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玉林起身就要告辞,慕容轩说:“真的谢谢你。”
黄玉林又哈哈地笑了,说:“我们谁跟谁?为领导办事,是光荣。”
慕容轩笑着擂了他一拳,说:“少花心一点,吃多了荤伤人。”
黄玉林边走边说:“领导可不能这么说,这是定性。我受不了。”
说着突然回过头来,说:“啊,差点忘了,林娇娇说要来岭南。”
“她?什么时候?”慕容轩先是有些惊诧,但立即镇静了。
“最近吧?还没定。她联系了一家公司,想过来和我们合作。”黄玉林停在走廊上。
王晟正好上来,与黄玉林打了招呼。慕容轩也就不再说了,与黄玉林握握手,一个人回办公室了。
林娇娇要来岭南?慕容轩站在窗前,看着木棉树想。林娇娇的面容和笑声就开始浮现上来。
按照慕容轩的性格,他不应该再喜欢林娇娇这样的女孩子,他们之间也不应该发生什么故事。
但事实上,他们之间确实发生了很多故事,而且这故事多年来,一直是慕容轩的一个心结。
他想解也解不开,这个结总在寂静的时候从心底里冒出来,让慕容轩一点点去解,一点点去疼。
如果不是林娇娇出人意外地去北京读大学,如果林娇娇不在最后的关头改变了主意,林娇娇也许成了慕容轩的妻子。慕容轩在林娇娇去北京读大学后,虽然痛苦,但也很快适应了新的生活。
林娇娇仿佛一根火种,点燃了慕容轩作为一个男人的爱。而最后,这爱却全部倾向了另一个女人。
那就是后来成为他妻子的汪雨。结婚后,他和林娇娇之间也逐渐少了来往。再后来,从什么时候开始失去了联系,慕容轩也说不清楚了。
这些年,林娇娇就仿佛一个影子,沉在慕容轩心里。慕容轩尽力地回避着,他不打听关于林娇娇的事,几次到北京,也没有去看林娇娇。
只是把林叔接到饭店,在京的老朋友们聚聚。汪雨也不清楚他和林娇娇的事,而且汪雨说过:两个人的事从结婚开始。
慕容轩知道黄玉林一直与林娇娇联系着,黄玉林这方面热情,而且有天分。他当年也曾动过追求林娇娇的念头,无奈林娇娇对他不感兴趣。
林娇娇似乎认定了慕容轩这棵树,却没有料到,随着慕容轩的意外走上仕途并且越走越顺,这棵树就里林娇娇越来越远了。
从此慕容轩就飘摇在别人的梦里了。
木棉树发出了新的嫩红的小芽儿,许多人以为木棉树不落叶,也不发新芽。
慕容轩观察过:木棉落叶,只是不像别的树都在秋天落叶,它一年四季都悄悄地落;它也发芽,一年四季都悄悄地发芽。
慕容轩想:也许这种静悄悄地东西,比什么都有力量。
岭南大剧院是岭南省重要会议的召开地方,一般省里上规模的会议都在这里举行。
经济工作会议是重要中的重要会议,除了省直各部委办厅局,各地市主要领导都参加了。总人数接近两千人。
这些人一大早就从岭南省的各个地方赶到岭南里来,然后像一条条小鱼般,无比荣幸地钻到大剧院里。
许多人开始打招呼,许多人开始聊一些若即若离的事。有人就说到即将开始的换届,自然话题更多,也越说越兴奋。这就是大会的好处,可以互通信息,共同猜测。
慕容轩来得更早,他七点钟就从家里出发,到省委办公厅小食堂吃了点早饭,然后就让小钟送他到大剧院。
他前前后后地看了一遍,包括门前站岗的武警战士,都仔细地看了。然后他又到台上,从不同的方向试着坐了几次,发现前排的椅子摆放得不是十分整齐,就让王晟叫人再摆放一下。
最前面的花盆也作了调整,原来盆内植物有点高,挡了视线,就换成低矮一些的。
话筒更是试了好几次,先是声音有点沙,调了,又有点过尖刺耳。再调,慕容轩总算满意。
这期间,他发了两次火,一次是发现台上领导席上没有摆放笔记本和中性笔;另一次是他觉得灯光太亮了,照得人不舒服。
直到八点二十,慕容轩才从剧院回到省委,他必须回来。待会儿他还要请一次省委的领导。
虽然他自己也是领导,但他还是必须请一下书记和各位副书记。京城来挂职锻炼的于佳副书记昨天也赶回来了。
慕容轩吩咐人将近期的有关工作动态文件,都先送了一份;昨天他太忙,也没有亲自到于书记那儿去。他先进了于书记办公厅,于佳是个年轻很有些风度的女人。
下来前,她是国家计生委的副主任。
慕容轩和于佳打了招呼,又问了些过年在北京的情况,谈的都是家常。
于佳是挂职锻炼的,本来也就不太问事,与她不宜谈深。
他看见于佳的脸靠脖子的地方有一道很深的划痕,想问,却临时改了口,问道:“孩子还在北京?”
