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物归原主(1 / 1)

没过多久,外面开始疯传,沁桃即将被老爷收为侧室。

沁桃从“酒池‘肉’林”中出来的时候,外面早已等候的一群正值大好年龄的‘女’子便一哄而上,手上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嘴里也是说不完的奉承话,久久沉积的沈宅好像一潭死水,镜子一样的水面儿突然被一块石头砸得粉碎,良久的沉默终于因这一件事而结束了。

‘女’人们仿佛看到了希望一样,争先恐红地想巴结到沁桃,她们心里有数,如果能从沁桃那里讨来些经验,也能翻身成为沈家的夫人,那么景况就与现在的生活丝毫不同了。

成为妾‘侍’是什么样的感觉?有的‘女’人在沈家待了多年,也始终没有看到过沈怀英纳一个妾,妾‘侍’的待遇是想都不敢想的。但,只要是被沈怀英*幸过的‘女’子,一定会成为沈府的红人,从饮食起居就与别人大不相同。沈宅所供养的‘女’人一概被分配到承福楼,沈怀英如若有需要,也大抵会往承福楼去。

故此,承福楼中的软香温‘玉’十几年下来也算积累了不少,有的直到年老‘色’衰,沈怀英也从来没去看望过一眼。被沈怀英召见过的‘女’子,是要马上从承福楼搬到凌‘波’居的。能住在凌‘波’居的‘女’子,一顿饭鱼‘肉’皆有,逢年过节迎来送往收的礼的更是不少,绫罗绸缎在身,珠‘玉’繁‘花’在头。

譬如文琳,就已搬到凌‘波’居住了,日子过得当然风生水起,文琳得势后人愈发傲慢了,沈宅里谁见了她都要毕恭毕敬,否则吃不了兜着走。有沈怀英撑腰,文琳胡作非为时也没有人敢说什么。

沈涣栀亦随着人群走到了受*若惊的沁桃面前,人熙熙攘攘地挤着,身上的香气彼此传染‘混’合,有一股刺鼻的味道,纷‘乱’中有人认出沈涣栀,也只是浅浅点了点头:沈小姐好。沈涣栀报之一笑,也并不在意她们的失礼。

可以轻易看出,她的父亲并不沉溺于‘女’‘色’,以至于这些美人们病急‘乱’投医,到处探寻能够得*的方法,仿佛只要能得到几句提点,便可以麻雀翻身。

她的父亲,好像有一座后宫一样。事态的严重让沈涣栀蹙了蹙眉。

沁桃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身上仍穿着那袭湖蓝‘色’长裙,稳重的颜‘色’并不符合她的年纪,却为她尚还青涩的容颜添了一分稳重,细细的眉眼似乎含情脉脉,又似‘欲’诉愁肠,与当年的珈蓝十分相似。

看见了沈涣栀,沁桃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沈涣栀摇摇头,笑了笑,远远地阻止了她。

既然从来都没有享受过这殊荣,便好好体会一下吧。

沈涣栀径直向前走去,‘吟’‘吟’的笑意安抚了沁桃砰砰直跳的心,在与她擦肩而过时,沈涣栀一句话散在了风里。“记得,要尽量平静下来,才不会出错。”“嗯。”沁桃的声音小得只有她自己能够听见。人群依旧沸腾着,沈涣栀浅浅瞟了她一眼,没有耽搁,进了酒池‘肉’林。

沈怀英已然起身,正将一只靴子套在脚上,冷不丁抬头,看见沈涣栀打扮整洁地站在他面前,不好意思地笑了。“栀儿啊。”沈涣栀笑意温淡。“父亲,早安。”沈怀英低下头,似有愧‘色’:“昨儿个说是为了给你接风洗尘,我倒先喝醉了,实在是——”

“无妨。‘女’儿昨儿个也醉得不轻。”沈涣栀抢在他前面说完,沈怀英的样子让她的心口有点微微发疼。“你都看到了?”沈怀英有些紧张。“她是……?”沈涣栀轻轻点了点头问道,她最终还是将这出戏演完了,看沈怀英无地自容的颜‘色’,就知道,这出戏她演得漂亮。

“你见过的,沁桃。”沈怀英苦涩地笑。“她是我从前在*买回来的‘女’子,后来变作‘侍’‘女’使唤。”原来,沁桃是连承福楼都没有住进去过的。想必父亲买她时,只想放她在身边,偶尔可以一睹母亲从前的眉眼吧,心酸楚楚逐渐在沈涣栀‘胸’口蔓延。

“昨儿个本是为你设下的宴席,没想到最后……”沈怀英话说了一半,笑容苦涩到了极点。“父亲不是已经打算将沁桃收为妾‘侍’了吗?”沈涣栀平淡道,似乎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嗯……”沈怀英沉‘吟’片刻。“那么,封妾以后是否也和文琳一样,住在凌‘波’居?”

