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是不要太过自信的好。”单绍钧一声冷哼,反手便要去扣她的手腕。
芯然轻轻一笑,四两拨千斤化了他的攻势,“我袁芯然从不盲目自信,既然对付得了那小子,便也应付得了你。”
单绍钧没再反驳,专心致志化解她的招式,他的功夫虽远不如严凌,却也不会轻易认输。
就在两人打的不可开交之时,倾挽也并没有失去她的意识。坑内并无暗器之类伤人的东西,甚至她觉得自己除了满身满脸的土外,没受一丁点的伤。
坑很深,但也没有深到高不可攀,可她还是上不去。微微扬了脸,她的视线正对上一颗大大的虎头。
全身雪白无杂质,只有额头正中央四条黑线,一个大大的“王”字。那只老虎就趴在坑边,头抵在爪子上,专心致志盯着她瞧,歪着脑袋似是对她有些好奇。
可但凡她有所动作,它便会摇起尾巴,向下喷出热气,喉间发出“咕噜咕噜”的含糊声音,让她再不敢动弹。
不时地,它会侧眼去看那边两人的状况,然后不感兴趣地再度扭头接着看她。
打斗之声很快缓了下来,直至完全消声。倾挽知道,单绍钧输了,而他们的计划也才刚刚开始。
“胡子,打道回府。”袁芯然的声音,轻松的仿佛刚才的打斗都是错觉。
有着奇怪名字的老虎又喷了口气,它响应地摇了摇尾巴,可就是不愿起来,仿佛不甘错过眼下这个看起来没几两肉却新鲜至极的人类。
倾挽情愿去面对女魔头也不愿去面对一只野兽,“喂,你把我单大哥怎么样了?他要是少了一根毫毛,别怪我跟你拼命。”
她叫嚣着,并显然对这种虚伪且肉麻至极的话越来越得心应手。
轻的几不可闻的脚步声后,袁芯然的脸也进入到倾挽视线当中。
“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待他的。”她故意说出这种暧昧不明的话,并在得到倾挽的怒目相视后得意一笑,“不过可惜,小姑娘,我本来想放你一马的,要怪就怪你命不好,谁让我家胡子很喜欢你呢。唔,自上一个人被你咬断一条腿后,许久没有这么完整的人陪你玩过了,既然你喜欢,我就将她带回去陪你玩,不过人你自己驮。”后面的一句话她是对着它说的。
胡子愉悦地吼了一声。
倾挽真心觉得自己做了一件错事,她之前不该那么不遗余力诋毁她的。可她也万万没想到,自己的算计最终会败在一头老虎身上。
*****
倾挽醒来是在夜半时分,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一副青色纱帐。床头两根残烛散着莹莹之光,就着微弱的光线,她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就将不大的屋子打量个一清二楚。
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后颈隐隐作痛,眩晕席卷而来。待到眼前的一切又平稳下来,倾挽挪脚下床,却不料一脚踩在一片起伏的温热上。
心头飞快地略过什么,她警觉地缩回腿,全身向后仰去。
床下传出悉悉索索的声响,一道细长白影略出,在床沿处晃了几晃,而后一个庞大身形立了起来。
胡子张大嘴打了一个呵欠,似有点不爽被人吵醒,伸直两只前爪抻了大大的懒腰后,它抖抖身上的毛,踱步到床前。
两只大眼盯着床上保持着奇异姿势的人半晌,它歪了歪头,不很理解她为何会一动不动。
一人一兽维持着这种状态许久,最后以倾挽失败告磬,她实在是坚持不住了。
见她终于动弹,胡子探了大大的脑袋过来,在她身上左右嗅着。她下意识去推,哪料胡子反而向着她的手蹭了过来。
倾挽忽然就想起小时邻居家养的土狗,貌似也很喜欢被人挠痒痒,莫非,老虎也是如此?
