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1 滴血(1 / 1)

你父亲系中毒而死。

白时的话刚刚引发围观众人的激烈讨论,卢栎就指着棺材里的人说了句:他不是你父亲。

现场顿时被震的鸦雀无声,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

棺材里的不是老堡主……这是真的么!!

所有人都支楞起耳朵,认真听卢栎接下来的话。

卢栎想着钱坤收集来的温家资料,偏头看向温祁,“我没记错的话,你父亲去世之时,已过了知天命之年?”

温祁仍然沉浸在卢栎那句‘这不是你父亲’的打击里,下意识回答,“我是我爹嫡幼子,生我时他已是不惑之年,若能活到现在,他已过了花甲寿辰。”

“所以棺材里这个,不是你父亲。”卢栎指着棺材内尸骸,“堡主且看——”

尸体入土数年,皮肤血肉几乎分解完毕,露出森森白骨。有衣服遮掩的地方暂且不提,只说这头骨,已经是骷髅的样子。

眼眶部分是两个黑乎乎的洞,牙齿突出,未分解完的发丝也已脱落,除了少许残留皮肤组织,整个头骨完全暴露,任谁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卢栎指着尸体的牙齿,“第一,第二磨牙牙尖大部磨耗,牙本质点状暴露,”这种磨损程度在现代判定为3级,“死者年龄的最大范围为二十八到四十五岁之间,不可能超过四十五岁。”

“还有这里,”卢栎又指出头骨上的两条颅骨缝,“矢状缝完全愈合,冠状缝,尤其前囟段复杂段这个部分,已经开始愈合,却并未愈合完全,所以……”

“死者的年龄,必然在三十五岁到三十八岁之间,误差不超过两岁。”

温祁父亲生他时都四十了,所以放在棺材里这个,不可能是他爹。

围观群众一片哗然。

虽然他们有些听不懂卢栎的话,但这样的知识水平,验尸技能简直逆天,太值得膜拜了!

相比起来,旁边那个穿一身白衣,初看姿态气质都很亮眼,细想却好像故意要先人一步看尸体定结论,阻止别人行动一样的白时,就刺眼多了。

这位一直在众人面前刷存感,说什么平王是为了他来的,还要主持开棺验尸,温堡主却没让……所以没堡主没同意,他就用这个办法了么?

若结论果然是中毒而死,的确能显的他厉害,可卢先生却看出这不是温堡主的爹……

有点打脸啊。

“哈哈哈——”沈万沙终于憋不住,笑出声来。

他拽着赫连羽衣角,指着白时,笑的捂着肚子,腰都直不起来,“摘星你听到他说什么了么?他说温祁爹是中毒而死,但其实棺材里不是温祁爹哈哈哈哈——”

赫连羽担心沈万沙站不稳跌倒,半搂住他,“嗯,蠢到家了。”

沈万沙看向脸色略黑的温祁,“对不住,不该在这样严肃的场合大笑,对逝者不敬,可实在太好笑了我忍不住……温堡主,你打哪请来这么个活宝?”

祭拜了数年的墓地里埋的竟然不是亲爹,温祁的确很伤面子,可他都召集英雄大会请大家见证挖爹的坟了,面子什么的早就没了,所以心态上还算放的开。

而且他现在心情不好的原因,一多半都是在想,这是谁干的,他亲爹在哪儿!!

所以对沈万沙的行为并没有太多反感,还有那白时,也的确过分了。

之前他派温九闲亲自过去劝白时:反正你也受伤了,需要休息,大冷天的,就别过来折腾了。谁知道白时当面答应的好好,转头就自己跑过来了,当着那么多人,他又不好赶他走。

温祁有些不懂,白时这是图什么?

平王与卢栎一同前来,肩并着肩,态度亲切自然,有心人一看就能看出端倪,他哄人那一招,可不管用了……

白时身体一颤,几乎站不住。

这是他最后一个扳回颜面的机会,没想到还是搞砸了……

他咬着唇,不甘心的看向棺材里的骸骨。

他师从余智,技术几乎是同辈人里最顶尖的,他可以分辨骸骨是男是女,也能看出二十岁和五十岁不一样,可若要精确骸骨年龄……他做不到。

卢栎是怎么看出来的?

牙齿磨损……要怎么界定?

矢状缝冠状缝又是什么东西!

