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意好做伙计难合,一颗人头三家抢,终落谁手?
郑恩撵着打董达时,董达明明已无回手之力,当解说员的吕管家还在举着喇叭筒子耍嘴皮子向台下尽力忽悠:“灵巧的躲闪是蓄势待发,是以退为进,是打出致命一击的前奏!将劣势转成优势,将被动化为主动,张弛有度,阴阳相生,动静结合,刚柔并进,这才是真正的武道!
“这是力量的对抗,这是智慧的搏弈,一进一退无不蕴藏着无数奥妙。以柔克刚、以静制动、以退为进、以守为攻、借力打力——拳头收回来,打出去才更有力量。
“退,退,退,再退——将欲取之必先与之。以守为攻、以退为进。重攻者,以攻为守,也以守为攻;重守者,以退为进,也以进为退。真正的高手在擂台,并不得意于一招半势,讲究的是后发制人!何时当进、当攻,何时当退、当守,你掌握了‘攻守进退’的学问,也就把握了人生!擂台上,谁能笑到最后,不仅是冠军,不仅是勇者,更是智者——”
“好!被击倒,站起来!好!再被击倒,再站起来!屡仆屡起,永不言败,不屈不挠,再接再厉,这是人生的光荣,这是擂台的传奇!”
董达已经倒在擂台上起不来了,吕管家还在忽悠:“倒下去,再站起,再站起,再——且看擂主‘地趟拳’。其拳以摔跌为主,有‘九滚十八跌’和‘就地十八滚’之称,故名地躺拳。此拳风格独特,腿法奇猛,跌法巧妙,腰身柔灵,随机就势,顺水推舟。交手实战讲究形退实进,上掠下取,‘地术’占先;败中取胜,注重一个‘巧’字。其腿法有蹬、踹、剪、绞、缠、绊、勾、扫、捆、踩等,尤以‘剪’为最。剪腿又分为上风剪、中风剪和下风剪;跌法有扑跌、仰跌、侧跌、跳跌、撞跌、绊跌、锁跌、靠跌、缠跌、硬跌、软跌等数十种。擂主用的是仰跌,正运丹田之气,积聚暴发之力。请看身如何腾,腿如何飞——”
他解说了半天,见董达还是没动弹,方想到可能是跌得过重,爬不起来了。他见当裁判的县尉已经令人将董达抬下擂台,且董达的弟弟董发已经走上擂台,这才不得不向台下忽悠道:“生死系于一发,失利在所难免,且看峰回路转——擂主休息片刻,副擂主向我们走来——”
董发刚上台就被郑恩扔了下去,他还在那里忽悠,很有些类似那时候官员的磨戡,也就是后世的述职,明明自己属地百姓缺吃少穿,却说富得流油;明明贪吏横行,还喊处处清廉;明明是地皮被刮三尺,却说青天又高三丈;明明是百姓都怨恨骂娘,却硬说是个个都流泪感恩;明明是大家看得清清楚楚的事,还要欲盖弥彰,用各种借口去掩饰;当然是只不过换来一些笑声和怒骂而已。
镇擂台的知县见伤了董达、董发,念起与“董榨油”一贯相好,这次又重金相请,当然要替“董榨油”“主持公道”。他挥手向身边衙役令道:“此人闹擂伤人,给我抓了!”
众衙役正要上前去抓郑恩,有两个人已经来到了擂台上。
一个身粗如缸,像尊铁塔,翻上擂台,擂台便晃了晃,可见不仅吨位大,还有着武功;另一个又瘦又小,像只马猴,但看其上台的一跃,腿脚灵活,也是练家子。
郑恩虽不懂武功,但看二人行动,知道都是打架高手。不跑,明知交手吃亏;跑吧,又怕主家生气,罚他饿肚子;正不知怎么办才好,那二人上前叫道:“师弟,快跟我们走!”
郑恩根本没拜过师,习过武,突然飞来两个师哥,岂能不迷糊?他一边闪避二人一边问道:“你们是谁?让我往哪去?我还没收工呢!”
那二人见几个衙役已经跳上台来,一面一人抓住郑恩一只胳膊,一面指着台上的公告向衙役怒声喝道:“你们擂台上‘各显其能,死伤不究’的公告,是哄人吗?闪开!”
擂台是“董榨油”摆的,“董榨油”是主,知县是客。面对突发情况,知县正要令衙役、捕快围堵,转脸见“董榨油”假装没看见,便知其中必另有缘故,挥手止住手下,任二人边说边将郑恩架起,飞身下台,上了路边等着的一辆马车,一溜烟向城外奔去。
“放我下去,我家老爷还没让收工哩!”郑恩一边挣扎一边叫唤着。
“傻逼,你上的是擂台,不是戏台,明摆着要你送命,你看不出来吗?”
