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了吧,我丑得很,脸上有一道很长的疤,看了晚上会做噩梦的。”雪瑶推辞着。要是被看了真面貌,再画个通缉令,可不好办。
“没关系,本王不介意,美人看的太多,就当换换口味。”看着怀中佳人的明眸美目,他才不信,她的脸上,会有什么伤疤。说话间,他已经拾起了她遗落在地上的蜡烛,轻轻点燃。
“你真的要看?别怪我没提醒你啊。”雪瑶一边拖延时间,一边想办法。
“你摘不摘面纱?要不我帮你。”他右手环着她的腰,拿着蜡烛的左手向她眼前靠了靠,“这蜡油要是溅在你脸上,我保证你就什么伤疤都没了!”
蜡烛靠近了她,没有蜡油滴在她脸上,但透过明晃晃的烛光,她却看清了他的脸。棱骨分明,上唇还带着稀疏整齐的小胡子。是他!那个风流王爷。真是冤家路窄,那就别怪她了。
“还是我自己来吧。”雪瑶的声音格外温柔。左手去揭面纱,因伤痛而颤抖微凉的右手轻轻抚上他的手腕。他的腕骨宽大有力,一触便知是常年习武之人。
看着面纱正一寸寸飘落,她显露出来的面容,明显带着因痛楚而扭曲的神色。可她的眼眸,隐忍中,却是倔强不屈。她的指尖,冰凉如玉,带着微微颤抖的凄惶,就抚在他的臂腕上。
她,究竟是怎样的女子?
这样的温柔还未持续半刻,慕容谦的手腕上就传来丝丝刻骨。手上一松,他放开了她。
重获自由的雪瑶立刻掩住即将掉落的面纱。
只差一瞬,就一瞬,他看清她的面容了。奈何天意弄人,柔丝粉面下的她,竟是这样一枝带刺的娇花。
雪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迅捷,跑出三尺,回身就是一把白粉。幸好,还有必杀第四招,障目香。
“中了我唐门毒针,不出三日,你就等着收尸吧。”临走时,雪瑶仍不忘添上一句。之后,便竭尽毕生所能,施展轻功,飞奔向宫门。
“咳咳”,慕容谦被迷烟呛得睁不开眼睛,只感到手腕处的疼痛不断传来。想这姑娘也真是心狠手辣,明明是自己让她,她还招招夺命。而自己,那碗粥的事还没找她算账,就这样又被她算计了。
待迷烟稍稍散去,慕容谦向手腕处看了一眼,三根银针分明插在上面,虽然不深,但正在腕骨处,多半是插在骨头上了。不过,记忆中的唐门针,好像要比这厉害很多。再向她逃去的方向望一眼,早已了无人迹。小丫头,别让我抓到你,否则,咱们没完。
雪瑶武功不高,轻功却还不错。一路飞奔,再加上进来时走过一遍,轻车熟路,很快,就到了宫门口。
糟了,这些人怎么又守在这儿了。看着那一个个带刀侍卫,雪瑶心急如焚。如果现在出不去,等过了三更,想出去就更困难了。自己又伤了一个王爷,要是他喊人追来,那一定死惨了。
手腕明明已经伤了,刚才还强行用力,当时狠心一忍倒挺了过来。现在宫门口观察形势,一时静下来,疼痛却是更胜之前。雪瑶紧紧握着自己的手腕,甚至用指甲狠狠掐着自己的肌肤,以期减轻疼痛。
可明明已经错位,止痛,又谈何容易?
四月的春风带着北国的寒意,轻轻吹拂过的,是佳人额上的汗珠。
不行,无论如何不能再拖延下去了。这里,多呆一刻都是危险。
那边,那个侍卫头领,就只有他一个人守在那里。这个人,白拿他们的钱,一点同情心都没有,一定不是好官。
勉强找个理由说服自己。雪瑶从腰间拔出了匕首。这是十九哥前年送她的礼物。镀金的外壳,拔出后亮闪闪散着寒光。曾经和十九哥打赌,试这匕首快不快。用的是发丝,稍沾即断。
今日,当真要用这雪亮之物取人性命吗?她还是犹豫了。可是宫门近在咫尺,若不出去,怎么继续找爹。她的期冀还没有达成,她不能死在这里。
对不起了,成大事者,必得不惜小节。
雪瑶从瓦沿上跳下,已经苦不堪言的右手强行拔匕,腕关节已经动不了,她是在用意志强行握住那把匕首,滴滴汗水顺着额颊留下。左手捂住那侍卫的嘴,匕首直接刺人了他颈上的动脉。殷红的血喷涌而出,透过面纱,溅在她粉白的脸庞上,还带着温热。晚风一吹,干凉寒面。
看着血泊中仍不断流血的侍卫的尸体,雪瑶忽然不知所措了,心里升起一片迷茫。
杀人了,为了自己能逃出去,就这般轻易地伤人性命。真是好自私,好坏的人啊。
可这都是他们逼的。要是他们白天不那么贪心,能拿几两银子就放她进去,她也不会私闯皇宫,伤人性命。
也许她唐雪瑶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为了私利,罪恶的闸门一开,鲜少有人能够扭转乾坤。从这一刀起,前方的路,已布上无尽血光。
