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放开久儿冰冷的手,站了起来,铁链将她层层困住,如同一个乌黑的鸟笼,刹那间,从四面八方伸出无数条铁链,将她的手脚禁锢,无法动弹,铁链上布满了细细的钉,深深扎入每一条经脉,她连眼都不曾眨一下,任由铁链慢慢缠于身上。
“世上有三大宝贝,一件是蝉翼轻衣,一件是月阳鼎,还有便是这镇魂链,受它所困,所有的法力都会被吸食殆尽,而你也无法使出任何法力,上面的细针会深入你的经脉,你不会死,但你会沉睡,青玉,我若称王,你便为后,只不过,我的妖后,要生生世世呆在镇魂链里,你曾陪我度过了漫长而孤独的十万年,那么接下来的十万年,我也不会寂寞了。”
“你还记得,承诺我的报酬?”青玉无所畏惧地看着他,“想来也不会认账了,出尔反尔,恩将仇报,真叫人生厌,竟然还想到用这种东西困住我。”
苍痕肆意地笑起来,“是不是比赫容聪明?”
青玉闻言也笑了起来,“我早就说了,他比你聪明,你还在用同样的办法,这种东西,怎么能困得住我呢?”
她反手紧紧抓住腕上的铁链。
“别挣扎了,受困其中,别妄想用法力。”
青玉置若罔闻,手心里寒气四溢,镇魂链凝结成冰,紧接着顺着手心的铁链迅速蔓延开来,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冰化,瞬间整个镇魂链都成了晶莹剔透的冰雕。
青玉双臂一挥,镇魂链便成了冰渣子,哗啦啦地往下落。
苍痕猛地站起来,震惊地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如此熟悉的一幕让他几乎惊慌失措。
青玉缓缓走过来,每走一步,脚下的路便会结成冰,地宫霎时变得冰冷了许多,她的眼里没有往日的灵动调皮,“我问你要一样东西,你给还是不给?”
“你要什么?”苍痕不傻,如果能用利益化解眼前的干戈再好不过,虽不确切,但这股力量确实让他熟悉到害怕。
“我要你的元丹。”
直白点,这句话的意思是,我要你的命。
苍痕危险地眯了眯眼,从一开始就是如此,各怀鬼胎,各自隐藏,他从来都不信眼前的女子会真的拼了命的帮自己,只是万万没想到,她千辛万苦就是为了最后取他的命。
他掌心聚集妖力,一掌一掌朝着青玉袭来,旁边修为尚浅的妖来不及躲避,被灼得尸骨无存,然而所有的攻击都会在她的面前结成冰霜,随着她的步伐而粉碎落下,她的眼神直直地看着他,犹如猎人,看着囊中之物。
“不可能!不可能!啊!”
苍痕仰首大喝一声,底下的爪牙纷纷痛苦地跪了下来,他们身上的妖力正在被吸食,不仅如此,地宫之外,花草枯萎,雷鸣电闪,狂风四起,天空中出现了妖异的颜色,惊涛骇浪,拍打着巨石,发出如猛兽般的嘶吼。
他凝聚所有的力量为的是除去眼前最大的威胁,重生之后所面临最大的敌人不是仙界而是眼前这个女子,真是可笑!
苍痕周身弥漫着黑色的光晕,地宫开始震动起来,幸存的妖找不到依附之物,摔得满地滚,巨石崩落,耳边时不时响起哀嚎声,沙尘漂浮在空中,模糊了视线,青玉不紧不慢地走着,似乎万事万物漠不关心,她只有一个目标。
苍痕奋力展开双臂,黑色光晕迅速笼罩整个地宫,一切都安静下来了,没有一丝生机,苍痕松了口气,颓然地坐到椅子上,用手撑着头,疲惫地闭上了双眼。
而正在这时,脚步声又响了起来,苍痕缓缓放下手,睁开眼微微坐直了身子,眼睛凝视着前方。
黑暗中闪过晶莹的光芒,等回过神时,无数的细小尖锐的冰柱只在咫尺之间,似乎只要微微动一下便会万箭穿心。
青玉走上台阶,在他的面前停了下来,高高在上而又漠然地看着他。
她身上的气息很好闻,很纯净,像是可以洗清所有的罪过。
苍痕摇着头无奈地笑了笑,略显苍白地问道:“冰封之术?”
