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始于好奇,
生命也终于好奇。
人类就是一群好奇的动物,繁衍了一代代好奇的小人。
瘦子算是小人,那双好奇的眼睛在好奇脑袋指挥之下,使其产生一个好奇的念头,一时没有能够控制住一张好奇的嘴,并且恐惧的是,他直接将这种好奇付诸于行动之中。
随着他手一指,便大叫一声:“快看,多稀奇!”
如果喊一声也就罢了,天下稀奇的人很多,谁知道他说的是哪个人。
也许他感觉没有人注意到,接着又喊一嗓子:“那人脑袋咋缺一旮旯?!”
俗话说:
当瘸子不说短话,
见瞎子不说天亮。
这一嗓子坏菜了,人人都有脑袋,但缺一旮旯的人却不多。
何况那声音太大,手还指石五儿脑袋的方向,夹杂着奇腔怪调。
我竟顾着卖呆,跟在石五儿身后有七、八米远,也听得清清楚楚。
可怕的不仅仅我听见了,一些毫不相干的人都听见了。
人们纷纷转过头,无数道惊奇的目光,投向人丛中的石五儿。
他娘的胆敢揭石五儿身上的嘎巴,就等于往他血淋淋的伤口上撒盐。
于是,一场起于无端且毫无价值的惨剧由此拉开了序幕。
古书曰:说那时,那时快。只见石五儿一个飞身纵跃,一下子扑到瘦子跟前。啧啧,就在我还处于惊愕的须臾,他挥起来的两只拳头已悄然落下,准确击中了瘦子的面框。
头狼已出手,群狼齐冲上。
我们这些帮凶也围过去,团团围住了瘦子。
人啊,吃了粑粑才知道臭,割了肉肉才知道疼。
“大哥我错了!”
“大哥我错了!”
惊恐失措的瘦子,一边擦着鼻上的血,一边连声告饶。
“饶了他吧!”
“饶了他吧!”
和瘦子同行的胖子,胆子倒挺大,也赶紧上来劝慰石五儿。
“饶不饶我说的不算。”
石五儿扫眼胖子,又巡视一圈我们。
“你得问他们松口不松口。”
他接着说,还将十指倒插一起,撅得骨头嘎巴响。
大家都不作声,你望望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说啥好。
“五儿哥放他一马吧。”
僵持一会儿,熊掌开了口。
“妈的!算你小子儿运气。”
石五儿嘟囔一句,也不忘吹了吹拳头。
依照我小傻子的想法,一次暴烈的行动就此结束。
然而,人终归是一个俗人,总会有怪胎跳出来,唯恐天下不乱。
这个怪胎就是比科主任,他跟大事逼儿似的,晃晃悠悠走到瘦子面前,脑瓜子一扬,抡圆那只摸比的大臊手,狠狠搧了人家一记大耳光,末了,还牛逼哄哄大骂一句。
“再让我碰见你,卸下你的胳膊腿!”
我一听,忍不住抹他一眼。
吹牛逼吧,不吹牛逼的就不是人。
但我知道,他还没有大卸活人那个能耐。
毫无疑问的却是,人的行为会相互之间传染。
刚才还挺理智、平静的熊掌,不知道是为向石五儿表达自己的忠心耿耿,还是为了显示他比比科主任更牛逼,也立刻挥起大“熊掌”,不分脑袋、屁股,一通乱摸、狠拍……
兔子急了敢咬人。
人急了就没有了脑子。
已经逼得无路可退的瘦子,被迫应战,开始绝命大反击。一时间,双方打成一团糟,连好言相劝的胖子也自身不保,想悄悄避开都不可能,没长眼睛的拳头也落在他脸上……
其实,战斗至此并非不可收拾,大不了折只胳膊断根腿。
偏偏在这如火如荼时刻,一个改变“几个人历史”的人出现了。
对!他就是不可一世的侉哥,曾经扬言拧掉我脑袋当球踢的那个人。
人类常常问自己,我们从哪里来?
我们常常问生命,自己到哪里去?
但对于我来说,侉哥究竟从哪里来?为什么来这里?来这里做什么?已经成为一个永远的传说。不过,侉哥即将到哪里去,我马上知道得一清二楚,因为他马上就要死了。
在他死前,他还大喝一声:“小比崽子滚一边去!”
侉哥肯定以为他这一声怒吼,足可以吓得我们屁滚尿流。
只是他的命运不济,忘了一句话,人点儿背时放屁崩后脚跟。
自负不凡的侉哥,谁让你那么倒霉,偏偏撞上一个更恶的“恶人”。
石五儿之恶,恶到了连一点点大显身手的机会都没有留给侉哥。
我真真看见,他瞅都没瞅侉哥一眼,便“嗖地”窜上去,只见白光一闪,滴着血珠的红刀子就出来了,挎哥的身子一歪,笔挺挺倒在地上,一片湿红的胸前汨汨淌着血……
于是,一场毫无征兆、稀里糊涂的血战,几乎没有开始便宣告终结。
人生很偶然,命运却无常。一个无端聊闲起事儿的人,幸运留下一张吃饭的活口。几个同行的人被迫参与进来,但免不了要摊上几年牢狱之灾。而另外一个毫不相关的人,却不知天高地厚、天外有天,在莫名其妙之中失去了性命,只留给人间一副臭皮囊。
一个多月后,不满十八岁的石五儿因杀人罪被判处无期徒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