛的”
“——所以，别出岔子，（知道吗）？”
董汉骁定定地望着他，点了点头，随后离开了。
…
下山的时候董汉骁碰见了黎春唐，他正牵着一头猪也往下走。
董汉骁看了看周遭没别人，便几步跑上了前，问：“（这是走丢了的？）”
黎春唐看了他一眼，又挥了一下手里的竹条：“（不是，是要杀的）”
董汉骁撇撇嘴：“（怎么，这新年一到，你也要开荤了）”
“（有事）？”黎春唐主动问：“（你在上面待了半天，又给你派新任务了吗）”
董汉骁笑道：“（哪次不是）？”
黎春唐摇了摇头，继续走着，和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麦扰最近，好像很忙）”
“（是的）”董汉骁缓步走着，耳朵里听着那头猪的哼哼声，鼻子也闻着它身上那股猪食的酸味儿，终于平静着声音说了一句：
“（可能要出大事了）”
黎春唐望向他：“（是云疆的事吗？）”
董汉骁没回答，只是继续走着。
月色皎洁，路边的杂草冒得很高，闪着冷光在晚风中摇曳。
随着夜晚的来临，虫子的叫声也渐渐变得刺耳，远远近近地嘶鸣着，鼓噪着。
这时只听董汉骁道：“（麦扰现在的状况让人担心）”
黎春唐皱着眉头，看了他一眼，随即又将目光放回猪上：
“（你想让我保护你的朋友）？”
“（不止）”董汉骁看向他，微风将他的头发吹得左右摇摆：“（还有村庄里的人）”
黎春唐沉默了，两人就这样走完了下半程山路，随后没有告别，各自朝着两个不同的方向走远了。
※※※
四天后，泰国中部。
隆隆作响的火车上，董汉骁和南无三聊着天，两人正说到十三帮的几个干部上。
“你知道那个‘羊老’…”董汉骁把腿放在座位上环着，神秘兮兮地低声道：“就是那个隐退的，以前都做过什么好事儿么”
南无三摇摇头：“你刚才说的那几个干部我都不了解，这个我听都没听说过”
董汉骁又嘬了口烟，随后将烟头从窗口丢了出去，胳膊差点被不停颤动的窗口玻璃给夹到，转头看了看周遭，见仍没什么人，便吐出一口烟，继续道：
“此人，早在加入十三帮之前便已是坏事做尽，手上的人命几十条，玩完扔到夜场坐台的女人也不计其数——当时他如果看上了哪个中学里还在念书的姑娘，最惯用的手段，就是差使手下面貌可以的小混混，到学校里去泡那个姑娘”
一套一套煞有介事的样子，南无三倒是也吃这口，明显被唬得愣了住：“然后呢？”
董汉骁也乐意他的捧场，摸着下巴道：“那个年纪的小姑娘儿叛逆点儿的不都喜欢混混么——要是俩人儿处上了，没过几天小混混就会让那女孩染上毒瘾…整套过程不消几个星期，姑娘就能赤条条地躺在羊庆之的大床上，双腿毫不顾忌地敞开个一百二十度，无论羊庆之要怎样都能任着来，玩腻了就扔掉”
董汉骁声情并茂，说到关键节点还不忘运用手势和肢体动作加以表现。
可是南无三却并没继续捧他的场——虽然他人比较迟钝，但是阅历还是有的，这件事对普通人来说或许骇人听闻，但对他说似乎冲击并没那么大。
“那扔掉之后呢？”南无三好奇地问：“那些女孩儿不就毁了”
董汉骁摊摊手，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你在逗我吗，兄弟，“毁了”？——那他妈是究极核弹爆炸，兄弟，你知道好些女孩后来直接就去他场子卖身体了，期间用毒过量死了的也有几个”
南无三耸耸肩，似乎并不以为意：“这些都是陈虎告诉你的？”
“对啊”董汉骁刚要继续说，过道上便走过一个当地人，董汉骁便没再继续。
那人走过之后，南无三也继续问：“那那个羊老，就是因为这种坏事干多了，才决定隐退的？”
董汉骁点点头，打开水瓶喝了一口：“可不么，跟他妈说书似的，不过你别说，听着还挺好玩儿的”
南无三眼神呆滞地望着窗外，脑袋却点了点，“你刚才说的那些人里，我知道一个人”
“谁？”董汉骁问。
南无三的视线依然定定地朝着外头：“阎龙”
“这人有什么特别？”董汉骁又问，关于这个人他知道的并不多。
南无三没说话，只是缓缓将眼神平移了回来，投射到董汉骁的眼睛上，低沉着声音道：
“他很能打”
董汉骁挑挑眉，似乎在等他的后话，可南无三迟迟不开口，他只好接着问：“然后呢？”
南无三刚刚沉下去的眼神又看回了他：“他打死过人”
董汉骁突然做出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呀，好可怕啊”
南无三无语地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董汉骁笑了两声，没再跟他开玩笑，只是道：“我说，你就不问问这次把你带这么远来干嘛”
“有什么好问的？”南无三问。
“…去哪儿啊，到底干什么啊”董汉骁一一列举：“住在什么地方啊，这些你都不问的”
南无三抬着眉毛听完，随即闭上眼，靠回了椅背上：“到了自然就知道了，有什么可好奇”
“…”董汉骁终于感觉自己多嘴了，翻了翻白眼，靠了回去。
“对了”南无三突然睁开眼，盯着董汉骁道：“村子里那个养猪的，他不简单”
董汉骁将视线从窗外挪回来：“你看出来了？”
南无三眉头微皱：“你知道？”
董汉骁抱起胸，又看回了窗外：“他叫黎春唐，以前是个泰拳高手，在村子里当教头——论资格比我还高一级”
“不过他…应该很久都没练了”董汉骁说着，又换了个姿势，将胳膊枕在了脑后，叹了口气：“哎，现在估计也荒废得差不多了~”
“没有”南无三突然道。
“啊？”
南无三正正地看着董汉骁，面色严肃，没有一丝玩笑：“我看见他半夜在山里打树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