正在恍惚间,忽然有人拍了她的肩膀。什么人?雪瑶立即清醒过来,连忙拔匕转身。
“快走啊,还等什么。”
雪瑶正要再次出手,却看见十九哥拍着她的肩,急切万分。不等雪瑶开口,唐桀就拉起雪瑶飞奔而去。
月色苍茫,夜凉如水,两个消瘦的背影渐渐模糊在路的尽头。
等回到唐门宅院时,已是破晓时分,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闪着淡淡金辉,洒向人间大地。
“怎么办啊?十九哥,我杀人了。我是不是很坏?”换了一身干净公子装的雪瑶似乎还没有从刚才的惊恐中回过神来,她握着右腕,神情痛楚迷茫。
“瑶妹,你别着急,你也是迫不得已的。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得想办法解决。我先看看你的手腕怎么样了?”唐桀安慰着雪瑶,小心翼翼地拨开她的衣袖,看着她肿胀的腕关节,他不禁眉头一皱。“关节已经错位了,你忍着点。”
唐门中人,虽然并不精通医术,但跌打损伤这样的小事,还是可以自行解决的。只见唐桀握着雪瑶的手,猛地一正,“咔嚓”一声,极细小的一声,雪瑶那里,却是惊涛骇浪般的疼痛,滚滚汹涌而来。她却紧咬牙关,硬生生将那惨烈的叫声锁在了喉咙里。一时骨正,她也好似筋疲力尽了一般,虚弱地倚在唐桀怀里,双眸平视那洁净无尘的女贞白瓣,静静平复着心神。
唐桀找来夹板和一块白布,一条一条,他将白布撕开,轻轻为她固定好手腕。
雪瑶慢慢恢复了镇定,“他们已经知道了我是唐门的人,应该很快就会追查到这里来。不如,我们去逃吧。”
“嗯,逃是一定的,不过去哪,还是要合计一番。”唐桀也是一边平复心情,一边谋划对策。
“不如去杭州好了。”雪瑶灵机一动,突然想起来。
雪瑶是在北方长大的女子,可是自第一次听娘亲提起杭州,对那一座风花雪月的城,便生起向往之意,仿佛冥冥之中,自有神灵召唤。
“杭州?那是南楚的境地。瑶妹,你不查玉佩的事了吗?”
“玉佩对我来说很重要,我一定要找到爹,”雪瑶的眼睛里透出坚毅的光,“现在好不容易才有了线索,不管付出任何代价,我都会一直找下去。不过,还是先去南楚避一避吧”
“你要查玉佩的来历,或是要找你爹,我都会支持你的,只是,答应我,以后,不要再单独行动了,好不好?”对于雪瑶,唐桀的语气里永远是充满了爱护与关切。
“我这不是怕有危险嘛。要是你和我一起出了事,我会内疚一辈子的。”看着唐桀,雪瑶心里涌起一阵感动。只是,十九哥越是这样要保护她,她就越不希望他和她一起冒险。
“你还有没有把我当成十九哥啊!哪有妹妹出了事,哥哥不管的道理!”唐桀有些着急,“瑶妹,保护你,是我的责任。”
“好吧,十九哥,我答应你,有事我一定会告诉你的。”为了让十九哥安心,也只能这样了。不过,有事一定告诉你,那要觉得没事自然就不必告诉喽。
“那我们赶快收拾东西吧。”
“嗯,要是师父回来问,我们就说去杭州除暴安良了。”雪瑶收拾着,还不忘半开玩笑似的编着对师父的说辞。
“小坏蛋······”
两个人雷厉风行,不一会儿就收拾好了。临出门时,雪瑶突然又跑了回去。
“瑶妹,你怎么了?”
“你送我的玉坠好像忘拿了。昨天换夜行衣,为了轻装简行,就把玉坠摘下来了,也不知道放哪去了。”雪瑶腕上带伤,有些不便,却仍是焦急地翻找。
“要不算了吧。之前你不是还要扔掉嘛。我还可以再送你很多的。”
“不行,这个不一样。”雪瑶执拗道。
“不都是我送的吗,有什么不一样的?”唐桀疑惑了。
“就是不一样,因为,”被唐桀这样一问,雪瑶一时怔住,有什么不一样呢?十九哥每年都会送的。可是,就是感觉这玉坠不同。脑海里忽然闪过玉坠的主人,那个在皇宫玉瓦上带着邪魅笑颜抱她的男子,不知道那三根唐门针,是不是足以刻骨铭心,让他记恨她许久许久。可他不是也扭伤了她的手腕吗,这样也算两不相欠了。不对不对,自己这是在想什么呢,和他没关系。这是十九哥送的。“因为,这是我们相识十年的信物啊。这辈子都不会再有这一天了。”
“好吧,好吧,我帮你一起找。”也是,十年了,难得小师妹这样喜欢他送的玉坠。唐桀也忙着找起来。
“我找到了。”雪瑶的声音中满是欣喜,从枕下找出玉坠,重新挂在扇子上。
“那快走吧。要不真的来不及了。”见她已开心地拿了玉坠,唐桀催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