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
凌晨三点多,丁当自床上坐了起来,她抬起头,透过窗帘,看着外面透进来的月光,叹了口气。
她下了床,趿着拖鞋,打开自己的房门,慢慢走到沙发边,坐在茶几上,伸出手指,捅了捅睡在沙发上的覃阳,“喂……喂!”
“嗯?嗯?”睡得迷迷糊糊的覃阳自梦中惊醒,睁开眼睛,看着黑黑的屋里,以为自己在做梦。
“我好担心我姐……怎么办?”丁当无助地说。
覃阳揉了揉眼睛,自沙发上坐了起来,眼前渐渐适应了此时的光线。
“别担心……说不定她已经找到魏大哥了……”他看着黑暗里丁当模糊的影子,渐渐在眼前变得明朗,柔声安慰着。
“切!你怎么就这么确定魏大哥没事?你见过几个人飞机坠毁还能失还的?”丁当撇着嘴,无奈地说。
“因为你姐受了这么多苦,老天不可能再叫她孤苦一生的!”覃阳看着微光里丁当不停扇动着的长睫毛,只觉心里无比温存。
“你……”丁当也看着他,突然升出一股感动来。
“你跟你妈妈说了嘛?你晚上没回去?”丁当定了定神,将眼神移向一边。
“说了……自从上次我跟我父亲谈过之后,有什么事我都不再瞒我妈了……”覃阳点了点头,“我爸说的对,也许就是因为我从前对我妈太过疏离,总不跟她沟通,她才老是疑神疑鬼。”
“呵,你不知道我多羡慕你有爸爸妈妈……”丁当苦笑着,低声说。
“可是你有姐姐啊……”覃阳伸出手,握住了丁当的手。
丁当皱了皱眉,有些抗拒,想将手自他的手心里拉出来。覃阳却使力抓着,不叫她挣脱。
“你真的不在乎我的过去?我做过的那些事吗?”丁当努力了几下未果,只好作罢。
“没有一个人有权力要求另外一个人,在遇到自己之前像一张白纸……如果我们没有经历过这样那样的事情,如何知道珍惜以后的那个人那段时光呢?”覃阳见丁当不再挣扎,松了手上的力气。
丁当听了他的话,若有所思的低着头,她侧对着覃阳,覃阳正好看见她修长的脖颈后那块白皙的皮肤,只觉心里一动……
“你说,我姐会在哪呢?”丁当抬起头,还是不由自主地问道。
“放心吧,说不定此刻,她已经找到了魏大哥……”覃阳笑了笑,悄悄的探出了身子。
⊙
1314的公寓里一片黑暗,丁咚哭累了,倒在沙发上睡着了。窗帘透进外面的月光,洒在挂在墙上的她那副照片上。
黑暗里,只看见她笑靥如花,那时的她,怎么会想到十年后自己会哭倒在自己青春无敌的照片前呢?
随着悦耳的解锁铃声响起,公寓的门悄悄的自外面打开来,走廊透进来的灯光,将一个人的身子拉长了,透射在地板上。
只见他转过身,轻轻的关上了门。那灯光瞬间又被阻隔在了门外,这个人似乎是重重的吁出一口气来,原本挺拔的身子,在门关上的那一刻,肩膀压低了不少。
他摸着黑走进屋里,又慢慢走到沙发旁,他坐在茶几上,静静地看着此刻躺在沙发上的女人,两手搭在腿前,一副疲倦的样子。
坐了一会儿,他又站了起来,朝卧室走去。轻轻的打开卧室的门,他摸索着走到床边,弯腰拿起床上的薄被。
他又走回客厅,走到沙发边,将薄被展开,盖在丁咚的身上。
原本就睡得极不安稳的丁咚,似乎是感觉到有人靠近,她一下子跳了起来。
睁开朦胧的眼睛,看见面前站着一个人,她“啊”的一声尖叫了起来。
随即她将刚才站起时抓着的薄被朝那人扔了过去,转身毫无方向感的想逃。
她的膝盖磕在茶几上,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来,却也顾不得疼,摸索着想找门。
那人见她将薄被扔向自己,下意识的伸手一接,只接住了一角,他将薄被扔在沙发上,看着她在屋里四处奔逃,赶紧叫了一声:“丁咚,是我!”
