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数百人或安静等待,或轻声交谈,竟无一人大声喧哗。
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常秀水忽然睁开双眼,轻咳一声,宣布开始讲道。
林迁立刻侧耳倾听,唯恐有错漏。
“修行一途,本是枯燥无味之事,并无捷径可走。唯有向道之心竖执,勤修苦炼,万难不懈,方有所成。然而,何为道心坚执……”
常秀水在台上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说着。
林迁初时还认为他说得都是博大精深的要义,听了半晌,他才发觉常秀水所谓的讲道,与冯芹所说的相差无几,甚至还不如冯芹给的那张兽皮详细,心里不禁有些失望。
他抬头环视四周,却发现众人都听得聚精会神,如痴如醉。那些杂役弟子,甚至还握着笔,不时在写着什么。
林迁隐隐觉得,冯芹给自己的那张兽皮笔记,或许就是如此产生的。他心知这常秀水所说之言,很有可能是他亲身体会,可自己所遇到的问题却与他大相径庭。
见众人都听得入迷,林迁有心提问,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更怕自己贸然打断常秀水讲道,惹怒众人。
那熊非正呆坐在石凳上,面无表情。也不知道他是全神贯注在听呢,还是碍于师兄的颜面,只是在这里装装样子。
好不容易等到常秀水口干舌燥,取杯饮茶之时,林迁暗叹一声,溜了出来。
闻经阁每月一次讲经说道,宗门弟子虽大多聚集在扬经台下,其余亭台和阁楼也并非杳无人影。
林迁沿着石道走过里许,经过一座石亭时,见一名褴衣老者斜躺在亭内石椅上,一只脚架在椅靠上,另一只脚却伸到路旁,正呼呼大睡。
那只伸到路边的脚黑乎乎的,似乎有些年月没有洗了,一双早看不出颜色的布鞋,散落在一边,鞋面更是千疮百孔,破烂不堪。
山风吹过,一阵恶臭飘来,熏人欲吐。也不知是那人的脚臭,还是鞋臭。
林迁掩着鼻子,绕道而过。
不料那老者却翻身坐起,冲着林迁尖声叫道:“小娃娃,过来!”
林迁回头望着那老者,皱眉道:“何事?”
褴衣老者伸手拾起布鞋,套在脚上,才慢慢说道:“也没什么事,小老头只是好奇,你孤身一人在此游荡,为何不去听经?”
“我也很好奇,你为何在此大睡?”林迁忍着阵阵恶臭,没好气地说道。
那老者摇头一笑:“有什么好听的,小老头都听得多了,说起来比他们都好。”
林迁也懒得得理会他,转过身去,边走边模仿着常秀水的腔调,摇头晃脑地说道:“我辈修道,本是枯燥无味之事,并无捷径可走。然天道酬勤……”
“万事皆有捷径,不过要衡量所需代价而已。”褴衣老者半拖着布鞋踱出石亭,“灵石丹药,便是修行的捷径。”
林迁哈哈一笑:“话虽这么说,可宗内御风筑基修为何如此稀少?”
“虽有捷径,也并非是人人都能走得通的。”身后传来褴衣老者戏谑的声音,“就如他人修行经验诚然可贵,但人各有异,他人诀窍,也并非适合自己。”
林迁闻言一惊,蓦然回头,那老者却早已远去。
“他人诀窍,并非适合自己。”
林迁一路思索着回到住处,隐隐觉得那褴衣老者言之有理。他暗自揣测,莫非是自己的丹田与旁人不同?
“纳天地间之灵气,融入丹田之中。日积月累逐渐增多,待到丹田充盈,灵气会自行溢出散于筋脉。此时催动灵气,可温润筋脉增强脉壁韧度。”
“若能随心所欲控制灵气流转于筋脉,激发灵气施展简单法术,这便是凝脉初成。”
这些话,冯芹说过,常秀水也提到过,那张兽皮那更是如此记载着。
而林迁这里的情况却是融入丹田的灵气,第二日便烟消云散,根本无法积存,哪里还能等到丹田充盈?
“白天修炼,睡上一晚,第二天便灵气散尽。若晚上修炼,白天睡觉,不知会怎样?”
林迁突发奇想,当晚便坐定静修,彻夜不眠。
到天色大亮时,他发觉一夜苦炼吸入的灵气还在丹田,心中稍安,便和衣睡下。
一觉醒来,已近黄昏。
林迁心念在丹田一探,哪怕是平躺着,他还是感到心向下一沉——丹田内空空如也!
如此尝试了二十余日,仍无起色。自己的丹田居然无法凝聚灵气,林迁欲哭无泪,从此无心修炼,饿了就吃,吃完又睡。
如此浑浑噩噩过了月余,林迁心中有些忐忑不安,他知道如此下去不是长久之计。唯有询问他人,找出解决之道才是正途。
林迁虽知冯芹就住在弦月湖东,沿湖而去应该能找到她。
可他见这冯师姐驾着木鸢,还不能乘剑飞行,似乎还未至御风期,自己的情形又与众不同,去说给她听,她也未必能有良策。
而齐师兄更是人在何处都不清楚,更不用说向他请教了。
自己入宗已有两个多月,如今身无丝毫灵气,虽说入宗时日尚短,但自己毕竟是记名弟子,若长时间不能凝脉,除非不去领取月俸,否则同门定然知晓,传播出去,遭人耻笑在所难免。
师尊能收自己为记名弟子,不外乎是自己无意间施救齐师兄,他一时高兴临时起意,才信口开河,将自己收到门下。由此可见师尊对齐师兄寄于厚望,喜爱有加,自己只不过是沾了师兄的光。
但随着时光流逝,他对此事必然淡忘,若自己再碌碌无为,定引起他的不喜。
自从见到秦坤,林迁便隐隐对他有种莫名地畏惧。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让他在心底里抗拒去见自己的这位师尊。
“今日定要询问师尊,否则后果严重。”
林迁下定决心,徒步赶到聚财小筑,这回秦坤倒是在他那间小破屋里。
见到林迁,秦坤先是面带笑意,询问他修炼成果。
林迁见他和蔼可亲,心神稍定,就把自己如何吸收灵气,丹田又如何不能存贮灵气,详尽告知。
秦坤开始脸上还有些笑容,听到后来眉头大皱,到最后林迁叙说丹田灵气隔夜便消散时,他面色大变,伸手抓起林迁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