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怡香让兰芝给她泡了杯雀舌,氤氲的水汽从缠枝粉彩杯里飘起来,一口一口品着杯中茶水,闲散的样子,恬淡而舒心,这分明就是个纨绔,可是落在白果的眼里却让他某名感觉到慎意。
一刻钟的时辰不算长,可是在这屋子里仿佛要冻结了白果的心,他终于忍不住道:“少东家,您真的要将我们所有的人都卖了吗?”
苏怡香端着杯子的手停顿了下,又慢慢缀了一口道:“你认为我该怎么做?”
白果看不到苏怡香脸上的表情,他只是抬眼很快的瞄了一下就低下了头:“少东家,猪掌柜的事是猪掌柜的事,小的们是小的们的事,两者不能混到一起!”
苏怡香坐直了身子,看着白果,这叫白果的小二年纪比自己要大的多,心思也比别人要通透,她道:“老东家遇难,猪掌柜不想法救老东家,反而沉湎酒~色,置身事外,谁给他这么大的胆子,你……还是苏家布庄里所有做事的人?”
白果低头欠身道:“少东家,我们只是做事的!”
苏怡香重新打量起他来,做事和做事分明不同,猪掌柜做的是自己的事,这白果想要做谁的事呢?
“说吧,老东家出事后,猪掌柜前后都和谁来往过,谁请过客,谁送他什么,这账本在这一月之中可让人对过?账房可是你?”
白果猛地抬起头来,看向苏怡香,苏怡香两眼盯着他,一瞬不瞬,这一刻白果忽然有些后悔跟苏怡香上来了。
他以为这少东家只是跟着老东家学了皮毛,只要说话混过去,料想也不是什么难事,可是现在,他的一句紧接着一句的追问,让他有些慌神。
“少东家!”
“说!”苏怡香挑了挑眉,勾起一抹嘴角,这京城里的苏家布庄果然烂了根。歪了梁,从上到下都欺瞒苏家人,她心里对苏兴之有些心疼,她这位老爹听多了她的主意,这一次到了北京城,顾此失彼,让人钻了空子,要成竹蓝打水一场空了。
白果喃喃道:“小的正是账房!”
苏怡香松了眼皮,平视着他道:“两套账本,我要真的那一本!”
白果再次惊异,对于苏怡香这东一榔头,西一板子的问话方式,他有些不适应。
“少东家……!”
苏怡香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对着贵子道:“跟他去取!”
白果就闭了嘴,看着苏怡香,苏怡香道:“白先生,我只求一个安心!”
白果忽然就打了颤,这一会,他再也没有多说一句话,却行转身出了屋子,贵子跟在身后一起出去。
苏怡香知道这一上来就开门见山,打了他个措手不及,他以为她年少好应付,却是轻敌太过,着了自己的道,如今苏家布庄的猪掌柜被赵子辰吊在城墙上,这段时间就是他收取苏家布庄的最佳时间,错过了,等到猪掌柜返回,他会变本加利与自己对着干,于其这样,不如就这样釜底抽薪,让他夹在干岸上,尝尝背主的滋味!
很快的白果抱着一摞账本走来,苏怡香道:“我先前的话你还没回答我!现在说说吧!兰芝给白先生搬个椅子。”
白果不敢坐,站着道:“谢少东家,我站着好说话!”
苏怡香以为猪掌柜就是吃里扒外,背主求荣,存了私心想要占苏家布庄,没想到听白果一系话,却紧蹙起眉头,放在帽椅抚手上手也渐渐紧握起来,猪掌柜不但背主,还害主,他最近养了个外室,是八大胡同里有名的暗~娼,花红儿,这一位吃穿用度可着和他正头的娘子比,气得猪掌柜猪娘子得了一场大病,现在还躺在床上,她问白果这暗娼是原来住在哪里?白果说了一外名字,她让贵子和兰芝都记住这人的名字后,让白果站在一边,亲自打开了账本儿,一页页翻起来!
照着这账上的数字,苏家布庄的生意在帽儿胡同这里做得十分顺手,但与送到金陵的账本完全不是一会事,苏怡香翻了几页,将账本合上道为:“白先生,账是这么个账了,可是实的东西呢?银子都去哪了?”
白果道:“都在猪掌柜那里!”
