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萧萧下，对峙的两人都警惕的看着对方！
“我可以告诉你是谁要杀你，但我有一个条件……”黑衣男子神色已经平静下来，看着李玄心此刻浑身染血，凶焰滔天。再想起不久之前李玄心那夹风带雨的一刀，自知不能匹敌。
“我要带走我的同伴。”他指了指已经被李玄心割开喉咙的神弩手，说道。
“可以。”李玄心面无表情，平淡的说道。
“我们都是仙人关守将马步芳的麾下，收到消息，你们这支商队是月氏国的奸细，将前往洛都刺探情报，马步芳命令我们前来执行任务。”
他看了一眼李玄心，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们接到的命令是‘无需问询，尽数诛杀’！”
“至于那些穿我大汉衣甲的人，他们都是边境上活跃的马匪，被俘虏后送来仙人关服劳役。马步芳给他们提供铠甲、弓箭、包括猛火油，并承诺一旦事成，就将他们全数释放。”
黑衣男子说完，看了看李玄心，走上前背起那个神弩手的尸体，右手持刀，谨慎的缓缓退至密林深处。
片刻后，李玄心确定再也感知不到任何的气息后，艰难的移动到一颗树旁坐下，从怀中拿出纱布，将左臂紧紧的绑住止血。
他满头冷汗，心里大呼庆幸，刚才的极限闪避突进耗费了大量的心神，以至于到现在为止还感觉极度的疲惫。
而最后的那一刀，更是用出了体内剩余的所有真元，至于那一刀如同呼风唤雨的气势，李玄心自己其实也不太明了。他当时心里只是想着快一些，再快一些，天地间的风雨似乎能听懂他内心的话，自然而然的依附而来。不仅极大的提升了他挥刀的速度，那一刀的威力也让人惊叹！
如果现在再让李玄心用出刚才那一招，即使真元充足，他也不一定能用得出来。
他也不是真的想放走那个黑衣男子，只是当时实在是事不可为。真元空虚，左臂的伤还在一直的流血，如果不是以言语引导黑衣男子，而且最后那一刀的气势着实惊人，将那黑衣男子吓住，现在的情形还真不好说。
毕竟那个神弩手都已经是‘炼真’境，作为弩卫，黑衣男子的修为至少不会比他所护卫的人差。
李玄心在靠在树旁，磅礴的大雨让他体内的真元极快的恢复着，从军多年所赋予他的铁血意志让他咬牙站了起来，不远处的战场上还有同伴在流血。无论如何，现在都不是放松的时候。
李玄心捡起地上的秘制手弩，这种在大汉军中被称为‘神机弩’的利器，是由大汉兵甲司中最神秘的‘天工院’所制，每年出产不过在一千副左右，箭矢与手弩都是配套，普通的羽箭根本无法替代。
神机弩制作精巧，威力极强，即便没有修炼与之配合的功法，箭矢的力量与穿透力也远远超过普通弓弩。而且可折叠的神机弩携带极为方便，自问世之初周边几国便一直极力寻求制作方法，妄图复制，只是一直没有成功。
箭壶中还有七支羽箭，李玄心取出两支安放在手弩之上，提刀极快的向车阵赶去。
他内心有些焦急，虽然自他过来杀掉神弩手吓走黑衣人，并没有花费很长时间，但是每过去一息，就有可能有人再度死去。
而且沈婉还在车上，虽然现在沈婉看来与常人无异，但不能动武，在混乱的战场上也不知道会遇到些什么。所幸下雨让他的真元回复相当快，而且伤口遇到雨水竟然不再往外溢血，这对他来说是个极大的好消息，如果不断的出血，必然会影响接下来战斗。
李玄心赶到战场时，战斗仍然持续着，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几十具尸体，空气中尽是血腥味，鲜血、残尸，渲染着战斗的惨烈。
他两箭直接射死两名马匪，然后持刀继续冲杀，这些马匪没有任何组织能力，出乎意料的反而被持盾的关中汉子杀的节节后退，这些关中儿郎并没有因为对方身上的大汉军队甲胄而有所畏怯，在他们看来，只要有人敢对自己动刀子，不论对方是谁，都要狠狠地还回去。
战斗在持续了一刻之后终于落下帷幕，在李玄心与商队两边的冲杀之下，毫无章法的马匪被杀了个对穿，总计三十八人，无一人存活，李玄心的箭壶中也只剩下两支箭。
