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渝州一系讲究以人为本,但行好事莫问前途,百姓虽有小民的狡诈,却也很质朴,只要你真心对他们好,他们自然会感激。”
听完自家先生的话,苏复眼神闪烁,有些不以为意,却也不反驳,他这次百忙之中急吼吼的赶过来,最主要的目的其实就是为了李治普天同庆的钱。
当然,对于王镇这个先生,苏复还是佩服和感激的,苏复到长安开始并不受儒家待见,求学之路异常艰辛,偶然之下听见王镇讲课,立马产生了兴趣。
此后多次听讲下来,感觉这个先生虽然年纪不大,却是一个很有学问的先生,于是就安心在王镇身边修习。
人往往在求之不得之后就会加倍珍惜,儒学难求,渝学却唾手可得,苏复自然学习很认真努力,王镇并没有因为苏复是扶桑人而区别对待,同样一视同仁,苏复请教问题,王镇也认真作答。
三年时间下来,苏复在王镇身上学到无数知识,不管苏复有任何问题,王镇总是有答案给他,从不曾推脱过,这让苏复非常佩服和感激,毕竟能碰到一个毫不藏私的先生是一件可遇不可求的事情。
可是先生就算学问再大,对自己再好,也不必全部都听先生的话,每个人总是会有自己的小心思。
王镇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你初听这些话多半有些不以为然。”
“弟子不敢。”
看着惶恐不安,赶紧给作揖行礼的苏复,王镇苦笑了一下,接着说道:“你取名为复,其志可知,可苏我氏沉寂几十年,家族之人必然良莠不齐,若是骤然获得高位恐怕难承其重。
不要以为唐律是摆设,也不要以为你那些师兄弟是傻子,更不要以为扶桑贵族能和你一条心。
哪怕是你触犯了唐律,你那些师兄弟同样有办法联合扶桑贵族把你绞杀,还会让扶桑百姓拍手称快,你信不信?”
苏复心中一颤,渝州一系游学天下的学子在大唐利用唐律绞杀官吏的事情,苏复自然也是听说过的,他自己自然不怕,毕竟他自认还可以做到一心为扶桑,可苏我氏其他人,苏复真的不敢保证。
王镇笑了笑,接着说道:“我渝州一系并不反对官员家属经商、从政,但是千万别滥用职权。”
苏复苦涩的笑了笑,问道:“先生对滥用职权的界定是?”
“民愤。”
“民愤?”
王镇点了点头,肯定道:“渝州一系学子也并不是疯狗,许多时候就是在某地有点风言风语,他们都不会去找官吏的麻烦。
可是一旦什么地方百姓开始积攒怨气了,那渝州学子就会开始聚集,最后的结果基本上都会有人倒霉,要么是官员,要么就是散布谣言之人。”
王镇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其实商人不管做什么,理论上来说本身就应该有利润,如果还有官员的庇护都还竞争不过别人,那就干脆不要做商人,自己去种几亩地反而更好一些。
其实家族子弟最好能扶则扶,不能扶若是强扶不但无益,反而很容易害人害己。
苏复啊,真正的传世家族,绝对不是传承财富与权势,这两个东西是欲望的根源,世人争抢觊觎的目标,一旦出现才情、德性与这两个东西不匹配之时,那就是灾难啊。”
苏复沉默了许久,点头道:“弟子明白先生的意思了,会约束好苏我氏族人的,今后苏我氏传家之宝当是才学和品德。”
王镇点了点头,赞道:“你能想明白就好,这个世界很大,尽快把扶桑经营好,此后再向外拓展吧,大世已经来临,是流芳万世,还是遗臭万年,或者默默无闻,就看你自己的选择了。”
吴优端了一个木盒出来,递给苏复说道:“里面都是秘法,其中最下面有制作大海船的图纸,六分仪的操作方法,还有你师祖对扶桑东南北三个方向的猜测。
这是你师祖吩咐我们交给你的东西,寄予着你师祖的厚望,希望你能好好经营扶桑,可别辜负了你师祖的期望哦。
因为你师祖可是向陛下为你求了一个扶桑大总管之职,你现在的责任其实已经不在我们之下了,同样的,权势自然也不在我们之下。
而且你扶桑可不不想我们这样,只有十年的时间。”
苏复接过木盒打开之后,首先印入眼睛的就是一块金牌和一方金印,虽然东西不大,可代表的意义则不同凡响,有了这两件东西,苏复才算是真正掌控了扶桑。
王镇最后嘱咐道:“军政法三权皆系于你一人之手,今后万事一定要慎重再慎重,渝州学子会到扶桑游学,顺便传授渝学与扶桑百姓,同时他们也会盯着扶桑官吏,同样也包括你。
所以,你最好不要行差踏错,如果是无心之失还好,如果是有意为之,到时候怕是难逃唐律啊。”
苏复顿时感觉手中的盒子有些沉重了起来,点了点头,说道:“先生放心,弟子会秉持公心的。”
看着苏复离开的背影,吴优笑了笑,对王镇问道:“这个小老三你觉得今后会怎么样?”
王镇摇了摇头,叹息道:“我不知道,在长安三年,这孩子总是有着一股子怨气,我曾经带他去找三车和尚,想要把他心中的怨气化解掉。
当时效果看着还不错,结果这次先生告诉我,他心中的怨气并没有被化解,只是隐藏起来了而已,不过也没有转化为戾气,倒是万幸。
这次中大兄之死,也不知道有没有把他心中的怨气消除,不过既然先生能把六分仪的秘法,还有大海船的制造技术传授给他,想来是认同他了的。
总之,希望他好之为之吧,不然,以后怎么样就不好说喽。”
吴优想了想,笑道:“以先生之能,想来不会看错人了。”
“大管事真认为你那个徒孙值得信任吗?”
大海船入黄河不久,就不得不换成了江船,李治看着岸边的纤夫,语气揶揄的对王正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