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淼淼一时说不出话来,赵蛮一瞬不瞬的盯着她,余淼淼也看着他,怒也好,怨也好,疑也好……四目交汇处,哪里还顾得上一边的常初心呢。
同样怔住的还有常初心,若说余淼淼的话给她提了醒,她要是不直接说出口,赵蛮就绝对不会知道她的心思。
可赵蛮的话就是让她如遭雷击,浑身如坠冰窟,什么人各有志,她就抛情断爱了?而且赵蛮跟这个女人表白心迹了……
常初心目光一暗,双拳篡起来了,此时她心中火烧火燎一样的难受,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赵蛮和余淼淼,也陡然变得阴沉起来。
她常初心无数次将他从生死关头救回来,赵蛮也曾如天神降临一般带她脱险,他们这么多年共同经历了生生死死,这不是假的。
更不用说阿蛮拿了她的定情信物,又在她及笄之日赠给她最想要的生辰礼物,按照她们常氏的规定,这已经可以算是订了亲,许了终身。
她早就认定了赵蛮,只等着蛊术成了,再告诉他自己是女儿身,他们之间的感情是不能取代的,会比不过他与这药蛊女的这几个月么?
她不信!
她冷冷的瞧着,她以为他死了,舍得一身剐,去为他报仇,结果却是听到他对别的女人表露心迹。
不,不对,她不应该怀疑阿蛮会对别人动心,除了她常初心,谁还能近赵蛮的身呢?那个送信的女子秦东篱,赵蛮正眼都不曾瞧过,何况是眼前这个,一定是药蛊,阿蛮受制于这个女人。
等她帮阿蛮解了蛊,等她恢复容貌,没有这女子,就一切都好了!
这时,赵蛮沉喝了一声:“来人!”
话落便有人出现在侧了,余淼淼看了看那笼在暗处的人影,很快又挪开了视线,这边火光冲天,要是还没有人出来,先前赵蛮派出去的人真的可以都不要了。
“跟在我们后面,将初心背下山……”赵蛮吩咐着,突然想起常初心是女儿身,不好叫男子背着,而且不知道她的伤势多重,背着也容易造成二次伤害。
于是改口道:“找两个人做担架将她抬着,她受了伤,平稳一些,送到我家里。”
他并不怪常初心将他隐瞒的事情给道破了,这些都是他自己先前做的错,早晚也是要叫淼淼知道的,现在虽然突然了一些,但是他心里也是放下了一个包袱。
而且正如常初心所想的那般,他们是经历过生死的,他自然待她不一样,虽然此时她是女子。
常初心本打算说什么,可还是忍下了,一切等她将药蛊拿出来了再说,而且她的身体情况确实不好,此地也不好多留,于是只好应了下来。
赵蛮又吩咐人看着火,这才拉着余淼淼往前走。
常初心看着他们没入树林里,再也看不到了,才收回视线,目光中的阴鸷让等候在侧,准备抬她的暗卫,神色微凝。
常初心也不管他们怎么看自己,沉沉的道:“走吧。”
这些暗卫先前虽然只是迫于赵蛮的吩咐去守着余淼淼的,对余淼淼也只是当成任务,但是现在赵蛮对余淼淼的态度他们是看在眼中的。
先前田宋氏欺负了余淼淼,赵蛮亲自动手,将几个敷衍的暗卫暴打了一顿,他们还记着教训,自然不敢怠慢。
这一认真,就发现余淼淼帮了赵蛮不少的事,他们对余淼淼的心态也发生了变化,已经将余淼淼当成是女主人了。
这个常初心,刚才明显就是生了不好的心思,他们恨不得将常初心丢得离柳树屯远远的,可赵蛮吩咐的任务不得不从,只能抬她回去,别的不能做,但是暗中做些手脚还是可以的。
不过他们也不敢做的太过分,赵蛮可是要求平稳送回去,慢一点也不打紧。
于是,常初心在山里绕晕了头,这两个暗卫还好心的安慰了她一番,只说路上十分远,让她好好休息,等醒来就到了。
常初心刚要睡觉,这两个暗卫就说起自己主子讨好女主人的事情来。说得一本正经又生硬。
一个说:“放风,你没有瞧见,上回主人放响箭讨好夫人,那么多响箭全部被浪费了。古时有烽火戏诸侯,现在主子也差不多吧?居然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一个就说,“传信,刚才你去送信去了,没有看见刚才夫人在睡觉,主子盯着夫人看了三刻钟。”
“你居然偷看?”
