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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咚站在窗边,掀开窗帘的一角,看着小区里路灯下寂静的小道。这是父亲单位的老家属楼,楼房很老旧,住的大部分是退休的老职工,一到九点,小区里就没有人烟了。
自从她出院以来,每晚站在窗前往楼下看看,已经成为了她的习惯。
虽然秋醒每次看到都打趣她,说她是在等着不期而至的某个男人的到来
她却总是笑笑,不想多做解释。
其实她是在等丁当回来,就像母亲等着自己闯祸的女儿一般
中午和秋醒、魏信两人的谈话,让她想了许多。
她今天晚上比任何时候都希望丁当能回来,可是又有点怕她回来。经过这么多事,虽然那天在医院里,她们姐妹俩抱在一起,好像是互相和解的样子,可是这中间的许多心结,并不是一场眼泪、几句互相安慰的话能够解开的。
她深深地知道丁当为什么不愿意回家,虽然自己很想主动的迈出这一步,却是想不到什么好的方法。
她看着放在桌上的手机,很想拨个电话给她,可是,打通了,说什么呢
正犹豫着,听到“叩叩”的敲门声,她扭头看着门口,这个时间,会是谁呢秋醒去见朋友,说是晚上不回来了。
大部分的朋友只知道她跟边霖的那个家,并不清楚她娘家的这套房子,会不会是丁当回来了
想到这儿,她心里升起一丝丝的喜悦。她快步走到门口,打开了门,看见外面站着的人,有些吃惊,又仿佛有点厌烦,她皱着眉,问道:“你怎么来了”
站在门外的,正是边霖。
他瘦了许多,两颊陷了下去,面容看起来十分憔悴。他看着丁咚,两只眼睛里充满了话语,可是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讲不出来。
“你有什么事吗”丁咚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冷淡,她一手抓着门把,身子挡在门口,似乎没有让边霖起来的意思。
“我能进去说吗”边霖的喉结动了两下,有些艰难地说。丁咚站在那里,看着这个比自己高出一个头,曾经同床共枕、互相许下誓言要相濡以沫一生的男人。他的眼神里满是哀求和可怜,甚至还带点孩童般的无助。
她叹了口气,终于还是让开了身子,让他走进了屋里。
轻轻关上门,边霖转过身,看着站在门后的丁咚。
她瘦了,原本她的眼神里一直充满着恬静和幸福感,他以前一看到她那种眼神,就觉得自豪,因为他知道,她是真正将心完完全全的给了他、依赖着他,自心底里觉得安全和温暖,眼睛里才会有那样的神采的。
可是如今,她的眼睛里充满了迷惘,好似她身在飘摇不定的船上,风雨交加,坐立不安,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随时都有可能被大浪席卷和淹没一般。
想到这儿,边霖只觉得内心抽痛了起来,他不由自主的往前走了两步,几乎快要贴在丁咚的身上。
“你干嘛别过来”丁咚看着他靠近,伸出一只手挡在空中,一边向门后退去,眼睛里充满了警惕。
“你”边霖没有想到她对自己这样抗拒,只觉丁咚挡在自己胸前的那只手,已经伸进了自己的胸腔,正抓着自己的心脏,将它拳在手心里,扭作了一团。
他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仰起了头。
过了良久良久,他低下头来,颤抖着声音问:“你就这么恨我”
丁咚似乎意识到刚才自己的表现有些过激了,她看了一眼边霖,低下了头,想了想,又摇了摇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屋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静到连对方的呼吸都清晰可闻了。
怎么会变成这样子呢曾经那样痴缠着彼此的两个人,曾经那样将对方视作生命里的唯一的两个人,怎么会一下子,就走到了这样的境地呢
“对不起”两个人同时看向对方,同时张口说出这句话来。
丁咚听到边霖的对不起,她又低下头来,慢慢的自门边向客厅走去,走到沙发边上,重重的坐了下来。
边霖听到丁咚的对不起,霎那间心里百感交集,他看着丁咚自自己的身边经过,目光始终追随着她,直至她坐下,却没发觉,自己已经红了眼睛。
“你来有什么事吗”丁咚看着自己穿着拖鞋的脚,问着边霖。
“我”边霖往前走了两步,丁咚又一次警惕的抬起了头看着他。
他在原地站定,用失望的声音说:“我妈妈生病了”
“哦严重吗”丁咚听到这句话,关切地问道。
“你也知道她的身体一直不好,上次进城来那件事,对她打击挺大的”边霖自责地说。
