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说得慕容轩鼻子酸了。
黄桂花果然没食言,忙了一下午,做了十道菜,满满摆了一桌。慕容轩说:“就两个人,做这么多干吗,太浪费。”
“怕不合叔的口味,就多做了几道。叔您挑着吃,爱吃哪道吃哪道,浪费不了的,剩下的放冰箱里,我一定把它们全吃掉。”
慕容轩心情好,夸了黄桂花几句。
黄桂花因为买了自己喜欢的衣服,还给家里寄了二百元钱,心花正怒放着呢。慕容轩正欲问她,家里最近还好么。上次黄桂花说她母亲病了,慕容轩一直没顾上问到底医好没,心里有点过意不去。
他想,如果没医好,就接到省城来,农民看病不容易啊,有些农民年纪轻轻的,愣是让病痛给折磨死了。小病养成大病,最后丢了性命,这就是中国农民。慕容轩动了恻隐之心。谁知就在这时,电话响了,是夏慧慧打来的。
“秘书长,您有空么,我想见见您。”夏慧慧的声音听上去极客气,却明显有一股焦灼。
慕容轩心想,她终于打过来电话了,就道:“什么事?我在家吃饭呢。”
“杨明明的事,我想跟秘书长汇报一下。”
“这事啊。”慕容轩拿着电话,不往下说,他在等夏慧慧的反应。
如果夏慧慧反应激烈,说明这一趟他必须得出去;要是反应平淡,能不见则不见。
谁知夏慧慧说了一句让他大惊失色的话:“秘书长,有人想把庆丰赶出岭南去。”
“谁?”慕容轩下意识问过去一句。
“陈东可书记。”夏慧慧直言不讳道。
草草吃完饭,黄桂花还在给他盛汤,慕容轩的步子已到了楼下。
出了家属区,夏慧慧的车等在草坪旁边,慕容轩上了车,夏慧慧说:“去香港龙吧?”慕容轩说随便。
车子穿过闹市区,拐上津安大道,最后在香港龙茶坊前面的停车场停下,慕容轩跟着夏慧慧来到茶坊。
“到底怎么回事?”慕容轩心急火燎地问。
“一言难尽啊。”夏慧慧说着,突然抽泣起来。
从神色上看,夏慧慧显得憔悴,眼圈黑青,妆也没心情化,素脸掩不住那份早到的苍老。
跟上次茶坊相见,判若两人。可见她经历了怎样的折磨。慕容轩并不知道,从昨天到现在,夏慧慧一直在跟李静宜书记做检讨,单是检讨倒也罢了,李静宜书记居然说,如果这次惹出什么麻烦,就让她卷起铺盖回她的香港去!
一个杨明明,就让李静宜书记彻底翻脸,那目光,还有那口气,是夏慧慧从没见过的,她的心有几分寒,几分委屈,更有几分怕,这也是她急着要见慕容轩的缘由。
无数个夜晚里,慕容轩似乎成了她的精神坐标,精神抚慰,每每陷在痛苦的深渊里不能自拔,她总会想起眼前这个人来,这是一种很微妙也很奇怪的感觉,怪得离谱,但又真实,抵挡不了。
想想,从她到岭南,他们并没有多少交流,一起吃饭的次数倒是多,但她都是陪衬,说的话也都是场面上的话,逢场作戏,并无半点真意。但她就是被他打动,进而,就有些暗恋他。
都说女人是魔鬼,对她而言,慕容轩才是魔鬼,他迷惑了她,控制了她,让她这颗心,时时刻刻为他跳,也为他窒息。夏慧慧一开始也疑惑,自己怎么能被他迷惑了,毕竟不是青春少女了啊,人世间的风霜雨露,该经的都经了,心已千疮百孔,盛不下情情爱爱了,就算是把蜜灌进去,也会变成苦水。
后来她明白,慕容轩有一双看透人的眼睛,也有一双包容世事的眼睛。
这眼睛了不得,男人见了,怕;女人见了,也怕;独独她见了,爱。
这次夏慧慧猜对了,慕容轩确实是有一双慧眼,这可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盗心术”之眼啊!凡是只要他看过一眼,就能猜透对方内心的秘密。只是这件事情在这个世界上不会超过三个人知晓而已。
也是一个饱经风霜的人啊,夏慧慧这么想。
后来她听到很多慕容轩的传闻,有人将他形容成狼,出手狠,下手恶,丝毫不容对方还手。
有人将他形容成狮子,平时睡着,对什么也无所谓,该醒时,立刻会竖起耳朵,瞪圆眼睛,你要惹了他,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死。说死也许狠了点,但官场上的死跟世间的死不一样,出局就意味着你死了,再也活不过来。
也有人不,将他说成谦谦君子,温文尔雅,典型的官场绅士。
夏慧慧笑了,他什么也不是,他是一个心中有痛有爱的男人。这样的男人,有血有肉,是一座山,一座峻岭,值得女人永世去登攀。
等茶上来,慕容轩问:“到底怎么回事?”
