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
冬日的太阳懒洋洋地照在身上,有点儿酥。
我此时正把兜帽拉得很低,想要看到外面的东西,都要使劲儿往上翻眼珠。
因为是冬天,就算这样也没人奇怪。
婆雅因为有伤,被我送到了城隍庙。只有祖大乐躲进了大黑伞里跟着我。
古塔街11号。
这栋灰砖朱梁的古色建筑正紧锁着大门。两个古朴的大狮子正瞠目呲牙。
咯吱一声,从里头走出一人。体格瘦小,但精气神很足。
这人出了阴阳协会便拐进旁边的一个胡同。行色算是匆匆,我连忙掐掉香烟,只碾了一下,便追上去。
追进胡同时,那人已经不见。
我连忙左手结勘鬼印,拘来此地的小鬼。因为现在是白天,所以,那小鬼只敢在一个破旧的垃圾桶里喊我。
“刚才的人去哪了?”我边问,眼睛边朝前头乱扫。
“大人,他去了最里头那间店铺……”
不等那小鬼说完,我已经窜了出去。
既然要主动出击,我便需要确定裴大庆、刘一鸣以及那从未见面的熊会长的日常。
而这些,似乎只有从经常出入阴阳协会的人员身上下手。
没等我进店,那被我跟着的人正走出来,跟我打了个照面。只见那人眼神之中似有疑惑。虽然稍纵即逝,但还是被我捕捉到了。
稍微搓开之际,那人突然眼神一眯,迅速朝外跑。
我本来还想再装,此刻一见那人的举动,哪还能不知道,我被人认了出来。于是,脚一扒地追了上去。
那人估计是听见了身后的风声,两腿倒换地更快。快到胡同口时,被我一脚踹倒。
刚才的追赶倒是惹的胡同里的人们看热闹。
见我把人打到,虽然有人气愤,但到底没人敢站出来。我环伺一圈,所有被我扫过的人都纷纷避开目光。
接着,我便提着被我敲昏的人迅速离开。
麒麟山,祖大乐墓。
十八阴兵分列两旁。
祖大乐押着那人跪在我的面前。
我从祖大乐点头,这老头便把那人抽醒。
哎呦一声,那人被疼醒,睁开眼珠子看见了我,顿时要往后跑,却被身后的祖大乐一脚踹翻,直接啃了口土。
那人一脸哭腔的再抬头时,鼻子嘴巴已经成了染缸,鲜血直流。
“他娘的,小子,你想死?”祖大乐冰冷的声音刺激着那人。
“我不想死,不想死。求求你们,放过我吧!”那人连忙捣蒜一样磕头求饶。
祖大乐哼道:“想死想活全看你的表现。”尽管祖大乐少了当将军的谋略,但那一身铁骨铮铮的威严还在。只凭几句,便把那人震慑得不行。
“我一定,一定好好表现……”那人止住了磕头,使劲儿咽了下唾沫,举起三根手指朝天保证道。
我见火候差不多,便叫祖大乐开始提问。
祖大乐点头表示明白,转而冷着脸走到那人的头前,喝问:“你的名姓?”
“我叫张三。”
“职务?”祖大乐哼道。
那叫张三的人支支吾吾,听到祖大乐有些不耐烦得声音传出,连忙说道:“我就是一个小干事。”
“嗯?”这次轮到了我惊讶,问他,“你怎么认识的我?”
“这个,现在我们全协会都接到了一份通告,上面有你的照片。”
“什么样的通告?”我眉毛一拧。
“就是,协会里在传,说你,杀了沈城的贵客……”
“放屁!”祖大乐突然弯下腰,脑袋对准张三的脸,好像要威胁人似的。
“呃……是,是放屁。”那张三挥起手又抽自己的嘴巴。
祖大乐这才直起身子,转头望向我。我冲他点头,这才扭回身子,嚷嚷道:“行了,少给老子演戏,继续说!”
张三连忙停下动作,歪着嘴巴应答:“哎,哎。这通告就是叫我们这些人,一旦见到燕,先生,就第一时间出手击杀!”
“谁下的通告?”祖大乐双手叉腰。
“这个,我也不知。不过按照惯例,这种事一般都是副会长安排。”张三斜着眼睛想了下,然后回答。
听到副会长三个字,就连我也不淡定了,走到这张三的面前,拧眉问:“是裴大庆?”
“呃……我猜就是。”
“那你为啥不出手杀我?”
“我可不傻,你把沈城的人都杀了……”
“说了是放屁!”祖大乐一旁又打断道。
只见那张三一脸死了爹似的表情,又要抽自己。
“行了。你只把自己知道的说出来。”我制止了张三。
“我知道打不过你,所以只当没看见——我可没那么傻。”说到最后,张三的声音渐小,但意思很明显,他不想死。
只要不想死,什么事都好办。
接着,我便问他,裴大庆现在何处?
“他晚上会在协会值班。”
“嗯?把地图画出来。”
再然后,这张三便把阴阳协会的五层楼做了一个简单的图纸。那裴大庆的办公室就在四楼一角。
张三还说,每晚会有十二名干事值班。一般的情况,一楼五人,二楼四人,三楼三人。四楼以上都是高层值班,一般的干事可上不去。
确认之后,我冲祖大乐打个眼色,祖大乐一手刀下去,再次砍晕。
留下十八阴兵看管这昏迷的张三,祖大乐钻进大黑伞里,随我钻出了墓地。
站在麒麟山上,我看了下天色,日渐西斜,山天相接的地方开始有如墨水浸染……
“小子,这次进去,怎么杀?”祖大乐的声音从大黑伞里传出。
“若是逃命的就算了,若是不知死活,那就杀吧。”杀人,实属无奈!
“嘿嘿,我知道了!”听到祖大乐这么笑,我竟自动脑补出一份狞笑的表情。
正当我跳下山的时候,祖大乐再次开口:“那个裴大庆怎么弄?”
这裴大庆毕竟是姚叔的把兄弟,一个头磕在地上的兄弟。可如今,姚叔未醒。人心又隔着肚皮,我实在信任不了这裴大庆。
可如果真是好人,被我误杀,那以后我怎么去面对姚叔?
若是坏人,我不杀,又该如何面对自己?
如此矛盾,以至于我回答不了祖大乐的问题。他见我不吭声,也不再问,只是传来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