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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监斩(1 / 1)

白宗远正在后来居品茶,听了家丁的禀告,大吃一惊,三步并作两步跑了回来!

“王参军,你这是做什么?”白宗远见自己的府第到处一片狼籍,不禁愠怒道。

“白大善人,刺史大人与临淄王都来了,你问他们吧!”王守一朝不远处指了指道。

“刺史大人与临淄王?”白宗远这才发现梁德全与李隆基在一旁,下冷眼看着自己。

梁德全是自己的姐夫,他来也就罢了,李隆基虽然是潞州别驾,可白宗远知道李隆基从来不管事,这些年自己和李隆基也没有什么交往,如今李隆基竟然来到了自己的府上,白宗远怎能不觉得奇怪。而且,李隆基与梁德全素来不和,此时二人竟然同时出现,更让白宗远觉得有些不同寻常。

白宗远在心中虽然对王守一这个法曹参军并不在意,可面上还是恭恭敬敬道:“王参军,我向来守法,不知今日您这是……”

王守一并不理他,只是看向了李隆基。

李隆基冷着脸问道:“白宗远,我问你,你的管家白二现在何处?”

“白二?”白宗远一头雾水,虽然不知李隆基为何突然问起了白二,但他还是赶忙回答道:“白二应该就在我府上!不知临淄王寻他做甚?”

梁德全见白宗远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在一旁喝斥道:“白宗远,白二有杀人嫌疑,我把丑话说在前面,若你将白二藏匿起来,可别怪本官翻脸不认人!”

梁德全看起来是在斥责白宗远,其实他是在暗示白宗远:此事不简单,可千万不要做什么出格的事情,赶紧将白二交出来。

白宗远从梁德全的话中听出了一些端倪,他心中一紧,忙不迭答道:“不会,绝不会!临淄王,你且稍候,我这就派人去喊白二!”

“那好,我就在这里等你!”李隆基好整以暇道。

半个时辰过去了,白宗远派出寻找白二的几拔人陆续回来,都说没有找到白二。

李隆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梁德全的头上也冒汗了,他知道若找不到白二,此事肯定无法善了!

终于,李隆基对王守一命令道:“王参军,将白宗远拿下,立刻全面搜查白府,一寸地方也不能放过,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白二给我找出来!

王守一点头应诺,他挥了挥手,一个捕快上前照着白宗远腿弯处就是一脚,白宗远惨叫一声跪倒在地,又有两名捕快上前,用铁链将白宗远锁住。

王守一命令几名捕快留下看守着白宗远,自己则带领着其余捕快衙役四散开来,开始搜查白府。

约摸一盏茶的功夫,王守一前来禀告:“刺史大人,临淄王,白府上下都搜过了,没有发现白二的踪影!只是……”

“只是什么?照直说来!”李隆基不悦道。

“只是白宗远的书房尚未搜查!”王守一小声道。

“为何不搜?”李隆基质问道。

“白宗远的书房有家丁守护,他们言称没有白宗远的允许,谁也不得入内,并持械拒绝捕快搜查!”王守一的目光都不敢看李隆基了。

“简直混帐透顶!”李隆基勃然大怒,指着王守一大骂道:“你们手里的家伙什是干什么吃的?速将他们缴械强行搜查,若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临淄王,你不能搜!”李隆基的话音刚落,白宗远突然在一旁大喊道。

“不能搜?”李隆基听了不由冷笑道:“白大善人,为何不能搜?本郡王倒很想知道原因!”

“因为……总之,就是不能搜!”白宗远嗫嗫半晌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李隆基突然扭头看向梁德全:“梁刺史,你怎么看,搜还是不搜,我听你一句话。”

李隆基明摆着是逼梁德全表态,这让梁德全心中很是不快。玉册失窃一案已经惊动了当今圣上,白宗远真要牵涉其中,自己若不同意搜查,将来肯定脱不了干系。可若就此同意李隆基的要求,岂不是太没面子了。

就在梁德全左右为难之际,却听白宗远却在一旁喊道:“姐夫,你可要为我作主,千万不能搜呀!”