“‘董榨油’本就是让你当托送命的,这会儿你打倒了他的两个儿子,还能活吗?我们是在救你,别不知好歹!老实点!”
郑恩听他们如此说,也有些明白,再说就是挣扎也无用,只得老实坐着。
胖、瘦二人在车箱中拥着郑恩,驾车人一路加鞭,马不停蹄地狂奔,直到黄昏时分,来到山边一片遮天蔽日的杂树林,方才驶进去停了下来。
郑恩见三人一路紧张狂奔,累得汗湿衣装,心中很感动,谢道:“多谢三位大侠好心,将我救到这里!”
三人听了郑恩的话,大笑起来。
胖子说:“谢什么,你帮着我们发大财,我们还得谢你呢!”
“乐子为人打工,不过混口饭吃,这会儿更是腰无分文,我怎么能帮您发财呢?”郑恩迷糊地说。
瘦子说:“哭穷什么,你身上带着千两银票,比我们可富多了!”
“在哪?哪来的?我怎么不知道?”郑恩转着圈在身上乱摸着。
那三人笑得更厉害了。
瘦子奚落道:“那么大个物件,在你身上放得好好的,你怎么找不到呢?”
郑恩还是不明白,他翻着身上的衣服说:“在哪,在哪?我怎么找不到呢?”
胖子奚落说:“我要找到,可算我的了!”
郑恩大大咧咧说道:“三位怕我挨打,出手相救,恩比天高,我正愁无法相谢。不管什么东西,只要我身上有,尽管拿去!”
瘦子见郑恩老实,笑着说道:“好好好,够朋友!来来来,把你绑在树上,让我仔细搜搜!”说着从车上拽下一根绳索,把郑恩捆粽子似的绑在了树上。
“绑吧,绑吧,我说话从来算数,绑不绑我也不会跑的!”郑恩笑呵呵地说。
瘦子大笑着:“哈哈哈——这可是你自己同意的!见了阎王老子可别反悔告状,说我们图财害你!”说着,用指头点着郑恩的脑壳,“千两银票,就是你这颗脑袋!”
“我浑身才值五斗高粱,这脑袋怎么会值千两银票?当猪头卖剔不了一斤肉,包包子也包不了一笼,谁稀罕啊!大哥你真会开玩笑!”郑恩只当他们和油坊的工友们一样也是和他闹着玩儿寻开心的,跟着绰趣道。
瘦子笑得喘不过气来,拍着郑恩脑袋奚落道:“傻逼好,傻逼好,傻逼一生没烦恼!拿着屎橛当油条,给个酸杏当甜枣。不知脑壳是个宝,当做猪头说肉少!来,我下刀,你叫声好,开心去见阎王佬——”
瘦子话没落音,已经拔出腰中刀,向郑恩脖颈上抹去。
瘦子的刀快,胖子的刀更快,瘦子的刀还没到郑恩脖颈,胖子的刀已经从瘦子后心上穿进,直从前心口透了出来。
“三一三剩一,不如二一添作五!”胖子一面用刀在瘦子后心搅动着往外拔,一面向赶车人呵呵地笑着。
“是啊是啊,一千两银子,三个人分,是有点少!”赶车人说着,挥起鞭杆,狠狠砸在了胖子后脑勺上。
胖子刀还没拔下,便与瘦子一起摇摇晃晃地倒了下去。
“合伙生意不好做呀,力没少出,到时候分那仨核桃俩枣,一不小心还要上了别人的套!要干干独份,赚多少都是自己的,这多好!”赶车人一边得意地说着,一边在胖子身上搜寻着什么。
这劫持郑恩的三个人,是“黄疯子武馆”的三个师傅。
胖的叫杜彪,瘦的叫猴精,赶车的叫老五,都是“董榨油”请来为儿子董达、董发镇擂的。
“董榨油”见两个娇子倾刻倒下,生死未卜,悲愤交加,在看棚拿出一张千两银票,请三人除了郑恩,为他儿子报仇。
董达、董发是三人的徒弟,被一个没学过武功的打油汉打伤,三人面子当然也下不去,恨死了郑恩,又见“董榨油”送银千两,便当即点头接下了这笔人头生意。
因三人不是擂主,众目睽睽之下,不便在擂台上下手,方决定冒充郑恩师兄,将郑恩劫至山中,割下人头向“董榨油”交差。
一两银子大约相当后世的二百元人民币,一千两银子相当后世的二十万元人民币,在武馆当师傅一辈子也难挣这么多。三个人都是见钱眼红的恶徒,岂能不窝里相残?
郑恩心地良善,被这一瞬间的巨变惊呆了。
欲知后事,请看下回:疯丐的怪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