她迟疑着在它颈后抓了一抓,果然听它喉咙中又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双眼弯弯眯起,十分舒服的样子,就像一只大猫。
倾挽惧意淡去不少,琢磨着若是混熟了,不知它能不能放她一马,“胡子,你叫胡子对吧。”
胡子睁开一只眼,看了看她又眯了回去。
从倾挽的位置看出去,半敞的窗外火光重重,明亮异常。视线的尽头是一堵高数丈的石墙,宽厚坚实,仿佛一道屏障,可以防御一切未知艰险。石墙上设有岗哨,隐约有人影在上来回走动。
难怪,倾挽叹了口气,又隐隐有些佩服,难怪他们可以独守山中百余年不受人干扰,难怪袁芯然随随便便将自己扔在这里无人看守,甚至门窗不合。
“吼。”胡子略显不耐的声音响起在耳旁,唤回倾挽思绪。她回眸一看,它的两只眼睛正望着自己,得到关注后,脑袋又蹭了蹭她的手臂。
原来是不满自己擅自停手。
倾挽收回刚刚的想法,也不算无人看守,至少这只叫做胡子的老虎在她心中胜过数人。
再罪大恶极的人也有攻克的可能,可面对这么一只老虎,倾挽头一次无计可施。
……
从被子中探出头来,倾挽悄悄觑向横在地上的影子。
无声从被子中钻出来,很好,它还是一动未动。
或许是先前的频繁试探起了效果,也或许胡子终于厌倦了这种无聊单调的游戏,这次,直到倾挽走到门口,它都懒怠再看她一眼。
不过倾挽更倾向于它睡熟了,因为响起的类似人类打呼的声音。
真是一头有趣的老虎,同人呆得久了,竟也沾染了一些人的毛病。
山寨很大,不过与书本子里描绘的不太一样,这里看上去更像是一座村落。整排的房屋,铺满地晾晒的玉米,甚至还有庄稼。
倾挽一路行来畅通无阻,也不知走的什么好运,可问题也来了,她究竟该怎样才能找到他们三人。
放哨巡逻的小李满脸带笑,凑到始终盯着下面小小人影的石头身旁,好奇问:“就容她这么到处乱走?”
石头目光未移,话中却是不以为然,“老大吩咐了,她没有功夫,就她一个人也翻不出天去。再说了,”他微微向一旁扬了扬下巴,“胡子跟着呢。”
“难得啊,胡子这小子素来在外野惯了,往日这个时候早不知鬼混到哪里去,难得现在还在。喂,从前我就觉得奇怪来着,除了老大,也不见它跟谁特别亲近过,看这架势它还挺粘着这姑娘的。稍早老大带她回来时我瞄到过一眼,模样标致得很,莫非,这动物也分得清人的美丑?”小李抚着下巴嘻嘻笑。
男人闲闲无事时讨论的多半是姑娘,偶尔讲讲黄段子也不足为奇,可要是牵扯到老大石头就不愿听了。他斜斜睨了小李一眼,不悦之色溢于言表。
小李做了个投降的手势,又指了指下面,示意他继续。不再打扰,小李一边往回走一边摇头叹气,又是个死心眼的汉子。
倾挽走过一间草棚子时,后面的瓦房突然走出两个人来,昏黄幽暗的光从打开的门里透了出来。
倾挽向里靠了靠,她的位置正隐蔽,又是背光处,也不担心被人瞧见。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折腾?”她听到其中一人问,是个姑娘。
一道更为年轻的声音回道:“晚饭做多了,放到明日也会坏,我瞧着两人晚上用得都不太多。”说到后面,话有些犹豫。
“两人”二字吸引了倾挽的注意,她悄悄探出头,向那边看了过去。
“你啊。”正说话的姑娘个子稍矮,中等身材,她轻轻笑,抬手直点面前之人额头,“怕是后一句才是实话吧。”
高个姑娘身子纤细,体态均匀,她微微垂头,没有回应。
“寨主就是因为你向来稳重踏实才将这个差事交给你,你可别惹出什么麻烦来。”矮个姑娘声音有些无奈,“寨主虽将他带回来,可想来以那人的本事,是不会在这里久呆的,否则寨主也不会给他下了软筋散。还有你瞧见没有,他身旁可还有个姑娘呢,护他护得跟眼珠子似得。那姑娘通身气派,一看就是临州城大户人家的千金,搞不好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周小姐呢,你可别傻的……”
高个姑娘捂嘴噗嗤一笑,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止住笑意,道:“小曼姐你想什么呢,我不过就见了他一面,怎么就喜欢上人家了,虽然那公子长得确实英俊。”
生在山上长在山上,她认识的加加减减全都是寨子里的人。她一直梦想着可以出去走走看看,就同石头大哥一样,可她有分寸,生怕一不小心为这里的人带来任何的危险。如今来了这么一个外人,就在她的身边,又怎能让她不好奇。
况且,她想起下午的时候那个姑娘对公子的小心翼翼,心里不知怎么就有所触动,说不清是羡慕还是向往。
哪个少女不曾幻想过未来另一半,可或许,她的一辈子都会在这里了。
矮个姑娘松了口气,“吓死我了,你没喜欢他就好,搞不好呀,他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呢。”
“怎么可能。”高个姑娘忍不住为那位公子辩驳,“坏人怎么会有那样的眼神。虽然他被下了药,可却没有迁怒到我身上,还同我说谢谢呢,他们一定不会是坏人。”
“好啦好啦,管他好人坏人,都同咱们没有关系。你快去快回,我等着你。”
高个姑娘点了点头,拎着食盒向外走。
倾挽等到矮个姑娘进了房,这才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半盏茶的功夫,突然那位姑娘停了下来,半转身,声音清晰道:“姑娘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