听了白宗远的话,李隆基露出了玩味的笑意,目光死死盯在了梁德全的脸上。

听了白宗远的话,梁德全恨得牙痒,他想不明白,平日里还算精明的白宗远,此刻为何竟然像猪一样愚蠢。梁德全知道,无论自己同意与否,李隆基肯定都要强行搜查。与其这样,还不如趁此机会与白宗远年彻底撇清关系。

想到这里,梁德全一脸怒容,指着白宗远义正辞严道:“我俩虽然是亲戚,可你若是真的做了大逆不道之事,我也是容不得你的!”

说罢,梁德全对李隆基道:“临淄王,持械对抗官府形同造反,罪加一等!必须要搜,本官支持你!”

白宗远听了这话,不由绝望地嘶喊道:“姐夫,我为你做了多少事,在这个节骨眼上,你可不能卸磨杀驴呀……”

还没等白宗远把说完,梁德全便抬起脚来,狠狠踹在了他的面门上,两颗门牙和还没说完的后半截话,生生地白宗远咽进了肚里。

“来人,把他的嘴堵上,免得他在这里聒噪!”梁德全气急败坏,对一旁的衙役吩咐道。

衙役也不知从哪里找了一块破布,不由分说就塞进了白宗远的嘴里。李隆基命令捕快押着白宗远前往书房,其余一干人等与梁德全紧随其后,不一会便来到书房门前。

看守书房的那几名家丁早已束手就擒,哆哆嗦嗦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将门打开!”李隆基一挥手道。

王守一也懒得去问白宗远要钥匙,上前抬脚便向书房的门踢去。

只听“哐啷”一声,三五寸厚的门板竟然连门带框直直飞了出去,面前腾起一片灰尘。尘埃落定,一个黑乎乎的大洞呈现在众人面前。

旁边的几名家丁见状,顿时脸色变得煞白。他们心中暗自庆幸,看来刚才交手时王守一对他们留了情,若是挨上这么一脚,估计他们已不在阳间了。

李隆基率先进了书房,梁德全犹豫了一下,也跟了进去。

捕快们对书房进行了仔细地搜查,但却一无所获,梁德全与白宗远都暗自松了一口气。

李隆基悻悻地对白宗远道:“不管怎么说,你的管家白二都有杀人灭口的嫌疑,现在又畏罪潜逃,你终究还是脱不了干系!”

说罢,李隆基对捕快命令道:“将白宗远带回去,打入大牢!”

就在此时,王守一“不小心”碰到了挂在墙上的画轴。“咯吱”一声,书房的暗门突然开启了。

“这是怎么回事?”李隆基惊诧道。

白宗远虽然口不能言,但却开始极力挣扎起来,嘴中发出呜呜呀呀的声音,胖脸憋得通红。

“哼哼!难道这里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拿灯来!”李隆基冷笑道。

李隆基从衙役手中接过油灯,不再理会白宗远,率先进入了暗室。众人不敢怠慢,赶紧跟了进去。

透过微弱的灯光,暗室里的陈设呈现在众人面前。

“搜!”王守一一声令下,捕快们四散开来。

木箱一个个被打开,竟然全是白花花的银子。

“啧啧!白大善人可真富有呀!竟然会有这么多银子!”李隆基朝着白宗远揶揄道。

突然,一名捕快大喊道:“大人,快来,这里有发现!”

