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开始已经预想过千百次他们再见面的情景应该是什么样子了,可能是痛哭流涕,可能是沉痛无言,也可能是恨意翻涌,但……他唯独没想过会是这样的情景,她……竟全然不记得他了,这……怎么可能?
“你为什么跟着我?有什么企图?”
女人后退了几步,警惕的看着左西城。
“你……不认识我了?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了么?”
左西城上前几步,神情急切而恼怒。
她怎么能……怎么能够忘记他呢?
左西城蹙着眉心,忍受着心上千刀万剐般的痛苦。
原来,记得他们的过去的只有他一个人而已,承受着那过去的痛苦的也只有他一个人而已,这十年来沉溺在记忆中念念不忘的只有他自己!
而她,却全然忘记了,忘记了他们过去的一切,抛下他一个人,在没有他的世界里,开始了崭新的幸福的生活。
这不公平!这好残忍!凭什么这一切的苦痛都要他一个人来承受!凭什么!
“你不要过来!我不认识你!请你离开,离我远远的!”
女人看左西城快速的向自己走了过来,忙尖叫着跑开了。
“等一下!不要走!我只想跟你说会话,不会伤害你的。”
左西城见女人要逃走,心口的疼痛加了倍,忙快跑几步,向女人追去。
“危险!”
看女人一不小心绊倒在一块石头上,马上就要摔倒在地了,左西城焦急的大喊了一声,一个跨步奔了过去,健壮的手臂,微微用力一揽,就搂住了女人的纤腰,将她纤瘦的身体抱到怀里来。
“你没事吧。”
左西城抱着女人纤瘦而柔软的身体,看着她没有被岁月改变分毫的美丽面容,心头涌起一股酸涩疼痛的复杂情绪来。
“你放开我!放开我啊……”
女人在左西城怀里惊恐的不安分的挣扎喊叫着,像是一只受了惊吓的小鹿,不安的蹦跳着。
“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我了么?一点都不记得了么?你看看我……好好看看我的这张脸,我是西城啊,是左西城啊!梦雪……我是西城啊……是你的最爱的西城!”
左西城强硬的捧着姜梦雪的娇小的面容,强迫她看向自己的脸。
他不能容忍,他最爱的人竟然忘记了他!这个无论如何都不能忍受!
姜梦雪眨着大眼睛,看着左西城的脸庞,定定的看着他俊朗逼人的面容。
“是你……”
她猛地瞪大了眸子,喃喃的念出这两个字。
“你……”
左西城心中狂喜,她记起他了,她终于记起他了。
可就在他的喜悦之情还没完全的释放出来,姜梦雪就缓缓的闭上双眼,晕倒在了他的怀里。
“梦雪……梦雪……你怎么了?梦雪……你醒醒啊!梦雪……”
惊恐悲痛的男声,响彻了这方土地。
一间低调简单的咖啡厅里,安锦坐在窗边能享受到明媚阳光的位子上,神情忧伤的望着对面坐着的五十左右岁的老人。
“梁伯,好久不见了,您的身体可还好么?”
安锦看着面前这位面容亲切的老人,心中翻涌出无限复杂的情绪来。
儿时,曾经陪伴着她的人中,如今能见得就剩下眼前的这一位了。
妈妈去世了,那个男人进了监狱,就只剩下这个他们共同的朋友还蹉跎在这个冷漠的世间。
“呵呵……我一切都好,小……小姐你呢?”
梁伯有些紧张,有些局促的说道,那被岁月刻下深深沟壑的苍老面容上还夹杂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羞愧。
“梁伯……你叫我小锦就好,就像小时候一样,叫我小锦就可以了。”
安锦看着梁伯两鬓斑白的头发,心头一酸,眼眶就微微的湿润了。
“哎……好。”
梁伯不自在的笑了笑,仍是有些局部的搓了搓老手。
“妈妈走了,他……也进了监狱,从小陪伴我的人,也就剩下您一个了,看到您,我就想起了小时候,那时候,您最疼我了,每次来我家时,总是会给我带许多的好吃的,好玩的,还给我讲很多生动有趣的故事,背着我去任何我想去的地方,宠着我,惯着我,就算我犯了错,您也从不曾责怪我,打骂我,就算妈妈打我时,您也是把我护在身后……所以……梁伯,无论您做了什么样的事情,我都不会怪你的,因为……您是我的亲人,我唯一的亲人了。”
泪水顺着安锦略微苍白的脸颊滑落下来。
安锦的这番感人的话,也湿了梁伯的眼眶。
他吸了吸鼻子,用苍老的手轻轻抹去眼眶中的泪水。
“小锦……梁伯……真的不配当你这唯一的亲人啊!在你们母子最困难,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我……我却什么也没做,什么忙也没帮上!唉……想想就觉得惭愧啊,想必,你的母亲临终的时候,心里也还是怨着我的啊!”
“不会的,梁伯,母亲她从来没有怨过您,她知道您是有苦衷的。”
安锦轻拍梁伯的手背,安慰道。
“唉……”
梁伯叹息了一声擦干了眼里得泪水说道。
“小锦,你这次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啊?”
“梁伯……我……我真的没有办法了,所以才来麻烦您的,我……真的走投无路了,这件事……只有您才可以帮我了,除了您,我再也想不到任何人了!”