“嗯,是啊。”她眉宇间有一丝讽刺,“十万年前你就该死了,偏偏你还活着,你活着到头来自己不好受害得我也不好受。”
“你究竟是什么身份?”苍痕摊了摊手,“我只是不想死得这么不明不白的,那样很失颜面。”
她笑了,“死都要死了,还讲究什么颜面。”
“哈哈哈,此言差矣,我啊,这一辈子最讲究颜面,可以为了颜面而堕仙成魔,可以为了颜面与仙界反目成仇,可以为了颜面而执迷不悟,我的一生,做错了很多事,罪孽滔天,我知道是错了,却无法低头,我想抓住你,将你永远囚禁在身边,可是没想到是把自己赔进去了,真是……颜面无存。”
青玉摇了摇头,“所以说太过傲慢自负是不对的,不过,终于肯放下颜面了,也是一种长进,虽然晚了些。”
“冰封之术亦正亦邪,总算明白何谓亦正亦邪,正是留给别人的,邪却是留给自己的,青玉,我似乎是喜欢你的,至少你在极北陪了我十万年,尽管你沉睡着。”
“哦?那太好了,死在我的手里是不是可以少几分遗憾。”
苍痕的脚边开始冰结,从下至上,从外至内,绝对冰封,四目相对,他似乎一瞬间回到了十万年之前。
极北之地,花神使出冰封之术,然而意想不到的是,冰封之术疯狂地蔓延开来,以无法阻止的速度冰封整个极北,那时,花神瞭望着远处,眼神是如此悲悯,极北万物瞬间覆灭,连同花神一起化作了坚硬无比的冰雕,而他在那一次灾难中竭尽全力,也无法摆脱厄运,封印了十万年之久。
冰封之术亦正亦邪,并不是花神没能驾驭才犯下杀生的罪孽,那么,究竟是为什么呢?青玉呢?她的出现又是为了什么?她通晓冰封之术,甚至信手捏来,每一分每一厘都得心应手,全然操控了于心。
她,究竟是谁?
苍痕已经来不及去探究了,这一次,他永远也逃脱不了。
青玉望着眼前的冰雕,摊开一只手,闪着光的元丹从冰块里跃出来,悬于她的手心,她看了好一会儿,突然将元丹握住,地宫开始崩塌,而她面前的冰雕也开始迅速融化,最后化作了一滩水。
她缓缓仰起头,“轰”的一声,眼睁睁看着头顶的石壁砸了下来。
地宫成了一片废墟,外面下着倾盆大雨,冲刷着这个满是妖气的地方,似乎要将这儿洗涤地干干净净,似乎要将所有的罪恶冲淡。
青玉从废墟中狼狈地爬了出来,身上的白衣早就污浊不堪,额头的血顺着脸颊流下,然而流血的伤口却一点一点恢复,直至消失,她跪在石块之上,任由雨水浇湿了衣发,眼神木讷地看着前方。
“青玉?”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她没有回头,苍白的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青玉。”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她突然肆意地笑了起来,雨水拍打着脸庞,她缓缓转过头去。
赫容心里一震,他分不清她究竟是笑还是哭。
她走了过来,仰起头努力绽开一个笑颜,“我杀了苍痕。”
那样的眼神像邀功一般,赫容不自觉地抬起手,刚要触摸到她的头发,她却笑着往后退了两步。
“杀了苍痕,现在我才是主宰,只要有他的力量,我就什么都不怕了,赫容,我会让你亲眼看到,在这个世上,存在着复活之术,我会让你知道,你有多愚蠢。”
她的眼神中带着轻蔑与绝狠,赫容心中一震,袖里双拳紧握,皱起眉头,低沉道:“为什么杀了茉杳?”
青玉倦怠地转过身去,冷笑道:“赫容上仙,你这么聪明,为何问出如此愚蠢的问题?答案心知肚明不是吗?一定要我亲口说出来才甘心,那就如你所愿,自然是为了报复滔天神君,只有杀了茉杳才足以让他痛不欲生,肝肠寸断,就如同当初的我,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吗?你怎么会感同身受。”
赫容的眉头又紧了几分,如何不会感同身受,当他看到她撕心裂肺的哭泣,当他看到她忽然像变了一个人,沉默着封闭自己,当他看到她怨恨的眼神,哪怕现在,只要回想起来,都会心疼不已。
“你这么做和滔天神君有何区别?”
“当然有区别,我是个怪物,就算做尽伤天害理的事又如何?哪怕变成现在的这副模样也不足为奇。”
“怪物?”赫容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冠上这两个字自称怪物,青玉,究竟是不是怪物你自己不清楚吗?”
青玉坦然地对上他的眼,“不清楚,那么赫容上仙,什么时候查出真相,记得告诉我一声,好让我也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究竟是不是怪物,不过……你只有一月的时间了,我将施以复活之术,复活巫谷万物,要以什么为代价呢?你来得及阻止吗?”
赫容额间黑影若隐若现,看得出他极为隐忍。
青玉走上前,无辜地看着他,笑道:“想杀了我?别费力气了,现在的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不如猜猜看最后我们两个谁会赢。”
赫容深沉低笑,明明是笑着,却让人不寒而栗,他说:“我猜,谁都不会赢。”
“是吗?”青玉微微一笑,“那就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