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第七十三章(1 / 1)

坐在岸上剥茭白的男人们,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顺着姜林夫得意的视线,朝下水的妘君夫看了过去。近处的长势旺盛的茭丛都被他们采空了,个子比他们还要矮上一截的妘君夫,只能蹚着泥水走向远处的长势不佳的茭丛。越是向前,泥水越深,妘君夫的身影就越矮,但是莫名的感觉,那个背着竹篓的小身板,有种说不出的沉着和高大。

茭白不是长在水里,也不是田里,而是水田的稀泥里。真正长势姣好的茭白底下,泥越深。阮巧巧不敢有一丝懈怠,一步一步的扎下去,直到稀泥快没到大腿貂皮靴的靴口,她站定在了看起来长势最落后的茭丛面前。弯下腰,在水面上稀疏的分蘖前,精准的捕捉到孕茭的膨大假茎,手起刀落,一刀一个准。

阮巧巧一上岸,姜林夫就迫不及待的将满满一竹篓的茭株泼到了地上,只消一眼过去,心就往下一沉。层层叶片也包裹不住那一抹嫩白,姜林夫就不信邪了,遣人一道剥了起来,白白嫩嫩的茭肉就在眼前。即使眼见为实,姜林夫仍不死心,双手握住茭肉两端,一掰两段,却没有如他所愿的出现黑色麻点。如果一个好茭白是运气,那么十个,百个呢?

他本想算计妘君夫,一举让妘君夫身败名裂,却反被妘君夫所利用,借此扬名立威。他以为的妘君夫是徒有虚名,沾沾自喜于自己的计划时,就已经落入妘君夫挖好的坑了。

虽不比姜林夫的百转千回,男人们也有自己的心思,对比妘君夫的满载而归,他们的劳动成果真的是少的可怜。他们收割茭白多年,以为长势好的自然收成好的,加上他们毕竟是不识水性的男人,也不敢往深处去。就这样错过好茭了。姜族的颜面都被他们丢尽了,回去怎么跟长君子交代?

男人们和姜林夫面面相觑,姜林夫看了看开始下沉的太阳,咬了咬牙豁出去了,撩起裙摆就要下水:“你们还愣着!还不快点,趁这日头采一篓子回去!”手脚快点,应该能赶在天黑前回去吧?

男人们不比一直在岸上指手画脚的姜林夫,他们的脸被茂密的茭叶割出了口子,砍茭的手腕都快脱臼了,踩在烂泥里的光脚就别提了,哪有再来一次的余力?何况这日头也不早了。再看妘君夫已经脱下了那双奇长的名叫“靴”的鞋子,露出白皙干净的腿脚,放下衣摆穿上蒲鞋。对比他们因为光腿下水而满目疮痍的腿脚,那腿那脚真是好看的让人嫉妒了。

阮巧巧将他们的心思尽收眼底,敛住锋芒,佯作无知的讶异道:“这么多茭白还不够吃啊?”

姜林夫没好气道:“那是你采的!”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阮巧巧只当听不懂他的置气:“既然是一道采的。”迎着姜林夫薄怒的脸色,认真道,“就是我们共同的劳动成果呀。”

妘君夫若是居功打压他,他只当自己计逊一筹。妘君夫大肚能容,反而更让人不是滋味。姜林夫气呼呼道:“你的就是你的!”

阮巧巧早有腹稿,露齿一笑:“姜林夫这话就不对了,若不是你们把差茭采光了,我怎么能顺利采到好茭呢?这算不算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扬了扬自己的脸,“谁能想到,看起来锋芒毕露的茭白,肚子里空空如也,接近的人只会被刺伤。反而是不起眼的茭白,蕴含着真正的宝藏,待人也谦逊有礼。果然茭不可貌相。我能毫发无伤,已经是托了你们的福了,怎好再居功?礼尚往来,等妘君打来猎物,我教你们做靴子。”

只听懂表面意思的男人们欢呼起来,姜林夫却被这一番话里有话所震慑,久久说不出话来。果然妘君夫不可貌相。

从一开始,看到姜人们冲着长势优越的茭白去时,阮巧巧就知道自己赢定了。茭白亦如小麦,只有空壳的麦子才会趾高气扬,饱满的麦子反而低调。不孕茭的雄茭长势最为旺盛,分蘖最多,打得人睁不开眼睛。灰茭又称麻点茭,长势次之。长势偏弱分蘖最少容易收割的才是好茭。

