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优璇的声音有些沙哑，但是依稀间似乎把严佑怡拉回到了当时那个如同少年一般的年代，她心神一呆愣，但是已经伸手推开了门。步入眼帘的是许优璇的黑色紧身长裙荡在地上，而布满了痕迹的背依然白皙，拉开的拉链就像是一条分叉的路，将真正的许优璇暴露在了空气里。
严佑怡有些鼻酸，可是她没有迟疑，走到了许优璇的背后，抬起的手禁不住颤抖起来。
手指若葱，点在许优璇的背上，却清晰地听到了许优璇抽气的声音。她似乎在强忍着什么情绪，任由严佑怡处置自己的裙子。
她记不得有多久多久没让严佑怡触碰自己了，像是一个突然陷入的梦，有一种极不真实的眩晕感。那一秒，她没法忆起往昔，没法准确得说出这种感觉，像是在沙漠中行走了几个月，忽逢绿洲，又像是蓄满了水的气球，一针下去，扎破了。
似乎有什么情绪顺着这一下触碰，猛兽一般出笼。
许优璇鼻子有些发酸。人啊，总是有些宿命的。坚持了那么久的东西，总会在某一个人面前溃不成军。
许优璇戒/毒之后，已经很少有如此起伏的情绪，往往是淡淡地，看到严佑怡的模样也让人看不出原先的浓烈，就像是一抹重彩突然失了颜色。
严佑怡也有牵过，也有主动触碰过，但大多情况都和现在不同。或许，那都是带着试探和小心翼翼的靠近，若是许优璇闪躲，那就会收手。可现在，许优璇虽说是主动让严佑怡过来帮了个忙，却像是被火苗点燃了一般，心中竟有奇怪的丝线在拉扯。
“别动。”许优璇下意识地闪躲了一下，一下就拉开了严佑怡手中的拉链。严佑怡只好呵斥住了许优璇的行为，另一只手顺势按在了她的后背上。
温热的掌心透过丝薄的衣料传递到了许优璇的背上，热热的，似乎在烧灼着她的内心。或许是压抑太久，而并没有消失，此刻的许优璇觉得内心有些东西蠢蠢欲动。因为背对着严佑怡，所以严佑怡并不能看全许优璇的表情，只在镜子中看到了许优璇的侧脸。
那是脸红吗？
严佑怡愣住了。印象中的许优璇从未脸红过，若真的算上所有，也不过是欢/爱之后的潮红，从学生时代至今，许优璇便一直都是调戏自己的人，何时见到她窘迫过。
那一抹淡淡的红云，将那张苍白的脸染得极为好看，如同出水的莲花，那嫩尖儿上的粉红，好看地让人移不开眼。不知道为何，那一眼竟然让严佑怡怦然心动，似乎又回到了那个青葱的岁月。
可是明明她们都在慢慢老去不是吗？
严佑怡默默地咽了一下口水，心中有些莫名其妙的苍凉，又充满了不知名的悸动。滋啦一声，拉链被拉到了顶端，许优璇宛若一只黑天鹅，曾经如同漫画里走出来的病态少女，此刻多了很多很多人间烟火的气息。
蜕变了，变成了一朵黑色莲花。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让人欲罢不能。褪去了年少时候的轻狂，褪去了不知天高地厚的凌厉，眼神内敛而深邃，虽然依然犀利，但却不那么让人无法直视了。
严佑怡看着镜子里的许优璇有些发愣，直勾勾地看着，眼眶也有些泛红。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突然有点忍不住得从后抱住了许优璇的身体，那消瘦骨感的身体，带着温度的身体，自己眷恋了那么久那么久的身体。
拥抱来得很突然，却并不突兀。
她的腰身依然最适合她的双臂，她的肩膀永远为她的脑袋提供依靠。被抱得无法动弹的许优璇浑身僵硬，却又不得不承认，其实她也等这个拥抱等了很久很久。
“佑怡……”许优璇喉咙干涩沙哑，所有的水分像是被严佑怡的一个靠近全都抽干了。
“别拒绝我，让我抱抱你好吗？”严佑怡打住了许优璇的话，她不想再听到任何理由来拒绝了。这么多天，折磨地还不够多吗？
“我……”脏那个字，没有说出口，却像是一柄利剑插在许优璇的身上。
是啊，不介意自己的曾经是严佑怡爱着自己，但是自己再拉她一把下水，就说不过去了。
严佑怡的气息干净清冷，如同雪莲，那雪地里的颜色，容不下除了白的任何其他。可自己却是污秽的，泥沼的灰色，若爱怎么舍得去沾染她。
但若是心甘情愿呢？
严佑怡收紧了自己的双臂，加重了那个拥抱。她和许优璇一起长大，相恋相杀，伤你最重的人往往知你最深。许优璇的想法，严佑怡又怎么会不知道呢？原本的她想要等许优璇想通，自己并不介意，愿意包容她所有所有的一切。可是许优璇想了那么久还是逃避自己的爱。