李隆基与梁德全等人急忙赶忙过去,只见那名捕快的手中拿着三张玉片。

临淄王接过细细观瞧,玉片由整玉裁齐磨光而成,都是长方形,一尺二寸长,一寸二分阔。正面刻竖排三行楷书金字,系先琢刻文字,后充填金粉而成。玉片背面刻有“中宗”二字。

“这正是乾陵失窃的祭天玉册,白宗远,你死定了!”李隆基咬牙切齿道。

梁德全的脸也就能得阴沉起来。

……

当姚崇听李隆基绘声绘色讲述完白宗远被拿下的经过后,不由赞叹道:“张公子这嫁祸之计简直绝妙之极!白宗远这回是死定了!”

李隆基一脸喜色道:“可不是嘛,他早就该死了。”

一直以来,李隆基都被梁德全死死压制着,如今他亲手将梁德全的小舅子拿下,也算是出了一口恶气,李隆基怎能不高兴。

“郡王!”姚崇脸上显出怪异的表情,似乎有些犹豫。

“怎么了?先生?”李隆基瞅着姚崇问道。

“郡王,你想想,我们在潞州这么久,生生拿这梁德全没有办法,可张宝儿才来了多少时日,就让梁德全难以招架了。依我来看,梁德全迟早要败在张宝儿手中。张宝儿是个人才,若是郡王能将此人揽入麾下,将来肯定会多一份助力!”

李隆基叹了口气道:“我何尝不知他是个人才,可现在这情形,他怎肯心甘情愿投靠于我?”

姚崇张嘴欲说什么,可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无独有偶,就在李隆基与姚崇谈论张宝儿的时候,张宝儿也正与魏闲云说着闲话。

“白宗远虽然百口莫辩,只是不知何时处决,若时间拖长了,我怕会生出变故来!”张宝儿有些担忧道。

“宝儿,你不必多虑!”魏闲云笑着道:“白宗远一事,梁德全没敢隐瞒,此案已经上报了朝庭。要不了多久,朝廷肯定会派人来潞州监刑,监刑官到达潞州之日,便是白宗远送命之时!”

“白宗远为恶四方,死有余辜,朝庭专门派人前来为他送行,也算他前世修来的福分!”张宝儿点头道。

倏地,张宝儿似乎想起了什么,他转头看向华叔:“华叔,白二那里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华叔点头道:“我忘记禀告姑爷了,白二给飞天鼠送完饭从大牢出来之后,我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已经将他结果了,尸体也毁了,绝对没有问题!”

“已经结果了?”张宝儿微微一愕,接着笑道:“白二这些年没少做坏事,早就该死了,这样也好,他死了白宗远一案便铁板钉钉死无对证了!”

……

十月十三日,中宗李显命吏部侍郎崔湜前往潞州监斩玉册失窃案相关人犯。按理说,监斩重犯应该委派监察御史前来,而不应是吏部侍郎。可由于上官婉儿的举荐,加之崔湜深受中宗信任,故而崔湜才讨来了这监斩的差事。

随同崔湜一起前往潞州的,还有右羽林军果毅都尉阵玄礼率领的一百名羽林军士,羽林军向来都是大唐皇帝的亲兵,中宗派羽林兵士保护崔湜,可见对此事的重视。

十月二十日,崔湜一行到达潞州。

到达潞州的当日,崔湜连夜查看了卷宗。

次日,崔湜亲自审讯了白宗远。尽管白宗远拒不招认,但人证物证俱在,铁案如山。最终,崔湜还是毫不犹豫挥笔点了包括白宗远在内的五名人犯斩刑。

十月二十三日,崔湜亲自监斩白宗远等五名人犯。

刑场设在潞州城南门外的弦歌台左侧,因白宗远犯的是大不敬之罪,故而斩首后还要暴尸十日,以起到震慑效果。

行刑的刽子手姓封,名叫封丘。

封家世代都干刽子手这营生,如今轮到了封丘这一辈已经十几代了。潞州每有刑事,封家人便披挂上阵。封家人做活,从不用官刀,多用祖传鬼头刀。那刀比一般刀宽得多,发绿光,能照出人脸。杀人的时候,刽子手立在罪犯一旁,双目不看人犯面目,只瞅着人犯的脖颈,单等一声令下,胳膊一抡,不见刀起,人头便滚下了地。这一刀要稳、准、狠。由于速度快得出奇,落地人头在地上还能咂嘴磕眼皮儿。待转身走了数步,那死者的鲜血才“呼”地喷出,如同天女散花,染红半个天际,而行刑之人身上从不沾血腥。活路做得如此干净利索,颇招活着的人唏嘘咂舌。

