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太妃一笑,却如同为痴枉:“庭茗……庭茗!不,我恨他。”她已语无伦次了,嘴里嘟囔着,沈涣栀却听得清楚,询问地望向庭城,其实她心中早有答案,只等庭城的一句首肯。
“庭茗,便是父皇。”庭城说出这一句后,他也沉默。沈涣栀心里如同打翻了什么,涩得很,也苦得很。
“王说清太妃娘娘于您有恩,究竟是什么恩?”
“当年太后下毒暗害孤与坷儿,便是清太妃,冒死相救。”
所谓的爱上敌国之君,也许只不过是清太妃的一个借口而已,一个,告诫自己不要再做傻事的借口。
其实心里何尝不是还牵挂着先帝呢?
如若不牵挂,何必苟活于世?如若不牵挂,何必夜夜高歌?如若不牵挂,何必救他的孩子!
清太妃骗得了别人,却独独骗不了自己,骗不了自己的那颗心。
先帝呢,恐怕到死都以为清太妃依然恨他吧?于是,便这样错过了。
沈涣栀看向庭城,难以掩盖担忧:“王,我们不会这样吧?”她问的柔弱,让庭城锥心:“不会,永远不会。”他轻轻低语,沈涣栀宁愿
相信。
离开了端宁宫,沈涣栀才算看透,什么都抵不过身边一个可靠的男人,也许他的肩膀不会一直结实,然而却可以永远为你留下一席之地。
无论以后是报仇还是扶持沈家,沈涣栀都不会动庭城分毫。
离得远,坐在两旁的人只知清太妃醉了,也知这场宴会不得不到了散场的时候,纷纷起身言退,出了‘门’,不禁窃窃‘私’语。
“大人,如今昭仪公然穿着凤袍,王也默肯了,难不成,这会是以后的国母吗?”大臣摇了摇头:“难说,难说。”
第二日回倾颜宫,月湖便报,沉希与李将军已大婚了,沈涣栀也才安心。
沈铃清在殿试里高中探‘花’,这一消息让沈涣栀心里稍稍安定,探‘花’,不算高也不算低,卡在正中央才不会惹人怀疑,不用分说,沈铃清定
是使了不少银子,又不知会给沈家找来多少闲言碎语了。
不劳沈涣栀多费口舌,庭城以叫沈涣栀与亲人相聚之名许可他二人见面,倒是省了不少事端。
沈涣栀自然欣然应允。
亭阁之上,沈铃清已是一袭官服,虽未正式封官,但大家都已心知肚明,他已注定了是贵人了。
“沈大人。”沈涣栀唤了声,从后面走近。
沈铃清回头,目光里比上次已多了分沉稳:“昭仪娘娘。”
沈涣栀笑着:“恭贺沈大人高中了。”沈铃清缓缓开口:“也恭贺沈昭仪心愿得偿。”
“这几日王可传你们了?”倚靠着沈涣栀对庭城的了解,他素来谨慎,总是要将这些个中举之人好好考察一番才敢用,沈铃清必然要经历
一段时间才会封官。
“是,左不过是喝喝茶,溜溜马,打打猎。”沈铃清说得轻描淡写,沈涣栀却觉得不寻常:“那么,你可会品茶?你是否识得好马?你打
猎可得了彩头?”沈铃清愣住,摇头:“没有。”
心下一凉,沈涣栀知道庭城可能未必对沈铃清的表现满意了,徐徐道:“不要紧。依本宫的意思,王该还会叫你们来下棋,王‘精’通棋艺,
自然希望他的臣子可以与他匹敌。”
“昭仪娘娘这可是抬举我了,我怎会与王相提并论呢?”沈铃清戏谑一笑,原形毕‘露’。沈涣栀无奈摇头:“不是要你赢王,而是要你与王
多磨一会儿,唯有这样,他才会对你另眼相看,也唯有这样,你的起点才不会低。”“可臣就不会下棋。”沈铃清一摊手,眸子惘然。
“不会?那也罢了,但总不能连一点章法都没有,今儿出了宫就快去学,能学一点是一点,总不能一招不会,叫人笑话。”
‘唇’一撇,沈铃清懒懒道:“是。”
沈涣栀果然料事如神,不久,庭城便召了状元、榜眼、探‘花’三人进宫对弈。
很奇怪的是,庭城与沈铃清的这盘棋下了很长的时间,沈涣栀忍不住来奉茶,却见庭城依然专注棋局,眉头紧锁,而沈铃清,一副‘胸’有成
竹的样子,还不忘对她点头致意。
沈涣栀狐疑地看向沈铃清,却见他的神态颇像大师,似乎棋谱已在眼前了。
良久,沈铃清终于拱手:“微臣输了,王的棋高‘射’莫测,微臣无能。”庭城却扯出一丝笑:“能与孤过上手的人还是少见。无妨。”
沈铃清出了元烈殿,沈涣栀也跟了出来。
“沈铃清,你说你不会下棋。”沈涣栀言。沈铃清抬眸:“是啊。”眸子一紧,沈涣栀步步紧‘逼’:“那就请沈大人不要让本宫以为,本宫
被耍了。”
沈铃清尴尬地笑笑:“娘娘误会了。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街边摆了棋局的老头襄助而已。”“老头?”沈涣栀惊住。“可不是,娘娘不
