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那遮天蔽日的绸缎般的精灵,宛若盛开在地狱深处的红莲业火。百度搜索(飨)$(cun)$(小)$(说)$(網)XiangcunXiaoshuo.com
黄昏之下的天幕被渲染成妖冶的金红色,赤金相伴的火焰冲向高空。她淡然地穿行在燃烧着的长廊里,精美的镂刻、古老的绘画还有刺金的旗帜和帷幔都在火焰里燃烧着,在她所过之处,火焰纷纷退去,像是朝拜着君王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她意识到自己正在被一个人牵着走,缓缓的扭过头去,只看见女人如同嫩芽一般鲜绿饱满的发丝在火焰撩起的风里摇曳,轻薄层叠的白衣如同一朵在水里荡漾开来的白莲。
她听见被烧灼着的噼啪声响,易碎的物品在高温之下炸裂,女人在尖叫,男人在咆哮,兵刃相接带来的刺耳刮擦声,魔光在远方耀目地闪烁,咒语的吟诵不时响起。
“不要看。”女人的声音清冷平淡,仿佛这里的一切事情都与她无关。
她顺从地收回了目光,长廊的尽头坍塌了一半,却在女人挥手吐息间,碎石化为烟尘。刀光映入眼眸,穿着铠甲的士兵举着长枪试图拦截她们,女人用纤长而冰凉的手轻轻合上了她的双眼,再睁开时面前只有残缺不全的尸体。女人身上依旧没有半点的血迹和烟尘,但她润泽如水葱似的指尖还是不可避免地沾染上了丝丝猩红,她皱着眉头略带嫌恶地用一面绘着金色狮形的紫红旗帜擦了擦,转而将之丢进了火焰。
“走吧,从现在开始,这个国家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了。”女人拉着她向着城门走去,道路两旁横陈着烧焦的残骸,她看见一个有着美丽柔顺的茶色鬈发的女孩裹在肮脏的毯子里被粗野的大汉扛上马车,水蓝色的眸子里尽是绝望。她看见被烧焦了羽毛的鸟儿在低枝上唱着悲歌,这里像是被遗弃了的死城。
你要活下去啊。
声音在脑海中徘徊不散,那一双美丽的红色瞳孔深深地烙印在了记忆的至深处。少年转身离开的时候,眉目间尽是王的坚决,这是他的国家他的城池,他以孩童的身躯撑起一切。
当那双美丽的红色眼眸与林间少年的瞳孔重合的时候,她猛然想起那个别离时候匆忙许下的承诺被兑现了,他来找她了。
想来他拥她入怀的时候带着常人无法理解的复杂情绪,他遵从约定而来,可是她已经不记得他了……
贝拉在灼痛中醒来,右腿的膝盖像是被搅碎了一样疼痛难忍,她挣扎着坐起来,才发现自己是在院长宅邸,自己的房间里。
天色已近黄昏,像极了梦境中的火焰流转时的色泽。她小心翼翼地揭开羽被,自己的右膝盖被包扎的很好,却怎么也没法缓解这种疼痛,她带着满面的冷汗摔回床被之间,疲惫地望着窗外漫天的晚霞。
兽潮并不是一无是处,贝拉细细地琢磨着,至少它带给自己了两条异常重要的情报,其一是自己的水魔法是被人为限制的,其二是她和柯琳早在入学之前就已经见过。那燃烧着的城池,坚定吐出的话语,活下去的承诺。
但是柯琳明明是制约国的贵族,世家很少与制约国有所交集,自己怎么可能在小时候见过柯琳呢?无数个可能在她的脑海深处盘旋闪烁,最后却被一一否决,有待探寻的真相太多,而自己对真相知之甚少,任凭如何猜测,也难触及分毫。
?星之城庭?白庭白庭轻盈精致不染纤尘宛若神庙,黄昏铺天盖地而来,为林立的精致立柱和尖塔染上了颇为神圣的金色薄光。一盏灯火光明暗闪烁于塔尖,白院的监督生莫拉尔森?依达法拉在书架的顶端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地面上的熙琳提心吊胆地扶着梯子,一股微风在他的掌心略有滞涩地流转着,准备接住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来的莫拉尔森。
除却学院通用的图书馆之外,四星庭也有独立的图书馆,虽然数量及广度不及总馆,但分类的精细却是总馆所远远无法达到的。两天前的兽潮并未让他们出现伤势,当夜的辅助治疗结束之后莫拉尔森便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第二天一大早就将熙琳拎到白庭来陪他找书,一找就是整整一天。
