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马的动作略微慢了一慢,翠萝的腰肢就像折了一般,脑袋和双脚同齐,堪堪躲过来自身后的致命一击,但她的身子却被巨大的蛇尾扫了一下。
就那么一下,她的整个人如同清风扫落叶般,被强悍的劲风带向危险重重的沼泽地带。
“不要!”
夜朗的咆哮声如奔腾的洪流,月牙铲自他手中直飞而出,夹带着异兽的怪啸,旋转着击向青铜人。而后,他不管面前的任何危险,身化流星,不顾一切的扑向落向沼泽的女人。
这个世界还有多少值得我们留恋的东西?你若死了,我独活着有什么意思?翠萝面若紫金,她恍惚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风一般救护自己,一如昨日初见时的少年-
等候在半空的食人蝙蝠争相恐后的俯冲而下,要将紧紧抱在一起的两个人分而食之。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物竞天择,分工明确。你们负责杀人,我们负责食人,就这么简单。
“快回去!”翠萝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嗔怒道。
男人虚弱的叹着气,青铜人的实力过于强大,月牙铲并未将其拦住,一道阴冷无声的掌劲已自背后穿透他的胸腔,他每说一个字,鲜血就会止不住的喷涌。
“我-不-行-了-”他说,“你一个-人,要小心-!”
最后两个字模糊不清的自他嘴里说出,只隐约瞧得见嘴型,一股巨力载着翠萝急射向沼泽边缘。夜朗的脸上挂着满足的微笑,缓缓落入了沼泽中央,瞬间淹没在成百上千的食人蝙蝠之中。
“为什么?”
翠萝挣扎着要赶救为她舍身忘命的人,却被一个陌生的女人死死抱住,她的眼神里带着令人眩晕的魔力,声音摇曳着道:“那是他的宿命,如今,你也该去完成你的宿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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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凡心中微动,猛然止住后退的步伐,字正腔圆道:“碎空!”
无极棍乍然发出骇人心魄的异芒,异芒下,他双眼赤红,无边的煞气自八方而来,全部汇聚到棍身之上,他仰天怒啸。
震喝着不堪一击的命运。
胜券在握的黄鹂却变了脸色,于倏忽间身化牛魔尊,惊夜枪迎风见涨,只听她瓮声道:“第七刺,刺破苍穹!”
枪尖化作一团动人心神的黑金圣火,呼啸着扑向同样鬼火深深无极神棍。
魔云滚动,无尽的神雷当空而现,毫不留情的扑向已将全身的精华凝于枪尖的黄鹂,带着不可侵犯的神威。
第七刺,冒犯了天威。
林凡惊异万分,顾不得收回撞向惊夜枪的无极棍,而是奋不顾身的扑向被神雷击中的黄鹂。他看的清楚,黄鹂并未抵抗来自神雷的侵袭,并且任由神雷贯穿她已恢复人形的娇躯,神雷嘶鸣着在她体内不断爆裂,她的血液不断激涌而出,却带着不可直视的圣洁光芒,照的人睁不开眼睛。
林凡于漫天浮华里接住脆弱不堪的人儿,不解的问:“你为什么不运功抵抗?”
黄鹂的脸上却带着如释重负的神秘微笑,她看着他的眼睛,像一朵高傲的梅花,道:“我中了曼陀罗诅咒,这是最好的结局了,只是你哦,”她缓缓伸出手滑过林凡的面颊,莫名的熟悉感出现在他的灵魂之中,仿佛两人已相识千万年,“战幕已经拉开,你要勇往直前!”
她字字如铁,林凡只觉自己的心被无名银针扎的生疼,他说不清楚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就像是她是为他而死一般。
他怔怔的说:“你明知第七刺会冒犯天威却执意赴死,这是何苦?”
没人给他答案。白衣飘飘,黄鹂化作金光琉璃,渐渐升到半空,那个虚影又回头对他浅笑,最后彻底湮灭在风尘之中。一枚古朴的戒指自尘光中掠出,缓缓落到他的掌心。
林凡无声的望向苍穹,莫名的心如刀绞,他的脑海里不断浮现和黄鹂初次见面的情景,那个戴着面纱的女子,定定的对他说:“妖王,你可能不知道我的名字,但明天过后,你就会牢牢记住!”