“不,既然已经是妾了,那么尊卑有别,自然是不宜与文琳住在一起的,直接住在正房吧。”沈怀英说得轻描淡写,没有丝毫犹豫,沈涣栀却暗自惊了一惊,正房,是正室夫人住的地方。“父亲可是有将沁桃扶正的打算?”“这个……”沈怀英仍旧是模棱两可的答案,仿佛在思索,仿佛又已有了定论不愿说。

沈涣栀想了想,沈怀英怕是有扶正之心却怕说出来会伤了她吧。“母亲已过世多年,父亲想要续弦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父亲现在日理万机,是该有个‘女’人时常在身边,聊以慰藉。”沈怀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后,说:“栀儿,为父欠你们母‘女’的实在是太多。”

“你我父‘女’,不必说什么欠不欠的。”沈涣栀浅浅道。“母亲在天有灵,当然也希望父亲晚年安康,能够与一个‘女’人一起互相扶持,举案齐眉。这样,母亲也会高兴的,只要活着的人能快活,怎样都好。”沈涣栀一席识大体、懂大局的话很讨沈怀英的欢心,他轻轻抚了抚沈涣栀满头如鸦的青丝墨发。

沈怀英满足地抒叹一口。“栀儿能够如此懂事,实乃我之大幸。”沈涣栀微淡笑着:“那,父亲何不直接娶沁桃姐姐为妻?”沈怀英迟疑了一下,然后断然道:“不。毕竟我的身份娶一个‘侍’婢是不相宜的,先纳妾,待她生下孩子有理有据,再扶正也不迟。”

暗自冷笑,没有想到,她的父亲竟然如此看重出身。他口口声声的“不相宜”,难道当初丢下妻子一人离去便相宜了吗?说什么纲常礼法,到了自己身上还不是一样的我行我素?如今,却用它来规范别人了。

说到底,沈涣栀心里还是恨的,恨沈怀英为什么要抛下母亲珈蓝独自远行?如果他不离开,或许结果会大不相同……母亲或许还活着,沈家也不会颓然衰败,更加不需要她来入宫缓解皇帝与沈氏一族的关系了。她牺牲了一辈子,换来了那座金碧辉煌的笼子。

世上是没有后悔‘药’的,只不过是父亲的一念之差,已经造就了今天。

换个例子,即使是这一切都照常发生,如果父亲不‘插’手庭城的事情,她可能也不会待在这里,日夜忧思了。她的父亲,似乎向来只为她带来了麻烦,而没有丝毫喜讯。

尽管心里千万的不情愿,她也只不过是笑笑说:“父亲说的不错。”沈怀英抿了抿‘唇’,考虑片刻后,方才小声道。“为父不瞒你,昨夜,为父将沁桃当成了你的母亲……”“是吗?怎么会呢?”沈涣栀假装诧异道。“老实说,当初将沁桃带回府,不过是因为她有一双与你母亲相似的眼睛,昨夜,我却在她身上发现了你母亲的‘玉’佩……那是当年,我送给你母亲的。”

“……这样啊。”沈涣栀犹如恍然大悟。“那说明,这丫头与父亲有缘呢,保不齐,就是母亲在天有灵,将这‘玉’牌托付给她,让她来代替母亲照顾您。”沈怀英觉得有理,点了点头。“父亲可问她这‘玉’佩是哪儿来的了?”“早起时问过,她说,是一个和尚给她的,那和尚还说什么命中注定的话。”

沈涣栀一拍掌。“那便对了,佛‘门’通灵地,与‘女’儿说的想必不差了。”“如此……”沈怀英蹙眉思索。“我倒真的应该娶她?”沈涣栀浅浅笑了:“父亲只跟从自己的心就是。”

沈怀英摇头,笑笑。“神鬼之事岂可当真?怡情而已。我也并不期盼着这个沁桃能取代你母亲,聊胜于无罢了。”说着,便拿起*头柜上的‘玉’佩,招呼沈涣栀。“栀儿,过来。”

沈涣栀微怔,慢慢走过去。沈怀英将那枚‘玉’佩轻轻‘交’到了沈涣栀的手里。“不论它是不是你母亲的东西,你都收着。”沈涣栀一愣,然后巧笑焉兮:“多谢父亲。”当着沈怀英的面,她将‘玉’佩挂在了腰上,沈怀英眼尖的看到那枚鸳鸯配,一皱眉。

“那是凌天王给你的?”“是。”沈怀英冷哼了一声,语气急转直下。“这么卑贱的东西,也敢送人?在他心里,你就值这么便宜的东西吗?”沈涣栀不经意一笑:“罢了父亲。东西不在贵贱。”沈怀英深深吸了口气,挤出一个笑容:“若不是看在‘女’儿你的份儿上,鬼才愿意为他的死活奔‘波’。”沈涣栀挑眉,一喜:“父亲真的帮了栀儿?”沈怀英慈爱一笑,拉住了她的手。“那是自然的了,你是我的‘女’儿嘛。”

心头悬着的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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