安锦握着梁伯的手,泪眼朦胧的哭诉道。
安锦依靠在柔软舒适的沙发上,望着窗外被轻风吹得哗哗响的翠绿的枝叶,嘴角勾起了一丝无奈又决绝的笑容。
差不多是时候了,一个月的时间总是那么的匆匆短暂,如流水漫过指尖,不知不觉的就流到了过往的长河里,想抓却什么都抓不住。
“小锦,来喝完汤,补一补。”
安嫂从厨房里走出来,将手中端着的汤放到了安锦面前。
安锦看了看那碗颜色若牛奶一般,冒着诱人香气的汤汁,抬起了头,看着安嫂慈爱的面容,心口暖暖的,感激的笑着说道。
“干妈,以后就不用天天炖汤那么麻烦了,我都补了一个月了,再虚的身体也补结实了,现在的体质比生孩子之前都要好呢,你看我的腰都粗了一大圈了。”
安锦捏着腰间多出来的那一点点肥肉,嘟着嘴对安嫂撒娇道。
“那可不行,女人生完孩子之后,身体就如同被掏空了一般,虚的很,怎么也得补上个一两年才能恢复成之前的好身体,幸好你在怀孕之前就开始注意养护身体了,否则这生完孩子后,不仅这头发,就连这牙齿都很有可能会掉光的,再说,你都快瘦成竹竿了,再胖上几斤都看不出来。”
安嫂怜爱的轻抚着安锦因孕期脱发而稀疏了不少的头发。
“听话,快,喝了它,再坚持一段时间,你这头发就又能像以前一样,浓密柔顺,又黑又亮了。”
“嗯,干妈最疼我了。”
安锦乖乖的端起汤水,一小口一小口的全部喝光了。
放下汤碗,安锦像只小猫一般窝在了安嫂的怀里。
“谢谢你,干妈,谢谢你能在我最需要照顾和陪伴的时候陪在我的身边,我母亲去世后,我以为我再也遇不到一个真心疼我,宠我,无微不至照顾我的人了,没想到,上天对我还是蛮不错的,它让你来到了我的身边,就从这一点上,我就原谅它,并且感激它了。”
“傻孩子……陪伴是相互的,我陪着你,你也伴着我啊,到了我这个年纪,无儿又无女,是最怕孤独和寂寞的了,能有你们陪在我的身边,能陪我说说话,聊聊天,我很高兴的。”
安嫂的面容上闪过一丝落寞,不过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她应该知足的吧,能遇到宇凡和小锦这么好的孩子,她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干妈……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我和小安安永远都不会离开你的,不会让你再孤单一个人的。”
安锦抱着安嫂的腰,将头埋在她的怀里,撒着娇说道。
“呵呵……好,只要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动,我就会一直给你们做汤喝的。”
安嫂开心的笑了起来,她虽然不能看着自己的亲生孩子长大成人,但老天也算待她不薄,让她的身边有这么几个又优秀,又乖巧的孩子陪伴着,真好呢。
“干妈……这玉佩真的能给人带来幸运和力量呢。”
安锦从怀里掏出那半块玉佩,摊在安嫂眼前说道。
安嫂凝视着那半块玉佩,原本喜悦的神情变得极为复杂,带着一丝悲伤,一丝痛苦,一丝绝望。
“是么,那就好,它能保佑你平安无事就最好了,也不枉我把它送给了你。”
安嫂伸出粗糙苍老的手指,轻轻抚摸着那玉佩的身体,眉眼中带着沉痛,但隐隐的也藏着淡淡的甜蜜,她疲惫略带着些许伤痛的目光一动不动的盯着那颜色通透纯正的玉佩,她看着它,又好像是在看着另外的一个地方,那存在在另一时空中的地方。
“为什么……只有半块呢?那半块……在哪里呢?”
安锦盯着玉佩,像是在询问,又像是在喃喃自语。
听了安锦的这句话,安嫂的脸色骤然间变得异常的难看。
“对不起,安嫂,我不该乱问的,你别这样,我看着难过,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你也什么都没听到过,好不好?”
安锦看着安嫂难看的脸色,心中又慌乱又愧疚,嘴怎么那么欠啊,明知道这玉佩与安嫂的悲惨过去有关,还问什么问啊,真是该死,真是不可饶恕啊!
“我没事……没事的……我只是,只是想起了往事,所以……有些失神罢了。”
安嫂露出了温柔而疲惫的笑容,安抚着安锦说道。
“这块玉佩……是很久以前,我的丈夫送给我的,原本是一块的,但我们当时任性,觉得不如切开来,一人带着一半来的好,所以……就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子,之后,出了一场车祸,他去世了,那另一半的玉佩也随着消失了。”
安嫂的面容虽然带着悲伤,但仍然保持着平静,都过去那么多年了,再刻骨铭心的伤痛,也都随着时间的消磨,一点一点的淡了痕迹。
“对不起……我不该提这块玉佩,让你想起伤心事的。”
安锦愧疚的低下了头,神情难过。
“没关系的,再伤心的事,也都过去那么多年了,早都淡忘了,只是……一看到这块玉佩,我就想起了他,想起了我们还未出生便夭折了的孩子,唉……一切都是命啊!”
安嫂摇头叹息道。
“干妈,都是我不好,好好的惹你伤心了,别难过了,你还有我们啊,我们虽然不是你亲生的,但也会像亲生孩子那样孝敬你的。”
安锦握住安嫂粗糙的手掌,心中疼惜,感情真挚的说道。
“好好,有你们在我身边,我就不难过了,对了,那个小茜哪去了,我有一阵子没见过那孩子了,怪想的慌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