明天?
当明天的业火一层层一圈圈将灵魂焚尽坠入红尘,答案却被永久封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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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中了曼陀罗诅咒,这是我最好的结局-
等我修炼好惊夜刺,我们再来一战-
战幕已经拉开,你要勇往直前-
林凡的胸腔要爆炸了一般,他凌空之上,反手抓向惊夜枪,一枪拍碎了长着血红眼睛的玉兔,又一枪,扎在了企图逃跑的白蛇七寸。
他也不清楚从哪儿来的那么大的恨意,只想借此机会宣泄一下,他也终于明白了黄鹂的话,她是中了修罗教主的曼陀罗诅咒,才会听命与对方,不然的话,以她觉醒全部血脉的牛神之尊,怎会甘心向视人命如草芥的修罗教主称臣?
循声而至的修罗教众见状,不由心惊胆寒,林凡用枪环伺一周,怪笑道:“我不杀你们,但请告诉你们的修罗教主,他的命,林凡必会去取!”
修罗教众望着身陨的白蛇和玉兔和煞神一般的林凡,纷纷惊惧不已,都看向带着面具的青铜人。
青铜人看着眼前的情形,知道大势已去,狠狠的瞪了林凡几眼,不甘心的挥手道:“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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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雾散去,一条阳关大道横穿沼泽,所有的障眼法随着白蛇玉兔的陨落而不攻自破,天罗宗算是大获全胜。阳光终于出现在众人的头顶,食人蝙蝠是见不得光的生物,呼啸着消失在了大山深处。
众人心有余悸的望着存留在沼泽腹地不下千具的森森白骨,怎么也高兴不起来,这其中,最为悲痛的是天罗宗左护法翠萝,原本属于她那张爱憎分明的俏脸随着夜朗的殒命变得冷漠异常,仿佛这个世界再无值得留恋的事物。
林凡的眼睛一一看向众人,神情复杂,右护法轻咳一声,沉声道:“副宗主,您看我们-”
“快速穿过沼泽,在边境处休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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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萝神情漠然的和林凡一起看着大部队走远,自己却没有任何要离开的意思。
林凡心中微楞,奇道:“夜朗呢?”
“死了!”
翠萝没有任何感情痕迹的说出了这两字,林凡却听出潜藏在她心底里莫大的悲哀。
有人说哭的愈狠的人,心中愈痛,其实不然,真正的悲伤,从不显于人前,只能等到在夜深人静的破庙,一个人默默流泪。
林凡明白这种心情,正想说两句调节氛围的话,忽见沼泽深处缓缓亮起一道幽光,直直的飞向二人,最后落到黄鹂的掌心,竟是枚古朴的戒指。
二人心中讶异,林凡忽然没头没脑的问道:“十年前的夜朗,他真的是失踪了吗?”
“这-”
林凡自顾自的说了下去:“我们都看错了,十年前的夜朗早已是个死人,我一直看不透他,就是这个原因。”
“怎么可能?”
“你可以选择不信,”林凡声音里带着无限的惆怅,“他死后只剩一缕残魂,却对你存着一缕不舍的执念,机缘巧合下飘进了猪神戒指之中,方才有了与你短暂的相遇。”
“妖王大人,夜朗的死带给我从未有过的心痛,我恨自己为何不在他身前对他好点,总是对他恶语相向甚至拳打脚踢,但您说他十年前就已经死了,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哈哈,”林凡似在笑自己,“莫要小看执念的力量,这世间有多少人为了一份执念,身化石桥,任由风吹雨打车碾人行而心甘情愿。”他目中的含义更深,说的云淡风轻,“夜朗的执念,就是你啊。”
翠萝张口欲言,胸口却被一种无名的物质给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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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凡正要离开这里,陡觉心口一疼,闷哼一声,面色惨白。
翠萝慌忙问道:“您这是怎么了?”
缓过片刻,林凡脸上终于恢复如常,不易觉察的黑气自他眉心一闪而过。他摇头叹道:“走吧!”
“等等!”
翠萝一把抓住他的右手,不由分说的掀起他的衣袖,只见自他的手腕处起,一朵曼陀罗花跃然其上。她目露惊色,怔怔的道:“曼陀罗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