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个牙尖嘴利的丫头。”吕欣在一旁冷冷笑了,“可是不论你怎么牙尖嘴利,这蔺府最终还是要嫁的,你也不必埋怨你父亲,很快,你就会离了这个地方,从此我们大家,眼不见心不烦!”
李桓看着离自己如此之近的音宜,眼眸中黑云翻腾,却是什么都没说,转身道,“走吧。”
“就这么想走了?我告诉你,这婚。”
音宜大声的说道,话说一半却被林梅打断,林梅扑通一声跪倒了地上,抓着音宜的衣襟道,“小姐,罢了,不要再说了,老奴给您跪下还不成吗?”
“林姨!”音宜猛然跳了脚,转身去扶林梅,李桓看着音宜,眼中的神色滞了滞,过了一会儿对吕欣说道,“走吧。”
“小姐,你这又是何苦。”林梅边说边抹着眼泪,“你何必去跟他争执,就是他负了心又如何,这李家是他的,我们没权没势的,又拿什么去跟他斗,何况,公子还在他们身边,你跟他们闹开了,公子可怎么办呐。”
音宜站在原地,攥紧了手指,偏着头强行抑制着眼泪流出来,“林姨,李桓他,果真是我的父亲吗?”
林梅愣了一下,看着音宜一时竟然不知该怎么回答,音宜却又说道,“你们说过,我父亲是个英雄。”
她仰头看着天空,“为什么要骗我。”
“宜儿。”轻柔的叫声传来,音宜看过去,跑过去扑到了何心敏的怀中,“母亲。”
何心敏抚摸着她的头发,声音虽缓慢却坚定,“我不告诉你这些事,是不想让你伤心,任何被父亲抛弃的孩子都难免会多想,但是我们宜儿是多么聪明灵慧的女子,娘亲不想让你有任何的负担。”
“只是老天不饶了咱们。”何心敏叹了口气,反拉住了音宜的手,“跟我进来吧。”
音宜不明所以,但还是扶着何心敏进了屋,何心敏走到了侧房,在床头的柜子中摸索了片刻,拿出了一个深灰色的布包来。
她把布包放在了柜面之上,然后转身笑着说道,“宜儿,打开它。”
音宜走上前,纤细的手指打开了上面的结,铺开一看,竟是一大包的金银首饰,在昏暗的屋子中泛出金色的光芒。
“娘亲,这是?”
“这是我年轻时的首饰。”何心敏站在那里,眼睛没有神采的睁着,身上却有一种让人安心的气质,“本来想着多少是个念想,就保留到了现在,不过现今是不需要了,你拿着她,到外面当铺中换些银两,从此离了这大历城吧。”
“若是无处可去,就去码头租辆小船,沿着河道到苏州去吧,你的外祖父和祖母在那里,你提我的名讳,自然便有人带你去。”
“那娘亲呢?我走了,就留娘亲一人在这里受苦不成?”音宜颇感好笑,受了一辈子的苦,今后还是要忍下去吗?娘亲,您不该如此懦弱,即使不相信自己,也不该小看了您的女儿,这公道,就让女儿替您讨回来。
她面无表情,可是心中早已打定了主意,却突然想到了林梅说的话,公子,心中一个激灵,这名讳蓦然与某个人联系起来,与林麟谈论的事情也冲进了她的头脑,让她有了一瞬间的战栗。
“娘亲,我是不是还有一个哥哥?是李昌?”音宜着急的说着,声音都有些抖。
“恩。”何心敏低头应了,“昌儿的确是你的哥哥,他可是大你整整八岁呢,现今跟着吕欣生活,按名分算,是李家的嫡子,可是自己却不争气,总是流连于花街柳巷。”
何心敏一脸担忧,“我最放不下的就是你哥哥了,他认吕欣做母亲那天都记事了,为了我哭着求了你父亲好多天,我不怕他受什么苦,只是担心他想不开,我这把老骨头,有什么可想的。”
音宜抿了抿唇,重新把那包裹打了个结,放到了匣子里,回身抱了抱何心敏,“娘亲,您不必忧心,女儿不像您想象的那么娇弱,至于离开这件事。”她轻声笑笑,“离大婚不是还有些时日么,到时若是还要逼我嫁入蔺家,我再离开也不迟。”
“那。”何心敏犹豫了一下,“一切小心。”
“女儿知道。”音宜笑着说道,“娘亲就在家中好好呆着的,女儿知道您放心不下哥哥,您就在这里守着,等着女儿带您离开这里的那一天。”
她放开了何心敏,低头慎重的行了一礼,然后扶她坐下,低头道,“女儿去绣楼了,我会叫林姨进来服侍您的。”
出了屋门,外面还是明媚的阳光,不论发生了什么,它依旧灿烂,不过,会发生什么呢?什么也不会发生,只是她们会及早离了这尚书府而已。
林梅依旧跪在地上哭,音宜走到她身边,伸手拉起了她,“林姨,娘亲还在屋内呢,你这样,倒是白白惹她伤心。”
“老奴知道,只是小姐你万万不能像今日这样任性了,即使想寻一个公道,那也要等有权有势了再说,夫人已经忍了这么久了,一旦你这次闹得老爷生了气,那少爷怎么办,夫人又怎么办。”
“我知道,以后不会了。”音宜扶起林梅,拿起帕子替她擦着眼泪,轻柔的说道,“冬季天冷,不要哭了,伤了身子倒不好,我也知道错了,以后是必不会再像今天这样了。”
“那就好。”林梅这才抬了脸看向音宜,抓着她的手苦口婆心的说道,“老奴也知道,小姐这么好胜的性子,夫人这些年也是由着你,不说半个不字,只是如今这情形,不是耍性子的时候,该忍的时候还得忍着。”
“这若是在苏州那会,有家里老爷做主,哪能受这些苦。”林梅呢喃着道,松了音宜的手,向着主屋走去,边走边说道,“你若是有事就走吧,这日子,能过一日是一日。”
音宜站在远处看着林梅的背影,她那用青色布巾围起的头发里早已有了白色的发丝,脚步也有些蹒跚了,垂下来的手背之上是细细密密的褶皱,还有肉眼能够看到的爆起的青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