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盏走到祭祀台上,把卡纸平铺在祭祀台上,灌入魔法,咏唱咒语。卡纸沿着祭祀台伸展,霎时间便如祭祀台一般大小。她用手在卡纸上一抹,红色的光芒顺着她的掌心亮起,就像打开了开关,整个祭台都亮了起来。
璃盏将点定在祭祀台中心,截取祭祀台方圆十米之内曾经发生的一切。
俗话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因为人的一举一动总会被某些事物所见证,那些事物,也许是一栋建筑,也许是脚下的一粒沙子,也有可能是一张祭祀台。
只要拥有一定的能力,就能将见证者的记忆释放出来。
卡纸,既是璃盏的魔法,也是璃盏的能力。
只要她愿意,她可以追踪到过去一百年的事情!
祭祀台的平台上,蓦然升起熊熊烈火。
熊熊的烈火,如同吞噬人类的猛兽,呼呼啦啦,霎时间燃烧了一座村庄。可以看到无数的精灵带着恐慌尖叫着从燃烧的建筑中冲出来,火花在他们身后噼里啪啦,猖狂大笑。
虽然卡纸无法发出任何声音,璃盏却仿佛听到了来自精灵的惨叫。
绝大部分的精灵都没有逃出火海,然而,逃出火海的精灵竟也不能幸免于难。
在村庄的外围,早就埋伏好了穿着黑色魔法袍的黑灵师,他们举着魔法杖,手持装血的器皿,冲向惊慌失措的精灵们。
那是一场以强凌弱的屠杀。
一个个可爱的精灵甚至还未明白发生什么事,便被黑灵师残忍地在身体上穿了一个窟窿,心脏跳了出来。
当黑灵师露出邪恶的微笑时,心脏犹然跳动。
黑灵师如同地狱的修罗,他们一路烧杀抢掠,整整屠了一个村庄!
红色的浅水塘之中,飘浮着直到刚刚还在微笑的精灵的手、脚、头。啪答——啪答——水声不断传来。
黏稠的红色液体在烈火中流淌出来,不一会儿就被烈火蒸发掉,只剩下干涸的痕迹。
这种屠杀令人发指。
璃盏眼中划过一抹灼热的痛楚,视线被鲜红的颜色所覆盖。心剧烈地跳动起来。如果可以,她真希望自己能阻止这一切。
她恨不能立刻冲上前,将他们杀个干净;恨不能,撕下他们残忍的微笑;恨不能在场。哪怕保护下一个脆弱的小精灵!
一种绝望的无力感与愤怒从体内崩裂,炸开。
璃盏在心里告诉自己,这只是记忆,这已经过去了。可越发这么想就越发悲痛,璃盏尖叫一声捂住脸。体内像被什么尖啸着撕碎,面目全非的身心激出最原始最真实的愤恨,充斥她的心肺。
“啊啊啊啊一一”
只听得四周响起一片叮叮当当的脆响,眼睛的色彩渐变渐浓,就像漫天的血雨一样,越浓越红,越红越纯粹,最后竟像血晶一般……
天竟下起了大雪。
烈火在冰雪中消亡,残留下黑色的灼烧痕迹,随后。被冰雪覆盖得一干二净。过后的世界,满目是浩茫的白,森冷的白,没有星点生命的颜色,极地般清洁,肃静。
那个冰晶太耀眼了,太华丽了,晶莹剔透,映衬着精灵临死前的恐惧与愤怒,正是他们一生的魅力所在。
传言。人体收藏家的最爱愤怒的精灵,因为他们晶莹剔透,因为他们美丽得让人无法呼吸。
璃盏怔怔地望着天降下的雪花,泪水滑落下来。滴在祭祀台上,每一滴泪水在它不认识的祭祀台悬成钻形,那是它原初的样子。
一个小孩在冰雪天地的角落里瑟瑟发抖,他不是艾浓,而是艾浓的曾祖父。他的曾祖父,侥幸逃离这场灾难。存活下来,延伸到艾浓,体内只剩下五分之三的血统。
艾浓是精灵与人类魔法师的结晶。
但是,他一直记得自己是精灵的后人。
五岁那年,他探知精灵遗体的储藏地,找到安杰雨人,在安杰雨人的帮助下,将所有的遗体都转运出来,放在这座圆柱形建筑当中。
这座圆柱形建筑,所在的地方就是曾经村子的中心。
可是,就在上一个月,黑灵师再次来袭,将里面所有的遗体都盗走了!
祭祀台记录了他们盗走遗体的过程,那一群猖狂的黑灵师进入祭祀殿堂,就如一群野兽冲进毫无抵抗能力的小孩子之中,不到一晚就会就把殿堂中的一切啃得只剩骨头。
艾浓的精神接近崩溃,璃盏也在临界的边缘。她抓住艾浓,咬着牙,只有一句话,“我要为他们报仇!”