白院所收学生的天赋大部分倾向于风水等治愈值较高的元素,同时也存在着像是依达法拉这般独立于元素之外的治愈天赋,另有一些魔法天赋较弱的其他元素学生,总体说来白院的实力排在四院之末。这些书本除了一些十分珍贵古老的治愈典籍之外,基本上是一些可有可无的一般魔法。当然在魔法上的天赋不足让相当一部分学生将兴趣转移至魔法史上,这些枯燥乏味的典籍放在平时熙琳是万万不会碰的。四院之中也唯有黑院不需选修魔法史,对于红院的贵族们来说了解自家历史是很重要的,所以多少也会学那么一点;对于青院,他们更侧重于历史里关于特异家族的隐晦记载,有助于了解他们这种奇异的属性的传承方式;白院则纯粹是实力不济才做一些必要的弥补。
“找到了。”莫拉尔森被灰尘呛得咳嗽了起来,小心翼翼地将那本看上去随时都有可能散架的书卷抱在怀里,这才顺着梯子爬了下来。
“这是?”熙琳眉头一挑,凑过去看着莫拉尔森将书摊平放在桌前,轻手轻脚地翻阅着。
“这是自有记载以来关于兽潮的记录。”莫拉尔森将粘合在一起的两页仔细分开,“我有印象看过,所以才来找的。”
“你连这种书都能硬着头皮看下去?”随着书页的揭开而弥漫的灰尘让熙琳不得不从桌上抄起一沓羊皮纸猛扇。
“我入学比较早,多当了一年的见习生。”莫拉尔森辨别着页脚模糊的数字,语气淡淡。“从我住进白庭开始我几乎把所有的空闲时间都耗在了这里,直到遇见你,我才有了些时间出去透气。”
“而你终于成为了这白庭的主人……”熙琳颇有感触地叹了一声,命运真是一种奇妙的东西,他很难想象莫拉尔森之前的生活,虽然贵为依达法拉之子,却因为是孤儿而难以依靠家族,对于攻击也是白痴到了一贯以气量著称的切尔利导师都头大的地步。没有攻击力,空有强大的魔力进而导致身体的极端孱弱,他曾经就是白院的花瓶,触之则碎。只得日复一日如老头子般灰头土脸地埋在古籍之中,枯燥到时间都为之静止。
熙琳捏着鼻子埋头查看那些模糊的字迹,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他依稀能够辨认出温塞尔古语的痕迹,但那是在某些文法和修辞上错误有些离谱。他当年以公爵的身份入学完全有资格进入红院,他却放弃了红黑双修的机会,理由是监督生不得双修。其实他自己再清楚不过,他的语言天赋极其有限,面对天花乱坠的古魔文只有头痛的份。
莫拉尔森瞟了他一眼便知道问题所在,抿嘴一笑道,“这是修订前的温塞尔古语,文法上的繁琐之处还未被简化,不过记录的倒是相当清楚啊。”他指尖划过一行字迹。
青翎前272起始荒原,终至伊瑟斐。
“青翎前272?”熙琳思量片刻,“那是拉芙拉西娅陛下所引导的昼之王朝前期吧。”
“是的,所以这群凶兽想必是被德兰家族收拾了,其中也有骸骨之廊内所封印的族群吧。”莫拉尔森目光下行,“青翎是人类的纪年,分前期中期和后期,前期主要是精灵之前的荒蛮远古和德兰家族的昼之王朝,中期则是德兰家族的夜之王朝和黄昏王朝到拉拉尔?德兰殿下降生,后期就是从拉拉尔殿下降生之后到现在的青翎7769。我们就是生活在青翎后期,只是一般提及没人会加上‘后期’两字便是。”
青翎中4628起始琉璃海岸,终至林蔓谷地。
青翎中4954起始……
青翎中9076……
青翎中……
莫拉尔森的目光直接行至最末,一行尚不陈旧的字迹映入眼帘。
青翎7765起始泊蒂娜终至普林赛斯。
时间是四年前。
这条记载当是后来的监督生添上的,文法和墨水色泽都不同,莫拉尔森看向熙琳的目光里多了凝重。
熙琳轻笑一声,把手里的一沓羊皮纸丢在桌上道,“你以为制约国的贵族一定会来星空学院进修就大错特错了,有些传承的魔法家庭拥有不亚于世家的家族教育,普林赛斯便是其一,我与红院那两位完全不必来此,一切都是因为四年前那场浩劫,你可以理解为我们是来逃难的。”
“据说普林赛斯在四年前遭受到近乎是灭国的威胁,”莫拉尔森轻声说,“国王育有三女一子,除却长女之外皆下落不明。”
“没有人下落不明,只是多多少少改名换姓把自己藏起来了而已。”熙琳不屑,双手撑在桌边跃了上去,低头凝视着莫拉尔森,两人的鼻尖相隔不过几公分。“我名熙琳?阿尔泽?普林赛斯,普林赛斯七公爵之一,上上代国王阿尔泽?普林赛斯,是我的父亲。而我也是下任普林赛斯国王之位的第三继承人,得以被其他贵族们肯定的是,哥哥的幺女,原定的王储也就是第一继承人已死,否则国家不会败落至斯。至于第二继承人,”他眯了眯眼睛,“哥哥唯一的儿子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幺女?”莫拉尔森眉头一挑,“在你的国家继承法是怎么定的?最小的孩子而且是女儿怎么会成为第一王位继承人?你是国王的异母弟弟,又是格朗德的‘半身’,就算前面有你哥哥的长子,你也至少是第二继承人啊?”
