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你”胡子男在背后推了唐驰一把,唐驰一个酿跄跌到了所有灯光的中央,他的正前方,一辆酒红色的本田NSX正停在那里。
光芒从它的姣好的曲线上划过,反射出一个个亮晶晶的漆片,霎那,振聋发聩的音乐声在唐驰耳边消失了,一切都仿佛黯然了颜色。
她静静地等在那里,停顿在那里,恍如暂停了时光,车身的一半陷在阴影中,并排的头灯尚未点亮,却暗中闪烁着如同钻石项链一般璀璨的光芒,好似身着半缕的的女王,睡着时有如湖水般沉静,醒来却又能如火焰般滚烫。
唐驰怔怔的,中了邪一般,不自控地走到车的前头,安静地看着她如银色皇冠一般的引擎裙,蓦地,他突然感受到一股难以言喻的认同——是的,认同,这一瞬间,他竟感受到了来自一辆车子的认同。
“看什么”黄毛走到他旁边狠狠地瞪着他:“看它一百年也变不成你的”
唐驰充耳不闻,垂下眼帘,将手指放在引擎盖上,放慢脚步,轻轻拂过半个车身,随后定了定,终于打开门坐在了驾驶座上。
真皮座椅顿时发出一阵被挤压的声音,唐驰没有关车门,一只脚还露在外头,昏暗的灯光中,唐驰的手躲藏着车前黄毛这个车主人的眼神四处轻抚,在换挡手把上,在中控按钮上,在仪表盘上,乃至安全带上,一种麻酥的近似于偷情的异样快感一路从脚底直接冲到头顶。
什么金钱,什么生命,这一瞬间都不重要了,能开一次她,对于自己卑贱的生命来说,就已经是不能承受的幸福了吧。
何煦在远处看着,只把唐驰这怪异的行为当作是在计算将要撞坏多少钱的东西,潇洒一笑,和旁边一个穿着十分潮流的男人耳语了两句,男人笑着点头,随后走到广场的中央拿起一只麦克风一般的玩意儿,举起一只竖着食指和小指的手,大声叫道:
“yo伙伴们!美女们!大家都看过来!!yeah!~”
响彻全场的嗓音震到地面仿佛都跟着颤抖,DJ把音乐声调小,俊哥靓女们也都停了谈天,纷纷朝广场中央看过去,唐驰坐在车里背对着广场中央,静静地看着后视镜里的这群人。
“yoyoyo~今晚大家都来了,可以说是很给我大黑的面子”潮男一边说话一边摆手,就像说唱似的:
“感谢各位少爷少奶奶的到来!今~~~天这场比赛呢,其实要很感谢我身边这位帅哥,来何少,到我的身边”
说着潮男将何煦揽到了广场中央,然后道:“何少呢,是我多年的好友,今天这场我们廊东市对江北市的比赛就是他联系组织的哦~~顺便一提你们就不要想了,他已经有女朋友啦!~~哈哈有意者请联系我大黑哥!我可是来者不拒哟~~”
何煦配合着作出无奈的笑容,现场顿时响起了一阵阵的嘘声,唐驰侧头一看,刺眼的反光中不乏已经有眼睛放光像是见到宝一般的女孩子,正贪婪地望着场中央耀眼的何煦。
又说了几句鼓动气氛,自称大黑的潮男将手中的麦克交到了何煦手中,何煦接过麦克,理所当然的说了一些诸如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话,然后说,今天如果是他车队里的伙伴赢了,那么所有车损的钱都由他来出,而如果江北的伙伴们赢了比赛,他则将以个人身份送出一辆跑车。
气氛顿时达到了制高点,这次来自女孩子的尖叫则翻了一倍。
而自始至终,唐驰没有听到他们说一句有关于“死了人怎么办”之类的话,看着从广场中央退下的何煦,他眼睛里不禁增添了一丝狐疑。
别说这条山路没有护栏,那么别说车损,车高速行驶的时候轧到一块石头都有可能导致翻车——那他们为什么不说呢?
唐驰到底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喂”
唐驰回神,望向车外探了半个脑袋进来的黄毛。
黄毛阴桀的眼神配上那只眉环,整个人显得十分狰狞,此时他正在抽烟,一口烟雾吐在唐驰的脸上,手中的烟灰随之也飘落进来:
“提醒你一句,别想着把这辆车直接开跑,我们可是知道你全部资料的,恩?”
唐驰微微侧头直视着他,提醒道:“烟灰洒进来了,车会脏的”
黄毛一愣,随即大笑着退出去,搂过身边一个窄臀细腰的女孩儿:“你听到他说啥了吗?啊?哈哈哈哈哈哈,他说不要在车里抽烟,车会脏的,哈哈哈笑死我了”
那女孩比黄毛还高一点,闻言只是冲车里头的唐驰瞥了一眼,气质冷艳而妩媚,笑了笑没说话。
“你给我听着!”黄毛左手拿烟右手直接伸进来使劲拽住了唐驰的头发,烟雾混着唾沫星子溅到唐驰的脸上:“老子的车!他妈的还真以为是你的了!啊?!”