带着丝丝甘甜的茭白,让晚饭增色不少,大饱口福的姜君赞不绝口。姜阳也觉得长脸不少,怕好大喜功的姜林夫忘乎所以,正准备敲打他一番时,就见姜林夫难得一见的推诿和惺惺作态。口感奇佳的茭白,一反常态的姜林夫,都暗示着其中的不单纯,姜阳寻了一个两人单独相处的时机,问清了事情的缘由后,沉默了。

“长君子,这个……那个……”阴晴不定的长君子太瘆人了,姜林夫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就想打破此刻的沉默。

“好你个阮巧巧!”姜阳攥紧了拳头,转身就走。

阮巧巧特地从厨房拿了木炭回来,就着棉籽油灯的光芒,拿黑曜石小刀削着,打算削成炭条,好用来做笔,在青石墙壁上勾勒姜族的地形和自己的打算。正削的专注时,就听“嘭”的一声响,门被踹开了,来人挺拔的身影威压在她的头顶,无言的怒气从四面八方笼罩住她。

“长君子,这么晚了……”差点忘了她现在是“男人”,他们之间没有男女之别。

“看起来锋芒毕露的姜长君子,肚子里的本事空空如也。反而是待人也谦逊有礼的妘君夫,包藏着真正的本事!阮巧巧,你的战书,我姜阳接下了!”

伴随着犀利言辞而来的,是更加犀利的眼神。阮巧巧心下大呼不好,她本意只想威慑姜林夫,姜林夫是姜阳的左膀右臂,将来少不得要与他共事,要想未来的计划少点绊子,只有降住此人。秉持她一贯的作风,既不想出风头,又不想激化矛盾,还要达到足够的威慑力,所以才说了这一番含沙射影的话。谁想这话被姜阳曲解了去,真是打草惊蛇了!

阮巧巧别过脸:“长君子说什么呢,巧巧不懂,巧巧只是有感而发。”抵死不认就对了。

“是吗?”姜阳迫近她。

阮巧巧被盯得不自在:“是巧合啦,巧巧也是头一回见茭白,能采到好茭——”

“阮巧巧,你以为我跟他们一样好唬弄吗?巧合?”姜阳讽刺的笑了起来,“大豆事件是巧合?驯马是巧合?现在连茭白也是巧合?”

“若我们眼中一无是处的豆种,真的是百无一用的话,你会为了收割它们耽误回族的时间?你会似是而非的引导我,像麦子磨面,像糯米酿酒一样的处理大豆?我当时就在想,你是有备而来,故意把功劳让给我!你是不是还要说你不识大豆都是巧合?那么马呢,只有你知道那是马,你还敢说你的提点只是随口瞎说吗?你阮巧巧最擅长的,不就是把自己的功劳推到别人头上吗?是不是在你眼中,我姜人都是好大喜功之辈,气量狭小之徒?让你如此的处心积虑的掩藏才华,真是我姜人招待不周了!”

此时的姜阳就像一把大刀砍过来,阮巧巧真是无力吐糟,还不是你的刀锋锐利,我能不避其锋芒吗?你的意思不就是,不和你正面一决,就是看不起你。问题是我不想跟你决斗啊!

阮巧巧不懂:“也是因为你有这样的智慧,我的提点才能奏效不是吗?长君子何必妄自菲薄?”她从来都是发自内心的赞美姜阳的聪敏过人。

话既然说开了,他也不用客气了:“阮巧巧,如果妘君不是现在的妘君,而是入赘到我姜族的、依靠我姜人才能这么风光、继承家母族长之位的‘姜君’,你还会崇拜她吗?”同理,他想成为的,是足以匹配妘君的人。他想依靠的,是自己的手腕,不是别人的谦让。他就是有意刁难,他倒要看看阮巧巧怎么说,人人爱的都是妘君的不凡,若妘君只是下一个姜君,阮巧巧又当如何?

阮巧巧认真的把姜阳的假设想了想:“我还是会崇拜她。我相信那样的她,会做的更好。立足的起点越高,抵达的天地更广。”她相信妘君这样的人,无论身处哪种环境中,都能大放异彩。

姜阳倒吸了一口气,胸臆中五味杂陈的情绪还没来得及梳理,就听阮巧巧说道:“长君子,你和我,本身就不在一个起点上,如果你想同我一较高低,就站在我的肩膀上,走的更远。”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躲躲藏藏就是对对手的不尊重。唯有打开天窗的挑衅,更能激发对手的公平竞争。她不怕竞争,她怕的只是阴谋过招。

姜阳浑身一震,一种莫名的兴奋,被不驯的言语挑起。“阮巧巧,你果真不可貌相。你的战书,我接下了。”

就在阮巧巧送客时,姜阳在门外说了一句:“阮巧巧,以你的智慧根本就不需要谦让我,你为何让我,连妘君都让给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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