“……”他离的远,哪里敢看余淼淼只穿内衣的样子,也就是看到余淼淼躺在赵蛮腿上,赵蛮没有动作罢了!
“其实我也看到一次,那回……”
两人一来一往,将脑子里记得的芝麻大小的事情,都捕风捉影搜罗出来说了一遍,常初心听得咬牙切齿,太阳穴上的青筋突突突的跳,一张脸更显得狰狞。
要让他们住嘴,放风为难的道:“现在太晚了,我们也困,不说会话,肯定得睡着了,要是摔了小娘子你就不好了。小娘子不爱听我们刚才说的,那我们说些别的。”
常初心也无法,只好听他们十分无聊的道:“上个月初四,主子笑了九次,每每一看到夫人,趁她不注意就笑。”
“上个月底,对就是四月二十八那天晚上,喊了夫人一百六十五声,闹得我在屋顶上一晚上没有闭过眼。”
“这你都听到了?”
“……”
常初心被这两个无聊又嘴长的暗卫气得出了一身的汗,一会没有休息不说,又被山风一吹,头昏沉沉的,等天大亮了才到了柳树屯。
这也让常初心更是对余淼淼恨得牙痒痒,她现在被心蛊反噬,可也不能再反噬一遍,就算是伤了余淼淼,也不会给自己带来什么伤害。
当然,这是后话了,暂且不提。
却说赵蛮在离开了常初心的视线之后,他就将人打横抱起来了,余淼淼也不挣扎,只冷然的看着他。
赵蛮冷硬的神色再也绷不住了:“淼淼?”
余淼淼冷笑不语。
他又赶紧补充了一句:“我不该欺瞒了你,按律你可以打我五十大板。我全部都告诉你……”
赵蛮说着,余淼淼偏开了视线,她的思绪飘的有些远了,后来他又说了什么,她完全没有听进去。
她本来是怒火高炽,现在也只剩下一身的疲惫,那些燃烧的怒火闷在心里,又被深深的无力感完全淹没了。
这件事就是一根导火线,将她对这里的不满和所有的消极心态,全部都引出来了。
她昏昏沉沉的想着,元宵节,龙王庙,是她永远也忘不掉的耻辱,她想过找到那个人,将他千刀万剐,想不到,这个人居然还成了她的枕边人。
甚至枕边人的这点关系,也是因为他还存在一些良知,要是他更冷酷一点,完全可以将她关起来,不必娶她,也不叫她知道她流血,他会疼痛。
就是他娶了她,她也知道了真相,也是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因为她没有这个能力,赵蛮只需要让人将她绑住,她也流不了血,除非她去寻死,说不定还能给他造成伤害。
她现在之所以有愤怒,也只是依赖于赵蛮对她可能有、也可能只是因为药蛊的牵扯而产生的一点情愫。
她就是知道了全部的真相,赵蛮因为要解蛊,欺辱她在前,又抱着目的娶她在后,就是耍着她玩,她又能做什么呢?她可以跑,可赵蛮手下的人不少,说不定身边随时有人跟着,她能跑到哪里去?
她可以利用药蛊报复他,让他去痛死,也可以拼的一死,说不定也将他拖死。然后……说不定她可以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
余淼淼魔怔了,她反复的想着,她为什么一定要留在这里呢?寄希望于赵蛮对她有情有爱,然后呢?陪着他一起造反?
她神色空洞的看着赵蛮,吓的赵蛮一跳,他停下脚步来,担忧的看着她,“淼淼……”
余淼淼没有应一声,只茫然的道:“赵蛮,你说这里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呢?余家那些人,跟我分开界限,我在这里没有家人,也没有朋友,你?你说我到底是爱上你了呢,还是不得不爱上你,并且也努力让你也对我有爱,这样我才活的更好?不管是哪一种,我都不要爱你了。”
赵蛮一愣,胳膊一紧,“淼淼……”他半蹲下来,将余淼淼放在自己的腿上,伸手去碰她的额头,却是滚烫一片。
又听她道:“没意思……赵蛮,你说你有哪一点吸引我的呢?我不想再继续讨好你了,我把药蛊给你,你再也不用受它的牵制,我应该也能回去了,这里真的是很累,不开心,跟你们无法愉快的交流,我想做什么也做不成,缩手缩脚,我要回去,回去也没有亲人,不过,我还是回去吧,我要回去了。”
说完,她唇角勾了勾,“后会无期,赵蛮,再也不想看见你了。”
蓝黑的天幕上,残月晦暗,倒是满天的星子明亮的很,像是一盏盏的灯,越来越近,她眼前一黑,陷入混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