刺骨寒风吹过,白时冷的牙齿打颤,可他却不敢继续丢脸下去了。

他瞪了卢栎一眼,默默退后了两步。

卢栎理都没理白时。他心里仍然很介意白时与赵杼很亲密的事。

赵杼修长眼睛眯起,手指曲起给暗卫发了个指令。

他要知道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尤其那个叫白时的,到底怎么惹着了他媳妇。

暗卫邢左接到命令,立刻忙碌了起来……

……

“这怎么可能不是我大哥,你是不是看错了!”一个粗壮的声音传来,卢栎定眼一看,是温祁的叔叔温让。

温让身后,百步远的树丛间,有一抹青色身影,看起来很熟悉……

好像是阮英。

他怎么也来了?身体受得住么?

卢栎没理会温让,倒有些担心阮英。他看了眼温祁,温祁悲愤情绪正浓,并没有发现阮英。

沈万沙好不容易找到卢栎,根本看不得卢栎受委屈,从怀中掏出一颗小金球,丢了赵杼一下,示意他管一管,“这是哪根葱?”

赵杼更不舍得卢栎受委屈,一想到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媳妇不知道受了多少苦,他就不高兴,连眼色都没丢给温让一个,锋利目光直接定在温祁身上,“这根葱——”

温祁立即示意手下把温让控制住,“没什么。”平王他可不敢惹!

卢栎看看沈万沙,又看看赵杼,心内微暖。他们总是这样,无条件的相信他,保护他……

可是他对自己的技术,也是有自信的。

他调整心情,认真问温祁,“你父亲去世时……是怎么样的情况,可有人与他一同出事?”

“我爹去世时,我不在身边,听下人们说,我爹是走火入魔而死,并未牵连他人,所以——”

“啊不对!”温祁还没说完,温九闲突然插话,“有一件事!”

他跑上前与温祁回话,“老堡主去世,停灵七天入葬时,有个忠仆跟着殉身,下去伺候老堡主了!主人们感念其忠心,便把他埋在老堡主身边,您听说后还特意给他造个了墓碑……”

温祁浓眉紧皱,想了一会儿,点头,“的确有这样的事。”

卢栎眼睑微阖,思绪迅速转动,这其中……可是有什么蹊跷?

“那个殉主下人,埋在何处?”细思之后,卢栎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温祁指着往东百步远的小坟包,“就在那里。”

卢栎看清楚方位,眼睛微眯,“劳烦堡主,那边……也开棺吧。”

温祁脸色更暗,如果……是他想的那样,他可是被人耍的厉害!

他一挥手,立刻有身材健壮的属下拿着工具过去了。

“至于这边这位——”卢栎指着棺材里的骸骨,“虽然他不是你父亲,但裸|露白骨部分全部浅青发黑,生前的确中过毒,而且中毒很深。”

他提醒温祁,“这具尸体埋在本来应该是你父亲的墓地,个中必有隐情。在未找到你父亲,情况未查明之前,这具尸体,还是好生保护,不要让不相干的人破坏为好。”

温祁郑重点头,“先生所言即是,我温家这桩案子,还需先生仗义帮忙,温祁在此先行谢过。”

“堡主无需多礼。”卢栎拱手回了个礼。

那边在挖另一个坟,这边也不方便继续,短暂时间内,大家都闲下来,就等着新坟挖开看结果。

卢栎叹了口气,手抄进袖子里。

这个动作有些不雅,但他实在有些冷。

赵杼拉过他的手,紧紧握在手里。

他的手很大,也很暖,完全包裹着卢栎的,暖意顺着手掌,一点点爬进心间……

卢栎看了赵杼一眼,他舍不得推开。

他怀念这种感觉。

尽管周围有很多人,被看到有些羞耻,可他还是不想放开赵杼的手。

沈万沙本来想过来与卢栎说话,见两个人之间气氛融融,他没不懂眼色的上前打扰,一边捂着嘴偷笑,一边戳赫连羽的腰让他也看。

赫连羽捉住他搞怪的小手,包在掌心揉捏。

沈万沙瞪眼,“你干什么!”

“你不是羡慕别人被牵手么?”赫连羽一脸‘我这不是正在满足你愿望吗’的无辜。

沈万沙想甩开,不过就算穿着紫貂绒,手吹着风也有点冷,这小偷倒是挺暖和……他就没甩开,反而小手顺着赫连羽袖子往里摸,胳膊里面一定更暖和!

