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命运带着深深的恶意,我们这些在命运面前像蝼蚁一般的众生,又该怎么办呢?
有人说,苦难是好的,我想说,说这样话的人,一定没经受过多大的苦难,如果曾经被苦难重重的碾在脚底下,失去了希望,失去了尊严,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如果是这样的话,还会说出,苦难是好的这样的话么?
苦难就是苦难,它从来不是什么好东西,它来之前,我们无法预料,也无可避免,我们只能再经受它的时候,努力的守候住自己脆弱的灵魂和希望。
“我从来没想过,我的一生会这样的短暂,才不过二十几个年头,它就要结束了,呵呵,不久之前,我还以为,这漫长的一生不过是刚刚开始,还真是有够讽刺的呢。”
容秋再说完这番话后,他的面色更为的苍白,神情更为的虚弱了,他好久好久没有说过这么多的话了,现在竟然连说话都成了一种负担,他还真是够废物,够没用的了。
“你都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你就羡慕我,嫉妒我,恨我,并且因为这些可笑且荒唐的情绪,而让自己的一生成为了一个悲剧,这不是命运的错,这是你自己的错,不要将自己酿成的祸患推到命运的头上,这不仅是一种无能的逃避,更是一种自欺欺人的谎言,而这个谎言只感动了你自己。”
连宇凡冷冷的看着容秋,声音像是机器传出来的一般,没有任何人类的感情在里面。
“你所经历的,你所遭受的,别人没经历过,没遭受过么?你所体会的痛苦,所体会的悲伤,别人没体会过么?人生都是痛苦的,每个人都是如此,没有例外,连宇凡,你真把自己当神了么?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就可以对别人的痛苦冷眼旁观,置身事外么?”
容秋虚弱苍白的面容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莫名笑容来。
他是没有多少时间了,快死了,但是连宇凡却不一样,若是不出意外的话,他的人生应该还有蛮长时间的,在这漫长的时间里,他就能保证,他的人生不会再有苦难,不会再有悲痛么?
轻视命运的人到最后都会被命运所打倒。
“我不是神,我只是更相信,命运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中的。”
连宇凡面无表情的看着容秋说道。
“无所谓了,这些问题都无所谓了,人毕竟是人,到头来都逃不过一死,我知道你找我来的目的,你不过是不放心我,想亲自的看一看我现在到底是一副什么样子了,现在你看到了吧,还满意么?”
容秋拍了拍心口,深深的吐了口气说道。
说了这么多的话,他真是太累了。
“你这次回来,是为了复仇?”
连宇凡斜靠在沙发上,一只手撑着头,另一只手臂随意的搭在沙发边缘,幽深的双眸冷冷的看着容秋说道。
“是,在最后的人生里,我想做自己最想做的事情,这件事,就是复仇!我要将陆家加在我身上的痛楚,苦难,屈辱加倍的奉还给他们,我永远都忘不了,忘不了那将我整个灵魂都吞噬殆尽的屈辱和疼痛!”
容秋清透的目光落在连宇凡的身后,不知道在看着何处,像是穿透了时间,又回到了那梦魇一般可怕的记忆中。
“好吧,那我就相信你一次,如果你要是骗我,那我就让你尝一尝死不瞑目的滋味。”
连宇凡冷声说道,然后站起身,转身离开。
“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冷酷无情呢!”
容秋看着对面那个空空的座位,虚弱的面容上浮现出一抹悲凉的微笑。
这么快,他就要到了可以尝试死不瞑目的滋味了?
他看着窗外的明媚阳光,清透的眼眸里是浓浓的对生的渴望和对死的厌恶。
缓缓的闭上眼睛,他苍白的面容满是绝望的痛楚。
当我们二十几岁的时候,我们以为衰老和死亡离我们很远很远,可是,如果突然有一天,灾难和疾病将他们拉的离我们很近很近的时候,近的几乎一个转身,一个回头,就能看见它们狰狞可怖的面目时,我们才会惊觉,原来它们离我们并不是很远,只是还没有机会出现而已。
就像是突然有一天,你爸拉着你悲痛的说,其实,你不是他们亲生的,是捡回来的一样,从前,你以为这样狗血的电视剧剧情离你很远很远,几乎不可能发生在你的身上,可一觉醒来,它却真的发生了。
生活无法预料,明天的太阳依旧会升起,地球依旧会运转,宇宙依旧会无边无际的存在,但我们的明天是哭是笑,是喜是悲,是活着,还是死亡,这个真的不可预料。
连宇凡刚开车离开,从街头拐角处走出来一个带着棒球帽,身穿运动装的人来,虽然看不清她的面容,但通过她娇小的身形,依旧可以判断出她是一个女子。
容音抬起了头,看着连宇凡渐渐远去的车尾,她的双眸里涌现出复杂的光芒来。
曾经,她是那么的那么的痴迷着他,以至于为了他,背叛了自己有生以来最好的朋友。
可是,到最后,她却什么都没有得到,什么都失去了,他厌恶她就像是厌恶一只老鼠,一只蟑螂,而她最好的朋友也彻底被她伤了心,放弃了这段青葱岁月时的友情。
她很懊悔,如果当时不是听了伊恩画和陈茜的话,她也不会做出那个错误的决定,可这个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存在,做错了就是做错了,失去了就是失去了。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填补她们之间那破裂了的裂痕,可就算她努力填补上了,他们的关系也不可能恢复成当初的模样了吧!