再说赵子辰让人将半夜准备上门的猪掌柜和他带的人吊在城墙上,此刻打发了人去城墙根上将他放了下来,这一来一去,惊动了柳太师和柳月明。
贫民百姓本不当会事,可是赵子辰这样一来,满京城里的人都知道苏家布庄的猪掌柜得罪了赵府的将军。
于昊坐在躺椅里,喝着冰镇酸梅汤道:“子辰,你这可是玩大发了,和柳太师家对着干,为那丫头片子出气,这是惹祸上身啊你!苏家要亡,谁能管得住,都是从根子里烂,这只猪得了人的好处,这会子会不会后悔还两说,就说那丫头,可还记着你的好,对了,她知道这是你替她出气吗?”
赵子辰刚洗了头,从净室里出来,一身雷州葛布的长衫套在自己身上,腰下的交带儿还耷拉着,没有系,宽宽松松地坐在他对面的太师椅上,想起昨儿个夜里苏怡香不说一个让他帮她的字,心里就憋气:“大牢你去过了?”
于昊喝了口茶道:“可不是,那样臭到家的地方,你竟让哥哥我为你跑腿,你有心没有,这三天里,我是吃不下一口饭了,苏兴之皮包骨头,不像个人样儿,有人往他饭菜里加了料,只要他吃,就会接着瘦下去,最后剩下一堆骨头,到时候,一句人吓死了,什么事都不成事了!”
赵子辰一边用干棉布擦头发,一边道:“你也就能做这点子事,可安排妥当的人?”
于昊睨眼不乐意地看着俊美无俦,玉堂金马的赵子辰道:“你干麻长成这样啊,男不男女不女的,你要是个女的,我就取你过门做我媳妇了!”
赵子辰伸腿踢了他的躺椅道:“臭行!”
于昊接着望着天棱梁花道:“我还不知道我这辈子有没有个媳妇儿!”
赵子辰道:“你家那老头儿宠妾灭妻,你要再这样逃避下去,迟早让他把家业都给那个妾生儿了!”
于昊红了眼道:“我可怜的娘!不说了!我出去走走!”
赵子辰道:“去哪?”
于昊转了注意力道为:“帽儿胡同口里有家布庄,我去那里走走!”
赵子辰怔了怔道:“你说苏家在京城里开了的布庄?”
于昊叹息道:“猪掌柜就是这家的掌柜!”
赵子辰却不是因为这话句这件事,而是让于昊一提,他还真想看看,这苏四爷能能利用这机会,将苏家布庄抢回来么!
苏怡香从苏家布庄里出来,七月里像是蒸笼解了盖儿,脚踩在地上,都能感觉出烫来,那一轮日头照得地上白光光的,苏怡香知道越是这样的白,日头越大,越让人难受,要是过了午时,再睡一觉,发发身上的汗,到了下午申时一觉起来,那时候做什么都让人神清气爽。
可她现在没有这个闲的时候了,猪掌柜被人送回家里,她没见着,白果不敢说什么,送她出来看着一路走远,才抹了把头的汗点子暗道:这苏四爷就像看到他们都做了什么似的,一样样一件件依着他们做的说出来,他想按着不往出来拿,不往出来说,也不可能,苏家布庄这些人,基本都是老东家从各地走商的时候买来的,身契捏在苏家人手里,时间久了,都好似忘了他们是怎么进的苏家,这位四爷四姑娘,明目皓齿,杏眼桃腮,长着一副聪明的脑袋,老东家不知道是怎么教出来的,一言一行像足了那些来布庄的大家闺秀,骨子里透着一股子不怒自威,这一会,他们这些人要是真被发卖了,再到哪里遇这样的主子去!
白果望着早没了人影儿的胡同口,眼里一片茫然,到底猪掌柜都将银子放在哪了?
兰芝跟在苏怡香的身边边走边道:“姑娘真是料事如神,要不是咱们来的时候拿了这些人的卖身契,还不定怎么收拾他们呢?”
苏怡香头痛的却是她这趟来带着人太少了,本来到了北京是要用这布庄的人做些事的,现在偏偏是了这样,手里无人,想要从猪掌柜手里要回苏家的银子,也变得不那么容易!
赵子辰和于昊骑着高头大马,晃晃悠悠打对面走过来,三丈远的距离对上苏怡香,苏怡香抬眼,背迎着金光一片啐然,真如初见时候,芝兰玉树,眉目爽俊,望之俨然,她将视线挪到他的唇上,分明还是看到的那张分外鲜活的唇,却让她感觉那唇除了鲜活,还多了些坚韧,这可是上次没有发现的。她被他罩在他的身影里,苏怡香感觉到一股压迫感袭来,不由得挪了挪脚,避开那道黑影,眯着眼,打手做了个凉蓬道:“赵大人!可真是巧了,怎么到哪都能遇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