听到那个声音,丁咚一下子愣住了,她僵在当地,呆站在那里。
“丁咚……”他又叫了一声。丁咚的身子震了一下,慢慢走到墙边,摸着墙上的开关。
“啪”的一声,吊灯开了,屋里顿时一片大亮。
突如其来的光明一下子将黑暗吞噬了,使得屋里的完全不能适应这种巨变。
丁咚下意识的想闭上眼睛,却又不甘心的使力睁大了眼睛,看着站在沙发边的那个人。
她的眼睛因为太用力了,泪水汩汩而下,嘴唇不住的啰嗦着。
那个人看在眼里,慢慢的向她走了过去,可她却一步步向后退着,看起来不知所措。
“丁咚……”他又喊了一声,向她伸出手去。
“你……你……”丁咚的身子也抖了起来,她好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她用手指着他,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是我……我没事……”他有些哽咽起来,又往前走了几步。
丁咚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慢慢的蹲了下来,她的双臂抱着自己,长发拂了一脸。
魏信赶紧走过去,心疼的抱住了她,轻轻的拍着她的背,眼圈也红了。
丁咚被他扶住,转个身伸长手臂一下子抱住了他的脖子,哽咽着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魏信将她紧紧的揽进怀里,听到她说这三个字,只觉这十年来的隐忍和寂寞在这一瞬间都有了交待和补偿,他再也不想放开怀里的这个女人,他想永远永远这样抱着她,永远永远……
?????????
第二年的春末夏初,丽江,云来客栈。
客栈的小院中央摆着一张长长的桌子,桌面上满满的摆着菜肴和红酒。
几个人依次坐在桌边,正谈笑风声……
秋醒的身边坐着一位外国美女,正小鸟依人的靠着她,一双美目含情脉脉,时刻不离她的左右。
秋醒豪爽的将杯中的红酒干尽,然后举着杯子对众人说:“我喝干了,你们也快点,别一个个扭捏作态的……对了老魏,你还没告诉我们,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还有,你们的第一次,到底是在什么时候?”
正晃着酒杯的丁当,听到这话,瞪了秋醒一眼,“秋姐姐,你含蓄点行不行,这还有小孩呢!”
坐在她身边的覃阳放下手里的筷子,左右摇晃着脑袋,“小孩,哪有小孩?小孩在哪?”
丁当斜瞟他一眼,又抬起下巴点了点,“你不就是嘛?”
覃阳一听,拿起手边的筷子,向丁当的头顶敲过去,丁当躲闪不及,头顶吃了一记,委屈的冲着站在一边树下打电话的丁咚喊着:“姐,姐,覃小阳这小孩儿打我,你管不管啊?”
丁咚听到丁当的叫声,转过头冲着他们微微笑了笑,又转过头,对着电话说:“他们叫我呢……我要过去了。”
电话里传来的,却是边霖的声音,他的声音里似乎透着疲惫,“那好吧,你过去吧,祝你开心……”
“嗯,你也是,伯母的事,你要节哀啊……也祝你在上海工作顺利……”丁咚轻声安慰着边霖,听到他应了一声,挂断了电话,朝座席走过去。
魏信一直微笑着看着她,等她坐定了,将她面前的酒杯斟满,又端了起来,小心的递到她手里。
丁咚接了过去,冲着他一笑,放在唇边抿了一口,赞许的点了点头。
“喂?谁的电话?讲这么久?”秋醒不耐烦地问道,一边握紧了她身边的美女的手。
“是边霖,他母亲过世了……”丁咚轻声说道,将酒杯放在桌面上。
几个人听到这个名字,都不再说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传递着眼神。
丁咚自若的拿起盘子里的樱桃,放进嘴里,笑了起来。
魏信看看众人的模样,开口问道:“怎么样?他还好吗?”
“嗯……”丁咚点了点头,“他明天就要回上海了,那边的公司组建的差不多了,他母亲的事一结束,他就可以全身心的投入工作了……”
“那个……”秋醒看看丁咚,又看看老魏,吞了吞口水,“他还是不知道你知道他放火的事吗?”