璃盏拖着艾浓冲出圆柱形建筑,奔向黑灵师的聚集地,那是一个叫做魂灵街的地方。阴霾之下的魂灵街充满了罪恶,充满了暴力,充满了赤裸裸的贪婪。
正值春天——然而仍是刺骨冷冽的寒冬。
只要杀死这些黑灵师,世界就会和平了吧。
他们不该存在,他们都该死!
他们把精灵屠杀干净仍然不满足,还要连他们的遗体都盗走,高价拍卖。这是令人无法忍受的灾难。
璃盏抬起长睫毛,两根手指轻轻捻着羽毛笔,在魂灵街上一划一一
霎时间,她仿佛又想到自己孤零零一人站在白皑皑的雪地上,没有一个人。没有人在意她是否存在,也没有人看她一眼。
她甚至想不明白,这到底是精灵魔法师艾浓的想法,还是她真正的渴望。她一路挥杀,洁白的羽毛笔像飘落的雪花一样轻盈,所到之处,黑灵师成片倒下。
“一一你们都纳命来吧!”
她的眼睛红得纯粹,红得美丽,并未丧失丝毫力量。
冬季寒风足以凝结呼啸的声音,完全不符合十六岁的年龄。
“我名为璃盏一一所有曾经杀害精灵的人,都做好丧命的觉悟吧!”
一一鹅毛般的雪花飘扬飞舞。
在落地之前便被染红融化的雪花之中,璃盏以发疯一般行动证明自己所言不假。
所有黑灵师悉数被她杀尽。
笼罩着厚重云层的昏暗原野之上,尸体如同物品般层层堆叠着,自己也是遍体鳞伤,浑身脱力之后,她跪了下来。
全身伤口不停鼓动,紊乱的呼息灼热得足以融化飘落的雪花。
身体内,血液滚烫。
如果不杀死他们自己无法活下去,死了只能让自己灭族,这是对艾浓而言。所以艾浓气愤,所以艾浓杀戮。
然而她呢?
无处可去,无依无靠。她与他们无仇,与他们无恨,为什么她会杀了黑灵师所有人呢?
是想帮艾浓报仇吗?
不,不是的。
真实的心告诉她,她只是为了信念。
什么是信念?
想到自己也有不懂的地方不禁觉得好笑。才笑出声,口便溢出红色液体。随着一声轻咳,等待春天降临的冰冻大地再次染上一抹朱红。
在这一年最后一场的残雪之中,璃盏倒在地上,望着纯白的雪花之中有人逐渐靠近……
要逃么?
璃盏动了动手指,只觉得沉重非常,就像睡觉时鬼压身一样,肢体完全不听使唤。安静地望着片片雪花飘落在她身上,融化成水,渗透到她的身体中去。
她竟也不觉得冷。
这时,她突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她为什么会杀人?
这个想法不是第一次有。可方才意识处于混乱之中,她竟没能给自己一个可以信服的答案。
她是璃盏,她是一个曾经在天朝红旗下生活的乖乖学生,她不偷不抢不赌不骗,她勤奋好学,每天只想着考一个好的大学,杀人这种事,完全没有想过。
而她刚才为什么却杀了人?
不,那个人不是她。
那个人绝对不是她。
或许这身体的前主人很有血性,但她不可能有这种想法,更不会这么做,仔细一想,身体的前主人也不会做。
是的,她坚信这一点。
璃盏从地上坐起来,涣散的目光霎时间恢复清明。这时候她应该在进行安杰雨人叫她做的测试,而不是躺在这个地方纠结那些虚无的事情。
这个想法一出现,四周的景色也为之一变!
飘落的雪花突然消失了,被屠杀的黑灵师的村子也不见了,四周黑暗了下来,璃盏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狭长的通道中,坐在冰冷的水磨石地板上,墙面也是水磨石的,经过抛光的水磨石堪比镜子,光可照人。
反射出来的光线中,她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被汗水打湿了,有几缕缠在脖子上,怪难受,脸色透明得血管清晰可见。她伸手摸了摸脸,冰凉凉的,就如把手放在艾浓脸上一样的感觉。
一阵山风从通道一头“呼”地吹过来,凉飕飕的,璃盏摸了一把自己的后背,全是汗水,被风一吹,这滋味,简直难以言喻。
璃盏把手撑在地上,站起来,挺起精神往前走去。
如果她没猜错,应该是这面墙导致她刚才出现了杀死黑灵师的幻觉。在杀死黑灵师那瞬间,血喷出来的情景仍然在她脑海中不断闪现。
她简直恨不得自己生出一双翅膀,赶紧飞离这个地方。
不过,最初精灵魔法师被残杀的那一幕却像真的发生在她面前。是那面墙壁记录了这段历史,她路过时不小心读取了记忆?想到自己刚才抓住艾浓时,手上传过来的冰凉凉的感觉,也许就是把手放在了墙壁上?(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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