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巧知道了而已。”唐桀含混其词。
“碰巧。我水族绝密。纵使水族中人。也只有神女和四大长老知晓。你竟能碰巧知晓。。”清心声色转厉。在身后直直瞪视唐桀。“还有。献计让我火烧西照。你到底有何居心。”
说话间。彻底的白光洒在脸上。不强。却不习惯。
天色阴霾。彤云遮日。空气中弥漫着硝火硫磺。远处。漫山红遍。天连火。血烟一片;火连天。尽数晕染;似乎注定。一切恩怨。火里起源。也在火光里烧尽。
近望。他们大概在山腰处。火光还沒來得及蔓延。
“十九哥。怎么回事。你到底是什么人。”注视唐桀。雪瑶不自觉地提高音量质问。“生灵涂炭。群山尽毁。这一切对你有什么好处。。”
“夫君。”若兮保持清和姿态。“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面对诸多置疑指责。唐桀微微低头。沉默不语。
“哈哈哈。”一个苍老的笑声传來。由远及近。转眼之间。一个花发须眉的老者从天而降。“十九。帮为师做事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直接告诉他们。是为师让你卧底的。从四年前就已经开始了。为了帮为师。你当上南楚将军。娶了南楚公主。还到西照來卧底。也算功不可沒。”望一眼满山哀红。唐门老祖狂笑着。带來可怖气息。“尸横遍野。群山火燎。这个毁了我一生的地方。终于也有今天的下场。哈哈哈。。”
“师父。您不是去处理私事了吗。怎么会在这里。”惊讶超过了愤怒。雪瑶目光锁在唐门老祖面上。
七年了。师父离开七年。红尘起落。变化无常。自己天翻地覆。难道师父也变了。不再是昔日的沧桑智者。而成了毁天灭地的狂魔。
“私事。当然是私事。这件私事。我已经记挂二十五年了。今天。我要连本带利讨回來。哈哈哈哈。。”张臂望天。唐门老祖。露出不可一世之狂态。
“毁我水族的人。我一定要你付出代价。”拔了随身携带的匕首。清心就要冲上去索命。
还好雪瑶反应灵敏。从身后抱住清心腰身。“清心你冷静点。你打不过师父的。”
“小丫头。别着急。我会让你亲眼看看整个西照灭亡的样子。然后再折磨你至死。”唐门老祖阴气十足。含笑说出。目光再扫过雪瑶。“还有你。要不是你阻挠北翎攻上來。现在那些蛮夷早在庆贺胜利了。我也好一把火将他们烧个干净。不过我也该谢谢你。沒有你水性杨花。贪得无厌。十九怎么娶上南楚公主。将來南楚又怎么顺利落在我手上。哈哈。。”
“师父高兴得太早了吧。我才是南楚长公主。将來继承帝位。也只能是我。”好像一时置气。也似乎理所当然。雪瑶高声理论。带着十拿九稳的魄力。
“想继承帝位。雪瑶。你也太天真了。”抚过下颌长须。唐门老祖恶语轻蔑道。“你觉得。我能让你活着离开吗。除了十九和若兮。你们三个都得死。”
“要生同生。要死同死。我韩若兮虽无天下之志。也绝不不苟且偷生。任人摆布。”如清音过耳。似鸾歌临世。若兮向前一步。额头微扬。姐妹同心。
“好啊。既然你们都要装女中豪杰。那老夫便成全你们。”狠戾恣肆。唐门老祖怒视面前这三个女子。平生。他痛恨女人。更痛恨如此清高自大的女人。
“唐先生。不知您和西照是因何结仇。”缄默许久的罗阳开口。企图循循善诱。
“你一个小小太医。沒资格教导老夫。”唐门老祖直接否决。
“你们走吧。我拖住师父。”上前一步。将众人挡在身后。唐桀握紧佩剑。
“十九哥。”雪瑶迟疑。
“夫君。。”若兮要说什么。被唐桀打断。
“不用再说了。”转身。唐桀面向众人。神色平静。无怨无怒。“我是帮凶。今日火烧群山的结果。该由我來承担。清心。不论是和你暧昧。还是后來的允婚。都非我所愿。原本师父的意思是娶了你。做水族的驸马。然后再毁了水族。毁了你。但我知道。我不能那么做。因为我不能对不起你。更不能对不起若兮。可害得西照如此。我还是对不起你们了。瑶妹。之前袭击村落的北翎骑兵是土族的人。和慕容谦沒关系。害你受伤。对不起。当时太年少。许下的诺言。也忘了吧。瑶妹。愿你幸福。所以。你们都撤吧。我來应付。就算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最后。唐桀转向若兮。深情款款。刻骨潺潺。“若兮。我爱你。不论你是不是公主。我都爱你。”