夏慧慧也不隐瞒,含着泪,跟慕容轩讲了一个故事。
这故事有点凄凉,也有几分霸道,听得慕容轩心里起火。
陈东可果然对夏慧慧有不良之心,想不到争权、争官、争女人的事,发生在了副书记陈东可身上。
夏慧慧说,自从陈东可负责庆丰后,有事没事,总爱给她打电话。
起先她也没多想,以为是领导关心,接了电话,便也热情地汇报。后来一次,陈东可喝了酒,在电话里聊着聊着,忽然说:“难道你真的不明白我的意思么?”
一句话,就让夏慧慧想到了最坏处。男人跟女人,还有什么意思?联想到每次见面时陈东可那若明若暗的目光,夏慧慧就知道,新的灾难要来了。此后不久,陈东可去庆丰了解项目进展情况,听完汇报,照例是招待。
中间喝酒当中,陈东可忽然说自己胃不舒服,先走一步。夏慧慧也当了真,以为陈东可书记真的胃不舒服,还问他要不要去医院,陈东可摇摇头,说:“不必了,我找个地方休息一下,你们接着乐,接着乐啊。”
过了半小时,饭局散了,夏慧慧打算回庆丰,张峰悄声对她说:“陈书记在12楼,1208房间,你不上去看看?”
夏慧慧不能不去,就道:“秘书长陪我一块儿去吧,陈书记胃不好,实在不行,就送他去医院。”
张峰不阴不阳笑了笑。到了12楼,张峰忽然说东西落在了包间,“你先进去,我等会儿上来。”
临敲门的一瞬,夏慧慧突然多出一个心眼儿,我不能一个人进去,否则,怕就出不来了,于是掏出电话,将自己的助手,庆丰负责接待的王小姐叫了来。
陈东可一看到进来的是两个人,当下脸就变了,冲夏慧慧发火:“张峰呢,他去了哪儿,有他这样当秘书长的么?!”
夏慧慧赔着笑说:“田光秘书长把东西落在了包间,等会儿就上来。”
陈东可怒冲冲瞪住王小姐,想骂什么,没骂出来,最后把气撒到了夏慧慧头上,“夏总,你跟我唱的是哪出啊,你把我陈东可当成了什么人?!”
打此以后,陈东可的态度就变了,以前他还主动想着帮庆丰解决问题,这之后,他非但不主动,还变着法子给庆丰制造麻烦。
夏慧慧接着说,也就在那个晚上,陈东可可能觉得自己受了辱,没处泄火,就把电话打给了杨明明。“他跟杨明明?”慕容轩吃惊地问。
夏慧慧紧咬着嘴唇,生怕一松开,就把不该说的话说出来。半天,她才点点头。
包间里响出可怕的一声,是慕容轩的手掌拍在了茶几上。
“无耻,流氓!”
“这事吴石基并不知道,杨明明也是一次酒后,说漏了嘴。”
夏慧慧抹了把泪,说完这些,她心里似乎痛快了。
紧跟着她又道:“杨明明原本不是财务副总监,是他让安排的。”
“那她怎么又会为吴石基殉情?”
慕容轩也觉得糊涂了,这事怎么想怎么别扭。
“杨明明是个聪明女人,她知道陈东可书记不过是拿她寻开心,她受不了不把女人当人的男人,太残酷了。她曾跟我诉过委屈,都怪我粗心,没当回事。她急于找吴石基,是想摆脱这种生活。暗无天日啊,秘书长,你是不了解女人,女人其实……”
夏慧慧不说了,因为她觉得,自己比杨明明强不到哪里。
“这也犯不着跳楼啊。”慕容轩还是觉得,理由太牵强。
夏慧慧又说:“逼她跳楼的真实原因,是陈东可书记交给她一项特殊任务。”
“什么任务?!”
“拿到我们公司所有的财务资料,特别是资金运作这一块儿。”
慕容轩结巴了,其实答案已在他心里,他只是想从夏慧慧这里得到证实。过了半天,他又问:“她不是已经拿到了么?”
“不全面,陈东可书记不满意。”
“这么说,那张磁卡,陈东可同志看过?”
夏慧慧重重点头。
包间里的空气一下重了,压得人喘不过气。种种可怕的结果一齐朝慕容轩涌来,太可怕了。
夏慧慧的身子也在发抖,抖得厉害。
这一刻,她多么渴望慕容轩能抱住她,给她安慰,给她力量。
可是,慕容轩像僵尸一样,坐在那儿一动不动。
“卡上到底有什么?”
过了很久,慕容轩这么问夏慧慧。
夏慧慧惨然一笑,“女人都是可悲的,杨明明一开始是对陈东可书记抱着幻想的,所以……”
“说关键的!”
“去年以前的资料她都拿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