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昭君来不及感谢附身的大地之母茜桃,跑到呼韩邪单于的榻前,高兴地说:“单于,有水了!有水了!我们有救了!”
呼韩邪单于虚弱无力地伸出手,想要抚摸自己的娘子,王昭君握住他的手,难过地趴在他身旁。
“有水就好了,他们再不能拿你怎样……娘子,上书大汉朝……让他们召你回去吧!我……不能保护你了……还有咱们的儿子一并带走,只要你们好好地活着……就比什么都强。”
“不!单于,你不能丢下我们!我也不走,我要和你在一起!”王昭君明知这是奢望,可是却想任性地挽留。附身的大地之母啊!再帮我一次吧!我想要好好地爱这个男人啊!为何给我的时间总是那么短啊!像梦一样,才刚开始就醒了。
可是大地之母仿佛逃遁了,没有回应。
“我胡人习俗,不是你一个汉人能够适应的,你的性子柔中带烈,我怕你想不开……你上书汉成帝,要他把你召回去,我立遗诏,胡汉依旧不宣战……”
“好……我听你的……”王昭君悲伤不能自己,看着呼韩邪单于咽下最后一口气,只是他到最后不是盯着她,而是盯着她身后的雕陶莫皋……
——尊重她的决定。
雕陶莫皋明白父亲的意思。
呼韩邪单于享年46岁,由大儿子雕陶莫皋继位,是为复株累单于,按照匈奴习俗,王昭君必须嫁于复株累单于。王昭君才明白呼韩邪单于临死前要她上书请求回汉的深意——她一个汉人哪里从得了这样的蛮俗。
“他到死都是为你着想的,这样的男人不过是生了副粗鲁的外表,内心却是少有的柔情深意。至此,你明白了点什么了么?”有人在说这样的话,不知是谁,是男还是女,是灰衣人还是附身的大地之母。
王昭君握笔上书,诉说胡俗不合人伦汉礼之处,请求汉成帝召她回汉。
书信一去三月有余,算来快马加鞭也就要有回音了。
“你每夜都望着这月亮,在等你们皇帝的书信诏令,其实这月亮是同一个月亮,却不知能否传达你的意愿给大汉皇帝知道。”复株累单于不知何时站于王昭君身后,悠然负手。他年轻英俊,有着跟王昭君一样的年华,可他们隔着辈分,妻其后母在胡人这里不算什么,可王昭君的骨血里融浸着中原文化和礼义廉耻,她无论如何接受不了这样的安排。
“你父亲最后一眼的意思,你是知道的。”王昭君到底只有这一个盾牌可以抵挡复株累单于肆无忌惮的眼睛。
“我当然知道,所以我没有阻止你上书大汉皇帝。只是,我也不知道你会得到什么样的回复。”
“那你想我得到什么样的回复?”
“如果皇帝召你回去,我放你。如果皇帝要你留下,你从我。”复株累单于天然霸气。
“你放我,我走。但想要我从你,恐怕没那么容易。”王昭君也毅然决然。
“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对你们皇帝抱太大的希望,从一个男人的政治角度看,你很可能会失望的。一个女人跟江山朝堂的安稳比起来太微不足道了。汉元帝是这样,汉成帝更是这样。王昭君,你跟我赌么?”复株累单于已经具有王者之气,或者在他眼里,他从来就是这样一个男人,以一个男人的身份跟她说话。
“赌?我的一生都在赌。从家乡出来,赌我能不能在宫里立足得到皇帝临幸;从出塞而起,我赌自己能不能在这里生存下来,得到应得的尊重;如今,我依然要赌我一个弱女子的命运是不是有人在乎!”王昭君愤然道。
“你为什么不赌我一个未来,赌我能不能许你一生幸福?”雕陶莫皋用他罕见的耐心劝说王昭君。
“依理不合。”王昭君只有四个字。
“在你汉人那里不被喜欢的蒲公英,在我这里代表着神圣的爱情,至死不渝的爱情。”雕陶莫皋从怀里掏出枯萎的花朵,捧在手心。
王昭君向后退去。
“我等着这一天的到来,把它送给你,告诉你我的真心。如果在你心里我如遭天谴般该死,我愿意死一万次,可是我还是会把它送给你。”复株累单于把枯萎的蒲公英放在王昭君手里,王昭君没有接,任它们散落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