“国王对于王储有着无可争议的决定权,哥哥在世时许诺小女儿王储之位,剩下的凭魔力强弱年龄大小和性别列后,我排第三。”熙琳伸出三根手指晃了晃,“那女孩唯一吃亏的便是年龄,但她的魔力却在继承人中排名第一,又是王后所出的嫡女,身份尊贵,成为王储也没有引起什么争议。”
“她的魔力强过你?强过莫尔特安的本体?”莫拉尔森凛然。
“那时候我怎么可能会觉醒啊!”熙琳没好气地说,“据说她出生就伴随着异象,对于光元素的绝佳掌控力在四岁左右显露出来,整个国家都被笼罩在一层只有魔法师可见的淡金色光雾里,雾气所及,战火停息,她几乎是神一般的存在,护佑着普林赛斯的平安。如果所言是真,就是现在我也难以敌过她吧。”
“将整个国家都笼罩在魔力场之下,是王才能做到的事情。”莫拉尔森一字一句地轻声说,“那天你也看见了吧,魔力场收回的刹那,王的气息强盛到什么地步。”
“那种东西不像是魔力场。”熙琳轻声说,“更像是一种……福泽,所以哥哥一直都没有让她在民众前露面,但是总有瞒不住的时候。这样的孩子,能够保护整个国家,如此强大的魔法师,自然会引起贪欲。”
“什么意思?”莫拉尔森心头有了不好的预感。
“四年前的那场灾难,由她而起。不知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一阶魔法师试图掳走她,哥哥以折损六成近卫为代价才将她救回,然后一切就不同了,三个月内哥哥暴毙,整个国家陷入动乱,王后不知在什么刺激下精神崩溃现在已经疯了,侧室带着一双儿女欲出国避难,王城却在前夜被被攻破,第一、第二和第五继承人都在那一晚失踪,侧室本人被杀死在城堡里。”熙琳的眼角跳了跳,“我在那之前被母亲带回格朗德家族躲避王位争夺,因此逃过一劫,我的封地也有格朗德家族的族人暗中照管,我想还没有人蠢到得罪世家。”
“这也是拜‘半身’所赐?”莫拉尔森喃喃。
“‘半身’是承载着王族一半灵魂的转生,是世家最为宝贵的财富,‘半身’的降生意味着家族的兴盛,自小就拥有世家长老都企之不及的地位,通常也能成为族长候选。”他苦笑,“如果我不是「坚实」,仅凭我一半的世家血统和制约国的一个公爵爵位,绝对引不起世家这么大力度的关注。”
“……”莫拉尔森沉默片刻扯回了话题,“那你们为什么认定第一继承人死了呢?她的遗骸没有被找到吧。”
“那金色的雾消失了,连同她的气息,很难有什么力量将一个人的自有领域和气息完全消除,死亡是其中之一。而且光魔法是一种比较罕见的天赋,如果她在那么小就已经达到了‘福泽’护佑的能力,现在的整个世界都会知道她的名字。趁乱掳走的可能性太低,不提那些近卫,她自己也有相当的自保能力,‘如果得不到的话,就只能消灭了。’那些人大概……就是这么想的。”
“你和她……很熟?”莫拉尔森审视着熙琳的神情,试探地问。
“虽说辈分上是叔侄,但我们五个的年龄最多相差不过三岁,孩子对王位会有什么概念呢……那个时候太平静了,平静到让我们觉得这样的生活会永远持续,王位对我们太遥远了。”熙琳轻笑,“没人会想到一切都崩溃的那么快。”
“你的语气里有太多不确定的成分。”莫拉尔森摇了摇头把书合上,“本来我是想问兽潮的事情,现在似乎没有必要了,而且你也……不认为她死了,你说‘被其他贵族们肯定’的时候,把你自己排除在外了。”
“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我是来找人的,其一是王,其二……就是她。”熙琳惨淡一笑,“藏起一片树叶的最好方法就是把它藏到树林里,西恩特不乏惊才绝艳之辈,她在这里也是最容易被隐藏起来的。如果可能甚至可以请求王的帮助,不过现在看来是我有些异想天开了。”
“别这么说……”莫拉尔森轻叹,“王一定有他的苦衷。”
“也许吧。”熙琳扭头望着窗外昏暗下来的天色,“族里希望我在下个月的假期里回去漠山一趟,加上此次兽潮假期必定会提前,你要不要随我去?”
“我?”莫拉尔森微微一惊。
“你是依达法拉的‘半身’,还是白院的监督生,这等身份绝对够了。”熙琳轻笑,“顺便我们可以去普林赛斯,从那疯了的王后嘴里撬出些东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