等不了就放弃吗？不，等不来就去争取。
严佑怡不撒手，许优璇也没有推开她。浓重的气息喷涂在她露在空气中的脊柱上，热热的湿湿的，似乎背上还有温热的液体滑落。不用猜也知道，那是咸涩的眼泪。
严佑怡并没有准备好哭泣，甚至觉得一切都和许优璇回来的每一天相仿。但情绪竟不知怎么的，在抱上的那一刻崩溃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如何希冀这样的靠近，那种贴近，像是蚀骨温柔的绳索，终日缠绕在她的心上。
许优璇知不知道每当许诺可以得到她的拥抱，看到她的笑颜的时候自己有多么的妒忌，竟然会嫉妒自己的孩子。她有时候绝望地觉得是不是一辈子都再也无法得到许优璇的温存了。
曾经沧海难为水，若是从未得到过，又怎么会那么痛苦。
“还想推开我吗？”严佑怡淡淡地说道，如同她一贯的那样，可是这一次，她却没有隐藏自己的颤抖，那屏住一口气等待许优璇回答的身体轻轻地颤栗着。
许优璇沉默了，空气都像是冻结住了。
镜子里的严佑怡抱着自己，洁白，美丽，身形温婉清冷。一席的长发落在背上，她看不清严佑怡的脸，却也能想象，那个要强极了的女人肯定咬着牙，硬生生地不让自己哭出声音。
就是想想，许优璇的心都碎了。
自己真的是严佑怡生命里最大的劫难吧！
她拉开了严佑怡的手，果然看到了别开脸，泪流满面的严佑怡，还有一丝不可见的绝望。许优璇的心里裂开了无数个口子。生死离别，所见不少，哪怕是最痛也不及严佑怡的一滴眼泪。
那是许优璇的软肋，严佑怡很少在许优璇的面前哭，即便让许优璇看出来哭过也不会很失态，完全不像现在，满脸泪痕，像是要把一双明目哭瞎一般。
许优璇瞬间心就抽疼了，让她无法呼吸，恨不得把惹她哭的自己给剁碎了。如果可以后悔，她一定不会为了一己私欲强留严佑怡在自己身边，她愿意用一切去换严佑怡幸福快乐。
可现在这么想，会不会太迟了？
就在严佑怡以为许优璇要绝尘而去的时候，许优璇一把抱住了严佑怡，一如年轻时候那个霸道，不讲道理的许优璇的一样，那一抱，如同一拳，砸在了心上，顿觉呼吸一窒，如同闪电，劈开了连日来的阴霾。
是该下一场大雨了。
严佑怡隐忍着哭声，她狠狠地抱住了许优璇，似乎要把她纳入到自己的身体里去一样。可是，终于还是在她的怀里崩溃了。她狠狠地放肆，那啜泣的声音雷鸣一般在许优璇的耳边徘徊。
何意百炼钢，化为绕指柔。
害怕失去，所以装作毫不在意。害怕摊牌，所以一直回避问题。严佑怡觉得自己是个勇敢的人，却唯独在许优璇这里失了所有勇气和自尊。许优璇觉得自己是和狠绝近乎冷酷的人，却唯独在严佑怡这里给予了所有温柔。
每个人都生来在等待吧。等待一个人给你所有的爱，所有的痛，让你流下无数的眼泪，然后为你拭干。
“我恨你！”严佑怡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那是多么浓烈，浓烈到严佑怡觉得年少时候被欺负的恨都比不上这段时间里对许优璇的万分之一。
“可是，我还是想爱你！你，他妈的，人渣！”
严佑怡破口大骂，从来不说脏话的她说得支离破碎，就连骂人都骂得文绉绉的。可她的话却让许优璇一颗豆大的眼泪滴了下来。
她也哭了。一旦开闸，洪水便无法收拾了。
我都知道。我都知道……
许优璇心里如是想着，她怎么会感受不到，她和严佑怡都在彼此的心席上了红绳，早就已经化入筋骨和血脉，硬生生地抽出来，你说有多疼。
许优璇抱得更紧了，从未有过的那么紧密。却不知，严佑怡一口咬在了她的肩膀上，那一下，疼得许优璇整个身体都缩了起来。严佑怡是真的下重口了。
肩膀上留下了一个大大的牙印，混合着泪水，目力所及，便是触目惊心的红。
“对不起。”许优璇憋了许久，强忍着泪意，一字一句地吐出了这句道歉。
对不起，最初在你不愿的时候强行改变你的人生。对不起，在往后的日子里没有珍惜。对不起，明明打算给你幸福，却选择了危险的境地。对不起，让你等了那么久还没有等到一个合适的自己。
“我可以对你没有任何秘密吗？”许优璇愣愣地问道。如果从现在起，和严佑怡平等地交流，凡事都有商有量，是否还来得及？如果严佑怡愿意，她会对她再无任何保留。
从今天起，把灵魂，托付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