破镜重圆么?破镜即使重圆了,也是有了裂痕的破镜,再也恢复不到当初的完好了。
容音叹了一口气,转过头,看向缓缓从咖啡店里走出来的容秋,即使他的身边有那个称职的菲佣跟着,但她仍旧是浓浓的不放心,依旧是满满的担忧。
哥哥的身体真是越来越虚弱,精神也越来越差了,不知道他有没有按时服药,有没有听她的话,尽量远离窗子,不要吹风。
容音捂着嘴,双眸里泪光闪动,哽咽着。
她好想跑到哥哥身边,好好的照顾他,好好的监督他,看他好看的笑容,听他好听的声音,可是,她却不能,连靠近他都不能。
容音看了看时间,她要去见她,有些事,早晚都要做,有些人,早晚都要面对,谁都逃避不了。
温暖明亮的卧房中,安锦坐在米白色素净的沙发上,看着掌心的小盒子,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这个小盒子里所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陆家人如此的重视,如此的紧张,这里面的东西一定非比寻常的重要。
当初,就在她毫不犹豫决定要用盒子来交换连宇凡的时候,当天夜里,她就收到了一个与手中的那个盒子一模一样,丝毫不差的盒子。
这样的盒子,竟然有两个,不,也许不只两个,也许会更多。
据从监狱那边传来的消息称,安如海失踪了,一开始,她以为他被陆家人灭了口,现在想来,他那么老奸巨滑,一定会想法设法让自己活下来的,也许,他是逃了出来也说不定。
只要他还活着,那么这样的盒子要多少就有多少。
所以在交换的时候,她将假的那个盒子交给了陆川,当时,她的心里并没有像表面那么的镇定,而满是不安和忐忑,直到见陆川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后,她才放下心来。
如果安如海还活着,那么他现在究竟在哪里呢?
安锦望向窗外,将整个城市的风景收尽了眼底,他应该还在这个城市里,她有预感,他一直在这个城市中。
她并不是想见他,就算一辈子都再见不到这个男人,安锦也不会有遗憾,她只是担心,担心他在暗处又使出什么样的阴谋诡计牵连到她,她现在有了家庭,有了丈夫,有了孩子,不再像以前那样孤家寡人一个,什么都不怕了。
爱,给了人软肋,也给了人强大的力量。
安锦将盒子好好的收了起来,垂着眼帘,眼神温柔的看着摇篮里的宝宝。
宝宝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的玩弄着头上的那个小玩偶,不时的发出叫声和笑声。
“自己也能玩的这么开心,宝宝,来,叫妈妈,跟我说,妈妈。”
安锦握着宝宝温热柔软的小手,轻轻的摇晃着说道。
宝宝听到了安锦的声音,眨着大眼睛,转过粉嫩的小脸,张着小嘴“咿呀,咿呀”的叫了起来。
“呵呵呵,不是咿呀,是妈妈,叫妈妈。”
安锦被宝宝的可爱模样给逗乐了,亲吻了一下他的小手,笑着说道。
蓦地,放在桌子上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安锦拍了拍宝宝,温柔的说。
“先自己去玩会,妈妈接个电话。”
安锦拿起手机一看,是一个陌生号码打开的。
会是谁呢?安锦看着屏幕上的号码,想了片刻,没有结果,只好接起了电话。
“喂,你好。”
嗯?没有声音。
电话那头是寂静的沉默,没有一丝的声音。
手机坏了么?
安锦拿起手机,仔细的检查了下,没有问题啊。
“喂,听得见么?怎么不说话?”
安锦蹙着眉头,站起身,走到房间的角落里。
难道……。是他?
“你不会是……”
想到那个可能,安锦的神情立即冷了下来。
“是我,小锦,没想到,你竟然猜得到是我。”
容音伤感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
“是……。容音?”
安锦靠着墙壁,一脸的震惊和不可思议。
他原以为会是安如海,没想到,竟会是容音,她不是回美国了么?怎么会是国内的号码?难道说,她根本就没有回去?
“对,是我,小锦,我是容音。”
容音拿着电话,两行温热的泪水从她的脸颊上滑落了下来,她站在小巷的角落里,面对着墙,看着墙壁上斑斑肮脏的痕迹,泪流不止。
有多久了,有多久没能听到她的声音了,她的声音还像以前那样的好听,那样的悦耳。
“容音。”
安锦喃喃的唤着容音的名字,神情复杂。
她没想到,有生之年里,还能再接到她的电话,再听到她的声音。
“是我啊,小锦,我们,能见上一面么?我……”
容音说着说着就哽咽了,哽咽的再难成声,她原本想说她想她的,可是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她还有这个资格么?说出来应该会很好笑吧!
“好啊,你在哪?”
安锦闭上眼睛,叹了口气,面容悲伤的说道。
“我就在,以前我们上学时经常来的这间小餐馆,我等你。”
容音挂上了电话,擦干脸上的泪水,转过身,向对面的小餐馆走去。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它仍旧是以前的样子,可是她们却变了,再也回不到从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