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不韦因为自己的年纪,看着自己日渐衰老的面容,而子楚,这个由自己一手打造的王,还年轻。他会渐渐变得成熟,刚毅,会建立起自己的势力,会慢慢忽略他这个老人的意见,这个王国始终会有别的野心家取而代之。
吕不韦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于是想起了赵姬的话:我们毒死他吧!
仿佛这是一句带着蜜糖的诱惑之言,他吞进肚子里,搅得他心潮反复。
“政是我们的儿子?”吕不韦问赵姬,他要为自己的决心再找一个不能抗拒的理由。赵姬没有回答,只是微微一笑。吕不韦觉得赵姬的笑有一种非凡的美丽,他决心为这样的微笑再为自己的交易下一次重投。他备置了毒药,每日让赵姬在子楚的饭食里下微量的毒。
“王后,你可别忘记了,也别搞混了,王的饭食,你的饭食,还有政的饭食一定要分清楚,不然……”吕不韦再三嘱咐。
赵姬冷冷笑道:“要是不信我的能力,你可以自己来做。”
“这不是存心的吗?你们才是一家人嘛!”吕不韦讪笑道。赵姬怀揣毒药默默离去,吕不韦望着她姣好的身影,突然觉得这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无助的弱女子,她现在有了心机,有了野心,已经不是单单贪图享受那么简单了。
“政,来,把掉下的饭粒捡起来吃了,要知道饭食的珍贵,当思百姓的不易,将来你是要当王治理这个国家的人。一个王,不能单单听大臣之言,要有自己的见识,要有自己的判断……”庄襄王每日都在饭桌前教育自己的儿子如何当政为民,可这次政却打断他。
“那为何父王却什么都听亚父的?”政是有自己主见的孩子,即使亚父对他再好,他也更加希望自己的父王才是秦国的主宰。
“亚父他深有谋略,在选拔人才和治理政事之中都颇有建树,父王我太年轻,很多事……”子楚想为自己辩解,可政的眼里却是不满。
“难怪他们说父王是孬种!”政甩了手中的筷子,吓了赵姬一跳。
“政!”赵姬精神不宁,想要制止政。
政却发怒了,红着眼睛质问自己的父王:“他们说我不是你的儿子,是亚父的儿子!你说我是谁的儿子?”
赵姬瘫软跌坐下来,子楚呆呆地望着政,半晌才道:“那你愿意是谁的儿子?”
政被反问得呆了,眼泪落下来。
“政希望有一个刚劲强势的父亲……”
“那你以后一定要成为这样的父亲。”子楚望着政,微微的笑容冲走了政内心的不安。
“政,你是要当王的人,如果可能,你的天下不仅仅是秦国土地,而你的心要像天一样宽广,怎么能被一些不重要的事束缚了你的心智呢?”秦庄襄王轻轻地握住政的手。
赵姬看着他们,突然有些后悔,本该是团结的一家人呢,怎会就……
子楚的精神日渐憔悴,身体也越发羸弱起来。不多时日,秦庄襄王病危,吕不韦日夜守候在宫里。
“哥哥,是他们害你的?”孟婆在病榻前,看着已经消瘦不成人形的秦庄襄王。
他摇摇头,道:“我这副身躯不过是行尸走肉,生无可恋,还不如在阴间和你们一起来得快活。”
“哥哥不留恋就好,我在等你,他们也在等你,都等着你回去和我们一起治理阴间秩序,这人间的事就算了……如果哥哥觉得受这些耻辱……”
“不,你走吧,我有话和他们说。”
吕不韦流着眼泪握着异人的手。
“你怎么能哭?你是商人,商人只有利益没有眼泪。”他变成那个一无所有前途微茫的异人,把未来的人生都交给这个叫做吕不韦的商人,“以后秦就靠相邦了,政年幼,可他前途不可估量,我们共同的儿子将来会是一个无人可匹敌的帝王……咳咳……”
“我们共同的儿子……”吕不韦念叨着这几个字,泪水横流,“你从来都不介意他们说的那些话?”
“你我街头相遇,惺惺相惜,互惠惠利,一步步走到今天,那些人怎么懂这一路上的运筹帷幄艰难谋略,没有你就没有我这个庄襄王,没有我也不会有你这个相邦……咳咳!”
“王!吕不韦是小人啊!”
“秦不是我一个人的秦,也是你的秦……”
吕不韦磕着头匍匐退下,让政去见他伟大的父亲。
“政,我刚刚神情恍惚到了阴间走了一遭,阎王跟我说人间各国纷争太盛,以致死人也征战不休不厌其烦,为父跟阎王请愿,说我儿伟才,可结束这局面,阎王许我如果政做成这一事,以后可免去炼狱刑罚,你说,父王做得对么?”
政磕头道:“是父王的愿望,政一定竭尽全力!”
庄襄王点点头,道:“你亚父有经天纬地之才,可助你成大业,你是父王的儿子,一定知道要怎么做的!”
政嚎啕大哭着退下了。
最后是赵姬,原以为会深爱致死的女人,现在看着也云淡风轻。
“政是你的儿子,不管别人怎么想,怎么议论,可我知道政是你的儿子!我不怨你对我冷淡,对我的所作所为毫不在乎,如今你这么抛下我们母子,我不如也死了算了!”赵姬从怀里掏出毒药,准备灌进喉咙。
他按住她的手,摇摇头,道:“我知道,政是我的儿子,可你也不能死,政年幼,需要你来制衡相邦,这样才能助咱们的儿子成就一番事业。我知道你恨我,但你不也始终都没有往我饭食里下毒吗?”
赵姬身子一软,呆呆地看着这个男人——他似乎什么都不知道,其实他什么都知道。
“我们是一家人,有些委屈要一起受,不要在乎别人说什么,你做你想做的,做你应该做的……”
“我只是不明白,初见的迷恋怎么变成了夫妻陌路。”
“我心里……有一个女人,我所有的都是为了她,所以这一切都是我的原因,所以我从不怪你……茜桃!”他最后还是喊了她的名字,那连孟婆的药丸都不能让他忘却的那个女人。
赵姬的眼神变得冰冷,狠毒——原来他爱的是另一个女人!
赵姬疯狂了,把毒药灌进已经死去的他的嘴里,如果不是吕不韦拉着她,她会扑上去撕咬他的身体。
“啊——”
赵姬狂叫着,可他永远也听不见了。他完成了他在人间的历练,留给世人一个奇耻大辱的谈资,把最恶毒的揣测灌进世人的心里,让他们意识到人性是多么可怕的东西!
“哥哥心有大义,始终还是可怜那些凡人,许他们一个统一的帝王,可又如何?他们还是会继续争夺下去,权力,女人,金钱,名利,无一不争!”孟婆和众部将迎接阎王回归,阎王受完刑罚,依旧继续执掌阴间律法。
“因为只有这样,才有可能在未来的某个朝代,有一个统一盛世,那个女人可以在最繁盛的时代感受什么是极盛奢华,同时也将感受最深刻的背离和抛弃之耻——茜桃!你等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