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着一点头,沁桃的双眸成了两轮弯月,与多年前的珈蓝一模一样。沈涣栀看着她,微微的笑了,计策在心中绽开,如同一朵妖‘艳’无格的‘花’,诡秘而美丽。
珈蓝已经死了那么久,沈涣栀的心里也只是存下一个模糊的影像罢了,可只要一闭上眼睛,属于珈蓝的音容笑貌却依然历历在目,一点一点,摧人心肝。
即使说死亡带来的伤痛是可以被时间洗刷的话,沈涣栀也永远含恨。如果只是要母亲的命,为什么要选择放火?一场火下来,姑姑姑父不说,可沈涣栀心里也暗自明白,尸骨恐怕早已化成了灰,即使不化作灰土,也必然是面目全非了。
按照风俗,挫骨扬灰的死法必然是因犯下了极大的过错,又或者,是血海深仇。可母亲呢?母亲什么也没有做,脱离了沈家,带着几个孩子,生活在荒山野岭中,甚至不愿靠近附近的村庄,即便如此,还是惹来了杀身之祸。
沈涣栀并不是守旧的人,也并不认为母亲会灰飞烟灭,她只是恨,母亲是那样美丽柔弱的‘女’子,而这美丽居然被一场异火所淹没玷污,沈涣栀甚至暗自希望,母亲连最后一点踪迹都不要保留,就像仙子一样驾鹤仙去,而不是留下不雅的残骸——沈涣栀很清楚母亲的个‘性’,即便是死,也要优雅地离开。
而这样的死法,母亲是不会如愿的,她也在心头痛恨——究竟是怎样的恩怨,竟让别人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连一点尊严都不肯留给他们一家,毁尸灭迹,却留下了她在这世上,因此并不干净。
沈涣栀记得,当时她曾目睹一个男人的面容,深深地刻在她的脑海里——不过也只是那一瞬而已,对幼小的她来说,记住一个人的脸或许很难,况且是在那样的情况下,亲人死去的疼痛撕心裂肺般折磨着她,她怎会还记得他的相貌?
摇了摇头,沈涣栀心下冰冷,既怪自己蠢笨,又恨敌人歼诈狠毒。
如果仅仅是灭‘门’,又怎会留下她一个活口?敌人这般做,是何等狂妄!似乎已确信,凭借她是没有办法复仇的,留她一命,只不过是为了在远处观望时窃笑,看戏般看着她的人生因为这场大火所有的痛苦改变,然后躲在角落里,哈哈大笑。
所以,他敢叫她活着,他必然是有一种盲目的自信的吧,自信自己的布局天衣无缝,当年的案子已经无法可查,即便是出动了沈家的势力,也是无济于事了。那么,他成功了吗?
贝齿紧紧咬着‘唇’——沈涣栀怒目而视,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
突然想起,沈莫云曾说过,纵火者似乎是边疆人——边疆!她此刻就在边疆啊。父亲在边疆有权有势,问问父亲,也许会有结果呢?
但,此刻还不是时候。沈涣栀只好先将心头怒火压抑下来,国难当头只是借口,她对那个男人的挂念才是真的。来边疆的这几日,夜里她总是在想,如若庭城死在战场上,她真的无法再也面见他容颜的时候会怎么样,结果是泪水一次又一次浸湿了脸颊,留下阵阵冰凉。
所以,当务之急,是解决庭城的事情,这还不得不依靠于她的父亲——沈怀英与叛匪和乾国人以及石龙人似乎有或多或少的往来。这一点沈涣栀还是看得出来的。事情结束后,她会劝父亲回帝都,然后封妻荫子——只要庭城安然回京,沈涣栀便可担保父亲不仅安然无恙,而且会加官进爵。
虽然仗着庭城的*爱,沈涣栀还是有隐隐的担忧——庭城若知道父亲‘欲’反,还会手下留情吗?