说完他“咳——忒!”地吐出一口带着烟臭的唾沫,直接吐在了方向盘上,身边的女孩忙拦着他:“行了行了,瞧你那小心眼儿”
“你他妈给我看着!老子想怎么造就怎么造!老子的车!”黄毛还叫嚷着,作势就要往车门上踹,好悬才被女孩拦住。
有钱人的脾气真难琢磨,唐驰静静地看着真皮饰面方向盘上的那口口水,脱下外套,将口水轻轻拭掉,然后另外找了个干净点的地方将脸上的唾沫星子擦了擦。
“你给我上别地儿呆着去!”女孩儿冲黄毛鼻子一指:“有种你自己上别让人替你啊!窝囊”
唐驰边将工衣外套扔到副驾,一边重新观察了一下这个女孩儿,虽然也是衣着不菲,但看气质不像是那些庸俗的绿茶婊,倒像是哪家的富家千金,不然也不敢这么跟黄毛说话。
黄毛很像很着这个女孩儿的道,一下就没了脾气,嬉皮笑脸地凑到她身边手就要往她身上摸:“行行,对对对,巧巧你说什么都对,我窝囊我窝囊”
“去你妈的,滚远点”女孩一把推开黄毛,走开了。
黄毛瞪了唐驰一眼,从裤兜里掏出一串钥匙扔了进来,打在了唐驰的身上,“你特么留意点儿开!”随即跟了上去,消失在了唐驰的视野里。
唐驰将钥匙捡在手里,把头靠在了头枕上,重新看回了后视镜。
这时大黑身边已经换了另一个衣着光鲜的男青年讲话,不过长相就比何煦差了不少,发型也很非主流,听他讲话的内容,估计是何煦口中那伙邻市阔少的头头没跑了,话里行间明显能感受到向何煦这伙“主场作战人员”的挑衅的意思,唐驰闭起眼睛没再听。
过了一会,陆陆续续的脚步声从后方传来,唐驰睁开眼,只见人群正从后面的广场集中过来,浩浩荡荡地走到广场的前端,默契地分站在了路两边。
何煦这时也终于走了过来,一只手撑在车顶上冲唐驰笑:“小宝贝儿,要开始了,把车开到起点去”
唐驰把钥匙上的启动按钮按了一下,车大灯亮了两闪,仪表盘也随之亮起,他调转车头朝着起点开了过去,只见三辆车已经并排停在了那里,红色的车尾灯穿过排气孔的轻烟照射过来,伴随着音响跳动的节奏震颤着他的心灵。
唐驰感受着方向盘上传来的轻微颤动,将车子停在了三辆车后——路并不宽,三辆车已经是极限,望着高处支起的广告牌,唐驰才突然想起,这条山路他似乎跑过。
用自动挡豪车来飚车,人傻钱多的人经常干的事情,这条山路又紧又窄,弯也急,老旧的水泥路坑坑洼洼的,根本不能开得太快,况且是这些低底盘的跑车——唐驰想着摇了摇脑袋,这回已经没有退路可以走了,要死也只能跟这辆车死在一块了。
只是如此失败的人生,却结束在这般豪华的车里,只怕是一种玷污吧,唐驰想着,疼惜地环视了车内一眼,车子啊,你别怪我…
“阿驰~~”小丽的声音出现在他的脑海,音容笑貌灿然。
对不起,小丽,唐驰想着,父亲母亲的模样仿佛也出现在眼前,莫大的悲伤顿时包裹住了他。
唐驰蹭了蹭鼻子,握紧了手中的方向盘,爸妈,儿子不孝,只能来世再供养二老了!
吸了一口气,唐驰将两边的车窗放下,冷冽的山风登时灌了进来,令他的头脑无比的清醒,看他的眼神,已然抱上了赴死的决心。
来吧!
烟火棒的红光耀眼地燃烧着,大黑举起烟火棒画了两个圈:“最后一次申明!从这里下山!穿过高速到下一个加油站停!都清楚了吗!”
前面三辆车闻言纷纷轰了轰油门,唐驰也不甘示弱,跟着猛轰了一脚油门,道路上的灰尘和枯叶登时被四辆钢铁巨兽鼓得四散纷飞。
“航拍升空!”大黑喊道,也是同时,唐驰右手侧的屏幕突然几闪,显示出一个泛着绿光的航拍画面,唐驰正觉惊讶,只听大黑声嘶力竭地举起双手,然后猛地向下一挥:
“GO!——”
场面瞬间爆炸开来,轮胎搅动地面的摩擦声响彻云霄,前面的三辆车顿时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唐驰紧接着一脚油门踩上,透过烟雾的灯光反射在酒红色的引擎盖上,映得他的脸轮廓分明。
眨眼之间,四辆车夺路而出,凛风登时如同刀割一般刮了进来,呼啸在耳边,唐驰肾上腺素猛增,里程表的指针也随之一路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