“可”丁咚看着他的表情,有些怜悯他,她原本想问:可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吗话到嘴边,还是没有问出口来。
“不,不”边霖似乎意识到了丁咚话里的意思,他急忙摆摆手说:“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来,是想把房子的钥匙还给你”
“那你住哪”丁咚站了起来,有些诧异地问。
“我请了年假,打算回老家陪我妈一段时间”边霖沉重地说,一边观察着丁咚的神色。
他顿了一顿,丁咚却只是默默的听着,没有任何反应。
他的心里低叹了一声,接着说:“公司打算在上海开个分公司,总经理找我谈话了,问我要不要过去”
丁咚站在那里,两手在身前交握着,听到边霖的话,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边霖殷切地看着她,眼睛里充满了期望。
那些感情没有了假若问到底是怎么没有的,谁又能够说得清呢
有些人的感情,是在一日日、一时时的消磨中渐渐地消逝掉的;
而有些人的感情,就是因为某一件事,甚至于对方的一个动作、一个眼神、一句话,就在那一瞬间被湮灭了
而自己和眼前这个男人的感情,到底属于哪一种呢
丁咚抬起头看着他,心里翻滚着这样的念头,觉得自己是那样的迷惘和疲惫。
如果当你面对一个人的时候,只是觉得心累,连对话的都没有那是不是说明,你们已经走到尽头了呢
边霖看着丁咚站在那里,眼神闪烁不定,以为她是在思考,不禁心里有些窃喜起来。
他又往前走了两步,伸出手去,想抓住丁咚的手,丁咚却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将自己的一只手别在了身后。
边霖看着丁咚的动作,呆住了,反应过来后,眼神里满是受伤的意味。
丁咚却不愿意再顾忌他的想法,直接了当地说:“太晚了,你回去吧”
边霖听到她居然下了逐客令,张了张口,却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他低下头,自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来,他捏着钥匙上的坠子,将它举在了空中,仿佛是为了故意给丁咚看。
丁咚看向那串钥匙,还是那把边霖的钥匙,上面那个木刻的“咚”字被他找到了,又挂了起来。
“呵我在抽屉里找到的”边霖笑了笑,弯下身子,将钥匙放在茶几上,又直起身,看着丁咚。
丁咚看着那把钥匙,上面的红线是那样的刺目,可是如今再看时,却再也没有纠心的疼痛和不舍,取而代之的只是平淡了。
就仿佛是在看一段故事,关于感情的故事,而这把钥匙,只是这个故事里的道具罢了。至于男女主角是谁,他们究竟经过怎样的肝肠寸断和悲伤情怀,都不是重点了
丁咚皱了皱眉,有些为难的看着边霖,说道:“边霖你不要这样我们,回不去了”
边霖听出丁咚语气里的绝决,他难过的望着她问:“你连一点机会都不愿意给我了吗”
“不,边霖,你别这么说这并不是给不给你机会的问题”丁咚无力的解释道。
“那是什么问题我们以前不是挺好的嘛不我们是那么好怎么会走到现在这一步呢”边霖痛苦的摇摇头,不至信地问着。
“有些什么东西改变了你变了,我也变了也许,是时间到了”丁咚思考着,犹疑地说,口气中充满了不确定。
“时间什么时间我不明白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惩罚我”边霖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盯着丁咚,仿佛想扑上来一样。
丁咚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决绝地说:“太晚了,你该回去了”
“囡囡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你知道吗”边霖走到丁咚身前,“扑通”一下跪了下来,伸开双臂抱住了丁咚的双腿,呜咽道:“我不能没有你呜呜真的没有你的这段日子里,我觉得我真是生不如死啊”
“你你别这样”丁咚将两只手臂举了起来,一边不知所措地说。她想去推开他,却又不愿意触碰到他的身体。
正犹豫着,突然听到秋醒的声音:“哎呀呀,我才一晚上没在家,这又开始演负荆请罪了”
丁咚和边霖同时看过去,秋醒正站在门口,手握着门把,钥匙还插在锁孔里,不停的晃悠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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