这便是战争，总要有一方彻底的死亡殆尽，才会偃旗息鼓。
胜利的人却没有想象中的欢呼雀跃，他们也有同伴永远的离去，不知什么时候，有人开始低声哭了起来，细微的抽泣像是悲伤的催化剂，压抑的气氛弥漫在所有人的心底。
风雨渐歇，生还的人开始在密林里埋葬同伴，他们一个个的将同伴的头发剪下来，一个个的将同伴掩埋，这是他们的习俗，若是身死故乡外，便剪下头发带回故乡，他们固执的认为，人死之后，头发将承载着人的灵魂。
他们在坟前立上墓碑，若是回到家乡有亲人愿来将他们迁回故土也能找到。
至于敌人，则被统一埋葬，没有坟茔，没有墓碑。他们死了，就像从来没有来过这个世界，没有人挂念，没有人为他们悲伤，他们将在此永眠，与荒山孤岭为伴。
或许，人死了，就再也没有纷争对错，再也没有悲欢离合。
马匹被重新找了回来，它们有些在主人身边欢叫轻鸣，有的则再也找不到往昔陪伴它们的身影。
所有的人围着十几座坟茔唱着不知名的歌，歌声粗犷，带着莫名的哀愁。李玄心沉默的站在一旁，他的身边是沉默着的沈婉。不远处，小雅面带悲戚的低声抽泣。
歌声经久弥漫，回荡在山林中，他们一遍一遍的唱着，小雅一遍遍的哭泣着，眼泪已经模糊了她的脸庞。
络腮胡的铁苍被包裹成了粽子，战斗中他一直在最前方，此刻他站着，哪怕遍体鳞伤也依旧是这群人的主心骨。他没有哭。
他深深的看了一眼眼前的十几座坟茔，仿佛要把他们永远刻在心底，他伸出右手点在眉心，低声微喃：“愿你们的灵魂随着这首‘望乡魂’飘回故乡，愿你们永无离愁。”
李玄心闻言一怔，这首曲子是‘望乡魂’？那之前扎营的时候是什么？
不好！
“小心！”他大声说道，与此同时手中的钢刀已然出手。
咔嚓！一声极为干脆的刀剑撞击声响起，李玄心手中钢刀应声折断，一抹黑影顿了顿，旋即以肉眼难辨的速度激射向不远处的沈婉。
沈婉眼中蓦地一惊，不过好在有李玄心的示警与阻断，她间不容发的竖起手中古朴长剑，那抹黑影终是被挡住。沈婉的脸色也是瞬间变得极为苍白。
只见刚才还哭得泪眼模糊的‘小雅’已经面带凶狠之色，一把无柄小剑在她身周盘旋，小剑本体深邃漆黑，但在周围的空气中却反射出七彩斑斓的颜色。
那漆黑的小剑似乎还没有从刚才的碰撞中缓过来，剑身在不停的盘旋中仍旧是不断的颤抖着，发出‘嗡嗡’的低鸣。
法剑！
李玄心瞳孔骤然紧缩，在这一路不断的向沈婉请教中，他已经不再对修行之事一无所知了。能一击毫无压力的将大汉制式百炼钢刀折断，必然已经是法剑层次。
而能顺利驾驭法剑的人，毫无疑问已经是第二境的修为！
一境修身，二境修真！
第二境的修者，已经可以被称为‘真人’，他们有别于普通的修士，是真正纵横天地的强者。
李玄心顿时生出一股极强的无力感，在第二境面前，他的实力与天赋，都显得那么苍白。
“不过是刚迈入第二境，连‘气魄’都还没有完全炼化，更别提修成‘神通’，一手以气御剑的本领使得差强人意，连‘浣身’境的小修者都能将你的法剑拦下，就你这样的水平也学别人刺杀？小心反被人拿了性命。”沈婉冷哼一声，声音不屑的说道，傲气十足。
对面的‘小雅’似乎真的被吓到了，看着兀自颤动不休的漆黑法剑，回想着刚才御剑撞击在面前清冷女子手中剑上之时，所承受的反击之力。眉头紧皱了起来。
对方丝毫不比自己差，而且说不定境界比自己还要高！
“还好之前留下了足够长的时间观察，没有莽撞的出手。”她有些庆幸的想到。
李玄心此刻内心却是‘咯噔’了一下，他自认对沈婉有一定的了解，如果不是情势真的差到极端，她绝对更倾向于用自己手中的剑来解决问题，而不是与敌人言语上进行交锋。
这只能说明她现在的状况确实极差，连发出一击的实力都没有。
李玄心不动声色的取出神机弩，光明正大的当着所有人的面开始装填箭矢，‘咔擦’‘咔擦’的弓弦绞动声在此刻显得极为漫长。
他将已然装填完毕的神机弩对准‘小雅’，脸色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