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温温柔柔的笑了,沈涣栀拉住面前沁桃的手,轻声问道;“父亲每晚都会叫‘女’人陪着吗?”沁桃脸‘色’微红,点了点头。沈涣栀依然温和道;“那,你今晚便去父亲房里,可好?”“这……”沁桃又羞又急。叹了口气,沈涣栀也有些着急:“你难道等着父亲来找你?他对你是怎么样的你自己不知道吗?等着他来找你,怎么可能呢?还不如先发制人。”
“万一……老爷生气了呢?”沁桃迟疑道。“反正你在他心中的地位也就是那个样子了,更坏也没什么要紧,可万一会变好呢?”沈涣栀耐心地劝阻着沁桃,笑了笑。“好好儿想想,你不吃亏。”沁桃还是有些犹豫,但看到沈涣栀坚定的眼神,也只好无奈地点了点头。
“——另外”沈涣栀话音一转。“我有办法让文琳再也无法得*。”沈涣栀字字说到了沁桃的心里,沁桃眼睛一亮,急不可耐地问;“是什么!?”沈涣栀神秘一笑,摇摇头;“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我要做的事情也与你无关,只是你今晚记住,一定要一举赢得我父亲的青睐。”
紧低着头,沁桃咬‘唇’,沈涣栀所说的“一定”,在她看来却是难上加难,沈怀英平时极少看她,更别提碰了,甚至说——看见她便厌烦不止,如何做才能让这样的男人喜欢上自己呢?他讨厌自己还来不及,简直是天方夜谭。
看透了她的心思,沈涣栀笑笑。“如果就这样便叫我父亲对你的态度有所改变,确实是困难的。我倒有一条捷径。”说着,沈涣栀从腰间解下两块‘玉’佩,从中拿出一块递到沁桃手中,而另一块是庭城所送的鸳鸯‘玉’佩,依然被她珍重地戴回身上。
“这是——”沁桃端详着掌中的那一枚小巧的‘玉’佩,不禁纳闷,‘玉’佩的样式已经很老了,做工虽然还称得上是细巧,但是放到现在,市面儿上的价格应该不会高到哪里去——又不是古物。
浅浅一笑,沈涣栀淡淡道:“这东西虽不名贵,却对你大有裨益,你今晚就带着它去找父亲。若父亲问你它是打哪儿来的,你就说是——”想了一想,沈涣栀道:“你就说它是一位,嗯,老和尚给你的。”
前世托今生,今人最容易轻信的谎话,主要是为了慰藉自己,更给自己的爱恋找到了一分相应天时的神圣。沈涣栀轻笑了之,但若是有人说她与庭城是前生注定,她也宁愿相信。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而已。
“真的管用吗?”沁桃怀疑。沈涣栀抿‘唇’,思索。其实她也不敢肯定父亲看到这枚‘玉’佩就一定会为之好奇。那枚‘玉’佩其实是父亲留给母亲的,母亲有一天将她抱在怀里,将‘玉’佩系在她的腰间,轻声呢喃:“这是你父亲送给我的东西,今天,它归你了。”沈涣栀懵懵懂懂地应了一声,那块‘玉’佩便是她的了。
其实‘玉’终究是俗物,可既然父亲将它送给母亲,估计是寄托了情感的,沈涣栀押上沁桃的前程,就为了赌父亲的一个情字,她也是极为冒险的,可她也有着暗暗的期待——看似平静似死水的父亲到底会不会为这一块‘玉’佩而震动呢?
不管结局怎么样,沈涣栀已决定赌了。可怜的是,沁桃还‘蒙’在鼓里,全然欣喜于沈涣栀的承诺。有时候,棋子就是这样,只能任人摆布,根本不知道以后的命运会如何,沈涣栀对于自己的行为早已经麻木了,现在的她变得如同魔鬼,只知道一味地达成心愿,丝毫不管所作所为会给其他人带来什么。
“那,今天晚上我去试试。”沁桃带着跃跃‘欲’试的心态,甚至有些兴奋。“记得,别做蠢事,别说傻话。”沈涣栀平淡地看着她,开口一句,已浇灭了她心中大半的火焰。沁桃终于还是不知所措了。“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沈涣栀静静地看着她,眉头紧锁,摇摇头,朽木不可雕也。
“尽量平静一些,温柔一些,我父亲会喜欢的。”其实沈涣栀也并不知道父亲究竟喜欢怎样的‘女’人,她只是按照了母亲的形象来规划沁桃,而且沈涣栀深信,一个温柔似水的‘女’子,无论什么男人都会心动的,即使是庭城也并不例外。
不禁笑了,庭城似乎已经是一个温柔似水的男人——虽然那只是在表面,沈涣栀见识过他的狠厉不留情。不知是怎样,庭城方才会容忍她刁钻的个‘性’,其实连沈涣栀自己都未发觉,在面对庭城时,她已变得小鸟依人,讨人欢喜了,不可否认,那是她自然而为之的取悦,不需要经过理智的批准,只要听任心头的野草疯长。
“不要总是发抖害怕。”双眸微微紧,沈涣栀有些担忧地注视着沁桃——她的棋子真的有能力为她办事吗?恐怕不然,但,总是要试一试的。深深吸了口气,沁桃似乎平静了一些,声音亦如清泉般澄澈:“小姐,这样,可以吗?”
闭上了眼,沈涣栀声音喃喃:“希望你能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