是没见过,赢一盘十串铜板,输一盘给他一串,微臣给了他十两银子,买了他的棋局,又承诺不抢他的饭碗,他便叫我破此局。”
“你用这把戏来糊‘弄’王?”沈铃清滑腻一笑:“这不能说是糊‘弄’啊。这怎么说也是上古留下的棋局,要不然人家靠什么吃的?不过王能破
此局,真真儿是厉害……”说着,沈铃清喋喋不休起来。
沈涣栀听着,只觉得被颠覆。
从前只知道沈铃清颇有一番小聪明,却怎么也想不到,他是这样的诡计多端,也这样讨庭城喜欢,真是犹如天助。
“哎哎哎,昭仪娘娘,别走啊!”沈铃清在背后唤着,沈涣栀却不理,只身向正殿走去。
钱蔚然贸然出‘门’送沈铃清,撞上这一幕也是模棱两可。
“娘娘怎么了?”看着沈涣栀一脸怒气,钱蔚然关切地问。
“让他滚。”皱眉,沈涣栀扔下这一句,走入宫中,留下沈铃清尴尬地站在原地。
“沈大人?”钱蔚然不确定地问了句。沈铃清干笑了一声:“劳烦公公关照,我先走了。”钱蔚然求之不得,陪着笑:“哎,奴才给您备
了车,夜里走路小心些。”
“是是是。”沈铃清连连地答应,转身离开,钱蔚然不明所以地吐了口气。
真是叫人难以捉‘摸’啊。
元烈殿点了柔软的香,让沈涣栀几乎‘欲’要沉醉。
轻轻委在庭城旁边,却见他仍然钻研着棋局:“你兄弟的棋局,真是深。”沈涣栀轻轻从背后抱住他:“王,晚了,明儿还要上早朝,歇
歇吧。”
庭城低头,看见‘女’人的长发垂在腰间,柔顺乖巧地模样讨人欢喜。
并未多言语,伸手将她打横抱起,走入侧殿。
清晨,天已大亮,庭城是何时走的沈涣栀仍不知晓,只着寝衣,懒懒地躺在榻上。
星河与月湖来叫,沈涣栀心以为不是什么要紧事,便一概未理,直到月湖闯了进来。
“娘娘,沉小姐生了!”月湖脱口而出,沈涣栀还未反应过来,慵懒道:“都说了叫李夫人。”突然眼前一亮,猛地坐起:“你说,姐姐
生了?”
连连点头,月湖容不得那么多,拿起外衣给沈涣栀换上,马车已在外面备好了,星河亦等着,沈涣栀赶忙跨上了车,随着马车离开皇宫,
沈涣栀愈发心绪不宁了。
“你说,是男孩还是‘女’孩呢?”竟不知不觉地笑了,沈涣栀还在期待一个小生命的诞生,它将是姐姐的延续。月湖道:“是个男孩儿就好了,沉小姐也能有个依靠。”星河也笑着应:“我倒是希望是一对龙凤呢。”
月湖笑意‘吟’‘吟’地点头:“谁不希望是龙凤呢,只是生龙凤的极小,沉小姐有这个福气就好了。”
一路快马加鞭,总算是到了李将军府上,到的时候终是晚了些,沉希的孩子已生了下来,母子平安。
沈涣栀问过沉希的安好,便要看孩子,却听‘乳’母说孩子身子弱,怕着了生人气,只好罢了。
问起是男孩‘女’孩,李府的下人脸上带着喜‘色’:“是龙凤胎呢!真是上天降了吉兆!”沈涣栀一听,也欢喜不已,一面对了星河说:“这回
你有大功,我们回去论你的赏。”
星河笑嘻嘻道:“能叫那两个孩子认我做个亲就是了。”月湖笑她:“你倒贪心。”
李子嘉一直在房前守着,走过来时,眼里已掺了一些柔软:“沈昭仪。”沈涣栀应着:“李将军。”李子嘉向前走了一步:“夫人已然为
我生下了一子一‘女’,昭仪娘娘是来为我庆贺的吗?”
沈涣栀笑得温婉,言语却不乏残忍:“正是,更筹划着什么时候把李将军的眼中钉‘肉’中刺给带走呢,免得刺了李将军的心。”
李子嘉不怒不恼,反而言:“微臣自认对夫人极好,不知是怎的使昭仪娘娘误会了微臣,才有如此说法。”
“误会?”沈涣栀挑眉“不敢,只是替姐姐担忧罢了。更担心她的孩子将军是否会真的视如己出。”
薄‘唇’一抿,李子嘉缓缓道:“如若昭仪娘娘肯谅解微臣,那从此这两个孩子便是微臣自己的。”沈涣栀心里微微动容,她何曾不想让孩跟
着自己的亲生母亲呢?如果可以,她又怎么愿意把姐姐的孩子带入宫中,使他们母子分离?
只是,恐怕李子嘉心里不愿罢了,也是顾及着这件事心里发恨,才对李子嘉冷言冷语。
“李将军当真愿意抚养这两个孩子?”沈涣栀低声问。李子嘉此刻已不像初见时那般,显得格外成熟决断:“是。还请昭仪娘娘不要把孩
子带回宫。”
微微勾笑:“只要李将军心里愿意,本宫自然不会多此一举。姐姐在哪儿,本宫想去看看姐姐。”李子嘉吩咐了个婆子一声:“请昭仪娘
娘去看看夫人吧。”婆子一愣,既而笑道:“昭仪娘娘,不是老奴不通情面,夫人刚刚生产,此时见恐不吉利,请昭仪娘娘隔日再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