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订婚前的间隙,沈惊鸿从上海回了趟苏州老家,她心里还记挂着一位阿婆。
司机把轿车开到阿婆家门口,沈惊鸿下车,怀着今非昔比的复杂心情,推开虚掩的院门。
“阿婆,我来啦!”
她走到张阿婆菜园中,只见阿婆正在给地里种下的一畦刚抽芽的小白菜培土浇水,亲热地唤了一声,顺便提起埂边的一只水桶,往菜地里洒着水。
“是惊鸿啊,快放下,到屋里去喝杯水。”张阿婆放下手中的活计,忙招呼着惊鸿进屋。
“阿婆,我有东西给你。”只见惊鸿神神秘秘,面露喜色得对阿婆附耳道。
走进阿婆的内屋,阿婆点亮一只盏煤油灯,昏暗的房间映出温暖的光辉。惊鸿看了一眼四周,只见除了一张老床,一张矮凳,空空如也,地面有些潮湿,靠墙跟的缝隙长着几簇杂草,床上的被单被面已经洗得发白,蚊帐也是一个个咕隆,补满了补丁,惊鸿看着有些心酸,觉得阿婆有些晚景凄凉。她随着阿婆来到床边促膝坐下,亲热得对阿婆说道:
“阿婆,你快看!”只见沈惊鸿展出一个月色的绢布包,她小心得打开,只见里面包着五百块大洋!
“闺女啊,你哪来这么多钱?”阿婆有些惶恐不安,她连忙把布包推还到惊鸿手里。
“阿婆,是我生母家给的。您放心收着吧。”见阿婆有顾虑,惊鸿忙解释道。
“你找着你亲娘了?”
“嗯。不过我娘已经过世了,我外婆、舅母一家人还在。阿婆,您赶紧收着,先还了那帮无赖的债,早点还清钱,阿婆您才能安生,惊鸿也会安心。剩下的你留作用。”
“闺女啊,我怎么能让你给我还债啊?”张阿婆被惊鸿的善良孝顺感动得老泪纵流,用衣角揩着眼睛伤心得说道。
“阿婆!您忘了——我已经是您的亲孙女啦!为您做这些,是我义不容辞的!”惊鸿拉着阿婆的手,忙宽慰道。
见阿婆含泪收下,惊鸿心满意足,站起身来准备告别。
“阿婆,我要赶回去呢。等我订婚时,我和你的孙女婿再来接您去喝喜酒。”
“孩子,我那孙女婿是不是那位姓何的小哥?!”
“阿婆,我和他有缘无分。你的孙女婿比他更优秀,你孙女的眼光不会错。”
“老天真是有眼啊,孩子,你是个有福之人啊,我老婆子真托了你这孩子的福!”
阿婆心花怒放的谢天谢地道,但想到惊鸿终于苦尽甘来,不禁老泪纵横:
……
当天赶回上海,陆晋川焦急地在唐公馆等。
“惊鸿,走,我们现在去参加一个酒会”
惊鸿一如既往地穿着她的平常衣裳出门,她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犹豫道:
“晋川,一定要去吗?我现在这样邋遢,满面风尘地?”
“喏,你去换衣服,这是为我们特别准备的,我要给你一个惊喜!我等你。”
见此番情形不能推托,惊鸿只好上楼回卧室重新穿戴。
“特别的惊喜?”沈惊鸿思忖着,应该穿得有些与众不同。
她从衣柜里挑了一件她生母生前穿过的一件银色拖尾礼裙,在这个初夏穿正好,可颜色、款式有些过时、老套,她急中生智,拿起绣筐里的剪子沿着裙摆,剪下了一条如海岸般曲折的曲线,前片裁成荷叶波浪边,刚好垂在膝盖下方一寸,厚片麻利地裁减成云朵状,长度不改,正好拖曳在地。裁减后,惊鸿对着衣服思忖半刻,又取下发髻上的绣针,从筐里去截了几段粉色、黄色、青色的丝线,飞针走线,一刻功夫便描出了一幅写意的竹间桃花开的图样,竹枝从肩头垂到腰肩,粉色如雪的桃花三朵两朵绽放在绿色的竹叶间。
经沈惊鸿巧手改造,一件华丽但过时的衣服顿时化腐朽便神奇,变成一件新颖别致的美衣。惊鸿换上自己亲手改造的衣服,婀娜娉婷得步出房门。
看到换装后的沈惊鸿,陆晋川惊地下巴掉了一地。缓过神后,他兴高采烈得拉住惊鸿上下打量,陶醉地说:
“惊鸿,你总是美得让我眩晕!”
“走吧,走吧。”
沈惊鸿主动挽起陆晋川的胳膊,回眸对陆晋川甜甜一笑。上车后,一会功夫驶到陆公馆。
受邀的宾客络绎不绝的步入官邸。舞厅内衣香鬓影,笑语喧哗。
陆晋川好和沈惊鸿的一现,便掀起了一片热腾的惊呼。欢悦的人群,自然流出了一条红毯路给他们,他们在众目艳羡中走到舞池中央。
舞曲刚刚开始,居然是西洋乐“致爱丽丝”,优美的音乐一流淌出来,陆晋川风度潇洒地拥着沈惊鸿在舞池翩翩起舞。他们的舞姿配合得天衣无缝。舞池中其他的几对舞伴都停下驻足欣赏,舞会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这金童玉女般的人儿身上。
“瞧,那是陆子的未婚妻!”
“她是唐公馆唐老太太的外孙女,两家都是名门世家,门当户对的很噢!”
在舞会另一端,有一个穿桃红色西洋裙的小姐落落寡欢得坐在桌边喝着香槟。旁边的公子哥望洋兴叹,想过去搭讪却又不敢靠近,她清傲如霜,一种冷艳的磁场让四周生人勿入。
那也是一张绝美的脸庞,她的美与艳丽的衣裳和贵重的首饰相得益彰,而沈惊鸿的美却是浑然天成,并不需要过多的修饰,多一分嫌俗,只要淡扫峨嵋,一席素色的衣服,便可轻易吸引人的眼球。
她悻悻然地看着舞池中央那一对欢快得像蝴蝶一样翩飞的人影,她握着香槟的手,微微颤抖,她不甘心自己踏破铁鞋觅得的佳偶就这么被别的女人多去!
她目光含恨地盯着陆晋川怀中那道纤细柔美的银色人影,四周跳动的音乐却像恶魔的张牙舞爪,她突然感到有些气闷,衣香、人影和那摇晃的节奏让她眼花缭乱得厉害。她向窗口走去,却没有等他走近,只一瞬间,她便不知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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