于佳说:“还在,不然没地方放。只好放在姥姥家。”
“也好,北京的教育总比北京好。”慕容轩说:“你先忙着,待会儿走时我再喊你。”
与几位书记都招呼过了,也快八点五十了。
慕容轩就从高书记开始又喊一次,大家下来,三四辆车子往剧院开。
李强省长早早地到了,他这人有个习惯,最不喜欢别人迟到。
他坐在前排,田欣、马汀也都到了,因为不是常委,所以坐在第二排。
高放坐下后,看了看手表。这年头,大家都用手机掌握时间,所以戴手表成了另一种身份的象征。
不是有钱的,就是有权的,戴的都是名表,基本自己不花钱。高放朝李强点点头,李强就宣布会议开始了。
会议按照议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中途,慕容轩出来了。就中餐的安排和下午市委书记、市长会的准备,又作了一次布置。然后,他又回到台上,正好发奖。
在雄壮的乐曲声中,经济发展的先进单位和个人一一上台来领奖。
整个发奖过程持续了半个多小时。
最后,高放书记发表重要讲话。
慕容轩坐在位子上,看见陈锋坐着好像有些心不在焉。他想:也是,他自己一定知道快调走了。
组织人事的事,不会是空穴来风,总是有些由头。
而且,李静宜说了中组部的部务会已通过了,只是等着常委会过一下。
陈锋现在也许就是人在岭南心在西江。
陈锋空出的位子,到底是为谁准备的呢?
早些年,慕容轩坐在台下开会的时候,也曾不止一次地想过:假如有一天,我到了台上,我是不是也像台上那些人一样正襟危坐?
后来真的到了台上,他再看台下人,就知道:一定也会有许多人像他当年一样地想过,只是都不说,他在台底下的人群中扫过去,看见了姚磊,正聚精会神地听着;他又看见了莫名,虽然听着,却好像在想着别的什么。
还有迟青,头发依然是油光水抹的。
李弘坐在后排,两个人的眼光正好碰上了,就都不经意地使了个眼色。
慕容轩又看过去,却只是一大片黑的头发,看不清楚了。
高放讲话的中气很足,正讲着,王晟悄悄地来喊了一下慕容轩。
出了后台,王晟说:“不好了,老百姓把剧院给堵了。”
慕容轩一听心里一惊,百密一疏,还是出了乱子。
他迅速的拉着王晟来到侧门,外面都是老百姓,足足有上百人。
慕容轩问:“是哪里的?搞清楚了吗?怎么进来的?”
“是机械厂的,武警根本阻挡不了,人太多。”王晟脸急得通红的,望着慕容轩,说:“怎么办?是不是请示一下高书记?”
“现在请示有什么用?我出去看看。他们到底有什么要求?”慕容轩连走边问。
王晟上气不接下气道:“他们主要是觉得安置费太少,不同意破产。”
“啊,就这事?”慕容轩回头问。王晟说就这事。
慕容轩就走出侧门,老百姓们都站在门边。
四名武警战士正挡着门。王晟朝着人群喊道:“慕容秘书长来和大家说说,有什么想法好好解决。”
人就一下子围了上来,把慕容轩挤在中间。
有人就趁机在里面推搡。慕容轩正色道:“我是代表省委来和大家谈谈的,谁要起哄,我就不谈了。大家的目的就是想解决问题,起哄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如果大家愿意谈,就请静下来。”
这一席话说得不温不火,却有力度,有道理,镇得住人。
人群一下子静了,个别几个人还在来回推,就被同行的人狠狠地用眼光制止了。
慕容轩看着静了的人群,说:“我知道你们来的用意,就是要提高安置金。这我理解,大家的要求是合理的。首先我代表省委感谢大家对企业改革改制的支持,安置金我们研究后,再作一定幅度的提高,尽量能够达到大家的要求。就是暂时达不到,以后也会逐步达到。”
人群里开始议论,有人就问:“你说的话能算数吗?以前也有不少人说过,到头来都是骗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