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浓墨一般遍地泼洒,笼罩在里面的人似要透不过气来。
妙心久久不愿拿开自己的手指,她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清儿,清儿……”她喃喃着。
妙清双目紧闭,嘴角已经渗出血来,面上的乌青似乎更加深重了,身体已没有一丝温度。
“她是你什么人?家人?”清亮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妙心却觉得有如天边传来,中间隔着浓浓的雾霭,让那声音都变得不再真实。
从小跟着母亲尝尽困厄,后又执掌云水阁,妙心不是没经历过苦难与生死,但是乍然看到最喜欢的妹妹在自己面前了无声息,她实在是无法接受。
“清儿,不要吓长姐!你睁开眼,看看长姐!长姐错了,以后出门都带着清儿,清儿不要和长姐开玩笑好不好?清儿……”她一遍遍呼唤着,仿佛妙清只是同往常一般在恶作剧,下一秒就会跳起来跟她说一切都是玩笑。
沈源站起身,看着妙心纤瘦的背影,竟有种说不出的同情,或是……爱怜。
“这是你的妹妹吧!”沈源试探着问妙心,没有回应,他摇摇头,“看这个样子是中毒了,要不要先带她去医馆看一看?”
这一句惊醒剧痛中的妙心,是了,妙清也许还有救!她一下子来了力气,抱起了妙清,便飞奔而去。
沈源刚欲追上去,身后出现一个影子,“少爷,人都到齐了!”他眯眯眼,看着妙心跑开的方向,犹豫了一下,终是转身进了赌坊。
妙心努力奔跑着,她恨自己学艺不精,脚程不能再快些,怀中的妙清似乎有千斤重,妙心的泪珠止不住地落下来。
云奴已经赶了过来,欲接过妙清,妙心却坚决不让,她只是一力奔跑着,哪怕胳膊已经麻木了……
国公府,谢夫人已经从青衣那得知妙清偷偷跑出去至今未归,她急急在府门处等待着,正来回踱步间,终于看见妙心的身影出现。
“娘,救妙清……”一句话未说完,妙心已经累极晕了过去。
“心儿,心儿……”谢夫人过去扶住妙心,旁边丫鬟们已经抱起来妙清,众人七手八脚地进了离正门最近的湛露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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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姐,娘总是让我学女红,可我真的不喜欢!长姐,你带我出去玩吧!对了,长姐,胭脂做好了我送你一盒,这可是最美的桃花红,你搽上一定赛过西子……嘿嘿……哈哈……”
“清儿,清儿……”妙心大叫着坐起来,素宁已经赶了过来,“小姐,您做噩梦了!”
“噩梦!”这都是噩梦吗?妙心忽然胸中升起巨大的希冀!
“素宁,清儿呢?清儿在哪?”她猛地一下抓住素宁的手臂,急急问道。
素宁垂下了头,不敢看妙心的眼睛。
“死了?她死了是吗?”妙心觉得眼泪已经喷涌而出,但她死死睁着眼,直瞪着素宁,只等她的回答。
“小姐,二小姐……二小姐殁了!”
妙心只觉浑身所有的力气突然都不见了,瘫软下来,闭上了眼,她并未看到素宁脸上现出的愧疚与不忍。
素宁给妙心掖好被子,放下床帐,这便向外走去。
谢夫人站在苕华院门口,素宁过去低声回禀,“夫人,小姐睡着了!”
“嗯,素宁,你是我最信任的人之一,这一切都是为了心儿好,你可知晓!”
“奴婢知晓!”
“那就好,等大小姐醒过来,你让她来我院中!”
“是。”素宁屈下膝去。
“我已经定亲,不能与你修得夫妻情分,是我此生憾事……”男人的星眸深沉,直望到妙心的心底去,这一双星眸竟与沙场之人的双眸重合起来,妙心终于大恸,睁开眼,双颊已是洇湿。
四周朦胧一片,应是傍晚了。
她撑起身子,只觉头重脚轻,但依然走下床来,换上男装。
秋日的莫愁湖已然现出萧索来,一如妙心此刻的心情。
她立在栏杆旁凝望着湖面,那成片的荷花丛已经枯黄,里面偶尔窜出几只鸬鹚,直直地扑棱出来,“嘎嘎”地叫着飞远了。
“这样的天气,你怎穿得如此单薄?”
妙心浑身不可查地微震了一下,缓缓转过身,盯住那双星眸,一字一顿地问道,“你可上过疆场,杀过王保保?”
朱棣眸子一紧,惊讶地看着妙心。
这个表情已经足够了,妙心沉痛地看着朱棣,“我也杀过他,用的是……匕首!”
朱棣实在无法置信。
当年他努力学习兵法,却更仰慕那沙场征战的将士,几番恳求下,父皇竟同意他随同徐达出师北元。只不过不允许他暴露身份,只准他已普通士卒身份混入先锋蓝玉的麾下,这是只有他与父皇两人才知晓的秘密。
这也是他为何不喜蓝玉的原因,他亲眼目睹了蓝玉的骄奢傲慢,虽然此人有勇有谋,却不将士卒的性命放在眼中,且好大喜功!
那日如不是蓝玉建言,徐将军不会孤军深入,险些全军覆没,后来虽然蓝玉努力掩护大军撤退,但大错已经铸成,明君死伤过万。
撤退过程中,朱棣见风沙极大,元军也不免混乱,便心生野心,欲杀了王保保,立一大功。
却不曾想,竟有人与他不谋而合,对视一眼后,二人一同射出匕首,只见那王保保中刀栽到了马下。
他自是不会邀功,也一直等着那人现身,想引为知交。哪知数日过去却杳无音讯,可能是撤退时战死了,他只能如此猜测,心中不免惋惜。
未曾想过,那人竟是眼前的女子。
“那日疆场之人竟是……”朱棣未等说完,已经顿住了,他不可置信地望着妙心,低下头,胸部露出一截匕首的刀柄。
“是我!”妙心说完转身即走,她不想再望着那双心痛的眸子。
朱棣伸出手去,抓住妙心的右臂。
妙心惊讶地回头,胸部中刀,这人还有如此大力气?
“为何杀我?”
“报仇!”
“为谁?”
“昨日赌坊中毒而死之人!”
“你怎知是我所杀?”
“难道不是吗?”
朱棣无言,妙心看着他,便要甩袖,朱棣已将她搂过来,“既然今日命丧你手,我总要拿点好处!”
只见他从妙心怀中取出一枚白色棋子,“你也是对我有情的吧?!”说罢不等妙心回答便口勿上了妙心的唇。
妙心震惊地望着朱棣,竟不能动弹。许久,朱棣闭上双眸,倒了下去。
唇齿依然残留着温暖,心却已冰冷。清儿,长姐已给你报仇,你尽可安息了!
妙心望着面色惨白的朱棣,终是转身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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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的问题为何没有人参与,真的有那么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