这是封家绝活。封家人为练此绝招儿,多是从七岁抡刀,练肘功。封家人的肘力都很棒,用双肘支身倒立,能撑几个时辰。除去肘力,还要练眼力。练眼力是为了瞅准下刀之处。因而封家人与人交谈,三句话未完便要看人家的脖颈数次,这叫习性,很可怕。所以左邻右舍很少跟封家来往。封家人赶集上店,也极少有人上前招呼。

崔湜刚在监斩席上坐定,封丘便披挂上场。只见他胳膊上虎驾鬼头刀,寒光森森。一般刽子手,多穿大红披夹儿。而封丘却是一身洁白,腰扎黑板带,黑绸子束紧袖口,足蹬高玄靴,黑映白,白映黑,既威武又潇洒。

封丘昂首走进刑场,面目冷酷似冰。他让犯人跪成一个“圆”,然后站立罪犯身后,严阵以待。

崔湜一声“斩”字刚刚落音,只见封丘如飞似箭,犹如一只白色的粉蝶,瞬间飘绕一周。眨眼工夫,五颗人头已汇集中心,同时咂嘴,同时睁眼,同时悠然瞑目。

片刻间,封丘早已离去丈余。

这时候,人们方听到五声有次序的“呼”声,只见五柱鲜血交叉喷开,形成鲜艳的梅花图案,而汇拢在一起的五颗人头,恰成花中之“蕊”。再看五个罪犯,早已被他人的鲜血染个透红,消融在“梅花丛中”。

全场大哗。

崔湜呆然一时,更是惊叹不已。他起身走下高台,向封丘表示祝贺。

封丘一脸漠然,施礼谢恩后,转身离去。

崔湜从未见过如此杀人场面,很是余兴未尽。

……

崔湜是吏部侍郎,除了完成皇上交待的任务,还有考察潞州大小官员政绩的职责。梁德全等人小心伺候着崔湜,生怕有一点闪失。

这一日,崔湜闲来无事,在驿馆的客房内信笔挥毫。

“哟,崔大哥,写字呢!”

崔湜抬起头来,只见张宝儿笑呵呵地正瞅着自己。

“宝儿!快来看看,我题的这几个字如何?”崔湜顺手将毛笔搁在桌上,朝着张宝儿招手道。

张宝儿故作不快道:“崔大哥,你知道我不识字,这不是拿我穷开心吗?”

崔湜这才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赶忙赔礼道:“宝儿,你莫生气,我可不是故意的!”

张宝儿哈哈笑道:“崔大哥,逗你玩呢,我怎么会生气呢?”

说罢,张宝儿走到近前,细细端详着道:“我虽不识字,但我知道,你的字肯定差不了!崔大哥,你这写的是什么呀?”

“韦驮再世。”崔湜一脸得意道:“我准备将这四个字送给封丘,让封家制匾悬挂!”

“封丘?就是那个行刑的刽子手?”张宝儿瞪大了眼睛,敢情崔湜是给封丘写的匾。

“没错!”崔湜点点头道:“我听说封家数代充当刽子手,从未出过差错,甚感敬佩,故而想为封家题块匾!”

张宝儿笑道:“崔大哥真是好兴致,封家接了这字,一定会对崔大哥感激不尽的。”

崔湜微微一笑,当即喊来随从,命他将字送到封家。

随从走后,崔湜将笔墨收了,与张宝儿坐在桌前,二人聊起天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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