赫连羽看着沈万沙,桃花眼里一片温柔。

他是真的没想到,他堂堂墨脱王子,竟然栽到了这个不解风情的小傻瓜身上。

……

温家堡的人干活很卖力,棺材很快被挖了出来。

除了温祁下命令必须在原地守着上一个棺材的,其他几乎所有人,立刻走到了新挖出的棺材前。

这一次,仍然以卢栎为首。

待尸气散过一刻,卢栎上前,弯腰看向棺材里的骸骨。

这具骸骨比刚刚那具裸|露部分更多,身上的衣服几乎都烂完了,周身森白的骨头暴露了约百分之七十。

……大概是两个人衣服不同?料子好的比料子差的更不容易腐烂?

卢栎只想了一瞬,就不再关注这个问题,认真看尸骨表现。

死者牙本质点扩大,互相连成一片,牙冠部分磨耗……

颅骨冠状缝,人字缝完全愈合……

遂死者年龄必然在五十岁以上。

卢栎眸光微闪,看向温祁,“可否借堡主一滴血?”

温祁不明白,“一滴……血?”

“对。”卢栎颌首,“两个坟,两个年龄差距明显的人,我相信温堡主也猜到了什么……所以,我要借堡主一滴,来验证我们的想法对是不对。”

温祁看着棺材里的骸骨,目光变的肃穆,“一切都听先生的。”

卢栎先请堡内属下在地上垫了一块布,再把骸骨从棺材里抬出来,放在布上。之后,他蹲下|身,对尸骸腿骨略做整理,让腿骨彻底清晰的暴露。

最后,他指着那支白森森的腿骨,对温祁说,“麻烦堡主,取一滴血,滴于其上。”

温祁也不含糊,上前两步,咬破指尖一挤,艳红的鲜血落在白骨之上。

众目睽睽中,那滴鲜血,缓缓融入了白骨之中……

卢栎长呼一口气,“温堡主,这位,才是你的父亲。”

温祁眼神有些直,怔怔的跪了下去。

这么多年,他祭拜的竟然是别人,而他的亲生父亲,就在附近!

可真是不孝!

围观众人眼睁睁看着那滴血渗到白骨中,有胆大的,便问了一句,“这不是与滴血认亲……一样么?”

“正是。”卢栎转身,微笑着看向众人,“此法与滴血认亲有些相似。父母去世多年,无法取血相融,便将孩子的血滴入父母白骨之上,能渗进去,便为亲子关系。”

现场一静,又喧闹起来,个个都伸出大拇指,夸奖卢栎好本事。

“哇小栎子你连这个都会!”沈万沙尖叫着朝卢栎扑过去,“好厉害呀!”

卢栎揉着沈万沙的头,“这没什么的。”

他看了眼被人遗忘,远远站在一边的白时,估计这个白时也会。可他为什么没表现呢?

卢栎的确猜对了,滴骨认亲,外行人不懂,跟着余智学习仵作知识的白时不可能不懂。他也的确非常恼怒,如果他能坚持到这一刻就好了,他也会这一招的,立刻就能扳回局面!

可惜,局面是他一步一步走成这个样子的,怪不了任何人……

温祁伤心之后,朝父亲骸骨磕了三个响头,站起来问卢栎,“敢问先生,我父亲是怎么死的?”

他面色暗沉,眸内有熊熊燃烧的怒火。

“这个,需要细细验骨。”卢栎抬头看了看天色,“时间稍长,不宜在室外进行。”

“九闲,去准备地方!”温祁吼着温九闲行动,又极为恭敬的朝卢栎躬身行礼,“我马上就把地方准备出来,先生何时可以验骨?”

他说着不着痕迹的看了赵杼一眼,又道,“身为人子,难免对这样的事比较焦急,若先生劳累,休息后再继续也可。”

卢栎摇摇头,“时间尚早,我也没有很累,地方准备好后,咱们就继续吧。”

“多谢先生!”温祁声音激动,神色颇有些复杂。

初见卢栎时,因人长的极为出色,气质也别具一格,他便起了逗弄的心思,把人接到庄子里来时还试探着调戏了一把……被这个明显没有武功,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用刀子抵住要害,他就知道他小看卢栎了。

没想到他小看的地方还很多……

果然为愧是宗主!

温祁摆正神色,对卢栎已是心服口服,不管是仵作技术,还是能让平王站在背后的本事。

……

既然说了请江湖朋友做见证,温祁把事情安排的很贴切,准备出来的是一间敞厅,五六间屋子打通那么大,放五六十个人没问题,还非常富余。

正中间摆上一张长条形的桌几,将老堡主的骸骨放到上面,房间角落放上两个火盆,温祁派人再一次去请卢栎。

这一次是在室内,不便尸气散出,卢栎便严格按照验尸标准来做。

点燃苍术,皂角,蘸取酒液抹于鼻间,口间含一新鲜姜片,穿戴罩衣手套……

胡薇薇早就盼望这一刻,无比亢奋的上前帮忙,却被赵杼截了。

赵杼亲自给卢栎递东西,给他穿罩衣,系带子……

这时候,几乎在场所有人都知道平王身份,提起这个嗜血杀神,没一个不敬畏的,就算是刀口舔血的江湖人,心里也是发虚的,没一个敢随便说话。

这可是能让外族人闻名丧胆的杀神啊!