“知道这个干什么?这都八百年的事了……”丁咚白她一眼,嗔怪道:“你顾好你自己得了……”她又指指秋醒身边的那个外国美女,冲着秋醒挤挤眼。
“呃,哦哦……”秋醒这才想起来,她赶紧拉了拉身边依偎着她的美女,向大家做着介绍,“她叫Rose,我就叫她肉丝儿,你们叫她肉丝儿就行了……”
“你们好……我叫肉丝儿……我是秋的达令……”听到秋醒叫她的名字,Rose对大家微微欠了欠身,操着半生不熟的中国话说。
听到这个古怪的名字,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终于还是丁当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笑声好像传染一般,静了几秒终,大家终于都绷不住了,一齐哈哈大笑起来。
秋醒却努力的忍着笑,一本正经的看着几位,“笑什么?你们笑什么?你们要是知道这名字的由来,就会明白我是多么的有文化了!”
Rose看到大家哄堂大笑起来,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秋醒,秋醒赶紧安慰着她,“没事儿,没事儿,她们是觉得我给你取的名字好听……”
她边说边冲几个人挥着手,示意他们不要笑了,又转头瞪着魏信,“酒贩子,你虽然给我送了好酒,也得向我交待你的罪行,赶紧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魏信忍着笑,右手握住拳头放在嘴边轻咳了两声,这才说道:“那天登机之前,袁锦告诉我,我叫她准备的国内的病历她忘带了……我说先走,等到了美国叫人帮助传真过去就是了……她却不肯……非叫我带她回锦苑去拿……”
听到这话,原本嘻笑的众人止住了笑声,秋醒轻声说道:“她是在回去的路上去世的,还是回到锦苑?”
“是回到锦苑……她好像知道自己快不行了,她又好像是预感到那架飞机要出事一样……”魏信的眼神看着空中,好像是在回忆。
“突然觉得人生好奇妙……”一直沉默的丁咚说,她转头看了看坐在身边的魏信,“每个人因为某些事,亏欠了别人,却又会以不同的方式回报回去……就像袁锦,她当初伤害过你,可是却又救了你一命……这太奇妙了……”
“喂!喂!”秋醒拿着筷子指指魏信和丁咚,“我问的是你们那天晚上到底做了什么,你跟我扯这些不开心的事干嘛?快老实交待,你们的第一次到底是什么时候?”
魏信和丁咚互相看了一眼,不约而同的端起酒杯,十分默契的互碰了一下,然后喝了一口,笑了起来。
“秋姐姐,你有点大样儿行不行?”覃阳朝着秋醒说道,脸上带着十分嫌弃的表情。
“好哇!你不叫你姐说,你们两说说,你们的第一次是什么时候,哎哎,你们到底有没有第一次啊?我说小鲜肉,你不会是个处男吧……”秋醒翻翻白眼,用更加嫌弃的表情看着覃阳。
“秋姐姐……你自从正式宣布出柜之后,怎么变得这么肆无忌惮了?!”丁当也听不下去了,她拿筷子敲着盘子,冲着秋醒摇了摇头。
“我靠,我怎么了?人生在世,还不就是吃穿睡嘛?你看看你们几位,喝得好,穿得也不赖,这些别人不是都能看见,就除了睡那点事儿,还有点神秘感吧……”秋醒站了起来,一条腿放在自己刚才坐着的椅子上,伸手撸了撸袖子,一副要说书的表情。
“要不然?我先说说我们的?”她瞥了一眼坐在一边正抬眼看着自己的Rose,大声说道。
那四个人一听这话,纷纷站了起来,每个人端着自己的酒杯,覃阳还提着喝了一半的红酒瓶子,他们挤挤扛扛,朝荷花池边的长廊走过去,没人再回头看秋醒一眼。
“哎,哎,你们这些挨千刀的……”秋醒像个女土匪一样,一脚踢开自己刚才踩着的椅子,拉着Rose,朝这那四人奔了过去,“等等我们,你们到是等等我们啊……”
四个人已经走到长廊下面,坐在尽头的石凳上,看着秋醒朝他们奔过来,那副张牙舞爪的样子,一齐哈哈大笑了起来。
那笑声飞扬起来,随着风,随着春天夏初沁人心脾的空气,直冲向云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