“不。。”泪水夺眶而出。若兮想去到唐桀身边。唐桀却已抽剑向唐门老祖进招。剑上还挂着未干的血珠。随着沉重步伐。洒落一地。
“走吧。再不走。辜负了唐兄弟。”扶着若兮臂膀。罗阳向雪瑶等人道。风一般的男儿是凝涩的。眼底隐含湿润。可若不走。死伤的代价。便沒了宽慰。
于是。雪瑶拉着清心。罗阳强行扶着若兮。四人齐向前方林木丛中逃去。
身影消失之前。雪瑶最后一次回首。看见刀光剑影。看见落木飞扬。两人对垒。少年已落下风。
十九哥。她的十九哥。他在生死以博。她却无能为力。
最终。繁茂的女贞遮住目光。此一别。成永决。
出了林木丛丛。前方一马平川。却是悬崖绝地。高于千尺的悬崖两岸。单薄的铁索相连。锁上虽铺了木板。却也摇摇晃晃。稍有不慎。便堕入万丈深渊。
雪瑶等人正寻思过桥。忽听“砰”地一声。回头看。三米外。一个鲜血淋漓的尸体抛在地上。
那眉眼。那神情。还有那紧紧握着的剑柄。鲜血浴身。不改其心。
烽烟起。男儿泪。血战黄沙不须归。
苍天浩。云海移。心不悔兮意无愧。
“十九哥。。”脆亮女声恫彻天际。雪瑶快步跑到唐桀身边。
而若兮。见到这一幕情形。只觉心口作痛。万般心绪绞在一起。有什么一直支持的东西。轰然崩塌。昏厥不醒。
雪瑶双膝跪地。青葱玉指想拂去他满身血污。却不知从何而起。
那个第一次改变她命运的男孩。那个为她偷馒头的十九哥。那个曾护她。也曾抛下她的唐桀。此时。已永远闭了双眸。尚自流淌不息的。只有未干的热血。
也许他平凡无奇。也许他懦弱蒙昧。但这一切。他是鲜血和生命写下惊天泣地的承担二字。无愧己。无愧人。足矣。
十指才要触及唐桀身体。忽见罗阳将她拉疾步走來。将她拉到一旁。快语道。“雪瑶。小心。。”声未落。却见唐桀身体燃成团。连同周围一片。化作火光。若是晚一步。毁了的便不仅是尸体。还有佳人玉面。
“十九哥。”泪水夺眶。看着一寸寸成灰。雪瑶觉得自己。好像也截作了千百段残骸。原來这就是生生磨灭一个人的感觉。痛得唯有掩埋一切了结。看着再度从天而降的唐门老祖。雪瑶咆哮狂呼。“为什么。为什么。十九哥从來听你的话。你让他读书。他不敢练剑。为什么要这么残忍地杀了他。为什么。”
“听我的。他要是真听我的。怎么会为了你们几个对我这个师父拔剑。”唐门老祖侧头扫一眼几乎燃尽的尸体。重重不屑之后。也有看不见的悲怆。
“那是因为十九哥知道礼义廉耻。明白是非曲直。如果他一味助纣为虐。才真是枉为唐门子弟。”凤眸不惧。女声高昂。雪瑶突然想起唐门训诫。。扶危济贫。匡正天下。这是每个入门弟子在那一方小院里对苍空白云许下的誓言。可如今。连师父都成如此可怖模样。世事弄人吗。还是人心本恶。
“哼。你们都沒资格和我提唐门。唐门是我一手创建。要不是水族。现在呼风唤雨的。不会是慕容家那几个毛头小子。”一声冷哼。唐门老祖慷慨义愤。
“师父。其实你从來沒把我们当做弟子。你收徒。不过是找些工具为你打天下。争权夺利罢了。是这样吗。”忽然领悟一般。雪瑶盯着唐门老祖。声音低下來。字句清晰。
“唐雪瑶。你以为你是谁。从前是南楚弃女。现在是红颜祸水。还想要我唐震天悉心教导。你配吗。”居高临下。睥睨看着雪瑶。唐震天说着轻蔑之言。可脑海中。不由浮现那个初次相见。在门外跪了三天三夜的女孩。她的目光。清出如水。含着坚忍不拔。最深处。还有淡淡怨恨。大概正因如此与众不同的眼神。从來厌弃女子的他。破格收她为徒。但那之后。他终究放不下对女子的成见。允许她做弟子。却不授唐门武功。不加教导。
“所以你就只教了我三招。即便知道我可能被人欺负。也就教了我微薄的三招。”从看唐桀练功起。到后來每次被人整治追杀。雪瑶都在怨恨不公。为什么师父只教她三招。为什么她只有抱头鼠窜的份。现在谜底终于揭晓。并非师父重男轻女。而是她敬爱十年的师父。从來沒将她看作弟子。“既然如此。我也沒你这样的师父。”右手握紧剑柄。同时对罗阳等人道。“你们过桥吧。我來了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