但是刚刚,他们看到了什么?

尊贵的平王,嗜血的杀神,竟然亲自给这个小先生穿衣服?

平王竟然在干伺候人的活!

娘喂这个小先生到底是什么人……

一票人惊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有那心眼活泛的,脑子里已经想出数十条理由,看向卢栎的眼神更加敬畏。

同时,无数道鄙夷目光射向了白时。

这货不是自称是平王小心肝么?怎么平王没这么对他?吹牛吹大发了吧!

他们现在可是看的清清楚楚,到底谁才是平王的小心肝……

大家心思,眼神正各种活跃着呢,突然见卢栎打开了一个箱子。

这箱子里放着一排排刀具,造型不一,有些小巧精致,有些粗犷略显暴力,唯一相同的是,所有工具都非常锋利,隐隐泛着寒光……

卢栎手指抚过那些刀具,像是在考虑用哪一样。少年白皙精致又不失温和的脸蛋,配上泛着寒光的刀具,不知道为什么,围观群众齐齐一抖,觉得喉咙发紧,颈间微凉。

这个少年……不能惹啊……

当尸身几乎完全分解,连皮肤组织都剩的很少时,就不如干净的骨头好验了。

卢栎选好工具,垂下头,开始认真清理骸骨……

他一边清理,一边注意着骨头上是否有伤痕,尤其要害位置。

这个过程很长,也很枯燥,可是围观的江湖人没一个敢出声的,一半是因为平王在这里,一半是因为卢栎的动作……极为专注,认真。

对着一具白森森的骸骨,还能这么郑重……在场所有人对仵作这一行业,有了新的认识。

卢栎把整具尸骨整理出来,眉头拧成了个疙瘩。

因为这具尸骨,没有一处伤痕!

所有骨头完好,没有骨折,没有骨裂,连利刃戳到的划痕都没有!

这样的话,怎么确定死因?

一般来说,如果尸体系暴力他杀,骨头上一定会有留下痕。

如果是小巧匕首刺到要害……人体要害外面都有骨头保护,除非学过现代医学懂得身体结构,或者非常巧合,凶器才会完美避开骨头。

如果是中毒,骨头上更不可能没痕迹,颜色一定会发青发黑,尤其喉骨部分,表现会更明显。

这具尸骨上什么痕迹都没有,卢栎能想到的可能性有二,一为心血管的疾病突发;二为少量的不会伤到骨头的他杀方法,类似于割腕放血,失血过多死亡。

若事实为可能性一,那么极有可能是走火入魔,可真是这种的话,直接埋了就是,为什么要玩这个花样?

若是可能性二,放血过程会很长,尸体是什么时候,又是为什么被换,怎么没被发现?

卢栎看不出死因,脑子有些乱。

白时身形往侧迈了一步,好像有些激动,想说些什么。可见沈万沙正威胁的向他伸拳头……他没敢动,只默默看了卓修远一眼。

卓修远没动,温让却说话了,“怎么,你也看不出啦?”声音里充满嘲讽。

卢栎有些紧张,突然腰间一暖,他侧头看去,是赵杼。

赵杼静静看着他,瞳眸深邃,“认真看,你会发现线索……一定会。”他的声音低沉动听,如同秋夜风吟,带着安抚人心的奇妙魔力。

这个人……一如既往的相信他。

最初到现在,从未改变。

卢栎唇角上扬,眸中绽出火花,“是,我能找到!”

他亦相信自己,一定行!

卢栎放下手中工具,拿起几上白骨,一根一根,仔细检查。

沈万沙两只小拳头握到胸前,眼巴巴的看着卢栎,加油啊小栎子,你一定行的!

那样子,比谁都着急。

赫连羽摸了摸他的头,桃花眼里的漫不经心,转到卢栎身上时也变成了鼓励。

围观众人更是一声都不敢吭,直直看着卢栎,生怕错过什么。

……

时间一点点过去,房间里掌了灯,有人站的腿都麻了,信心一点点崩溃。

卢栎额头上都是汗,不过却不是紧张着急,而是因为兴奋!

他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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