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知道还敢不敢收?”凤金猊眸色一深。
华锦媗无奈地向天翻了个白眼,“关、你、啥、事!”然后吩咐甘蓝将锦盒捡拾回来带走。
凤金猊喝道:“华锦媗,我都说了烧掉!烧掉!你要是喜欢,我府邸有的是,你要什么我全部都给你。”
“我不收他的东西,也不收你凤大少爷的东西,拿人手短,这点尊严我好歹还是有!”华锦媗哼道,然后转身就走。
凤金猊听了还算安慰,但——“喂,不许走,臭丫头,难道你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他别扭道。
华锦媗头也不回道:“下元节刚过,距离元旦还有个把月,今日没什么特殊。”
凤金猊目呲尽裂,挡在华锦媗面前:“今日是我挑战赤炎军袭爵的日子,哪里不特殊了?!”
华锦媗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你需要挑战很多次吗?”
凤金猊冷眼道:“就一次机会。”
华锦媗一本正经:“那你觉得你今天会输?”
凤金猊瞪道:“笑话!怎么可能输。”
华锦媗摊手:“那有什么特殊的?我回家了。”
凤金猊一怔,深呼吸!再深呼吸!他紧紧地握紧了拳头,尽力压抑想掐死华锦媗的冲动,咬牙切齿地一字一字轻道:“你、敢、走、就、试、试、看!”
华锦媗眼角瞄到凤金猊拽的紧紧的手背,那手上青筋都浮起来了,她连忙握拳中肯的道:“凤世子,这等纪念性的日子我怎么能错过?我这就去给你拉横幅,打气加油。”然后斗力十足地朝瞭望台的楼梯跑去。
凤金猊内心重创,良久不语,直到陆宝玉他们换了衣衫回来,见他犹如望夫石那般静立——就喊了一声,他这才迈步朝瞭望台走去,气场强大,十足要踏遍敌方千军万马的愤怒。
“小凤凰来了。”众人正在瞭望台上俯瞰赤炎军的阵容,忽然听得这样一声叫唤,出自盛悦心。
凤火王望着自家这根独苗,不知是不是四周旗帜那赤炎如火的色彩映入他的瞳孔,故而他眼中好似有熊熊之火在燃烧。“金猊,就要轮到你上战场了,准备好没有?”
“当然准备好了。”凤金猊道,然后扫视一眼,暗中瞟向躲在九皇爷身后的华锦媗。别以为他看不见!
华锦媗领略到他那千刀万剐的眼神,依旧维持表面的一派从容淡定,做出与他不熟的状态。
众人相继说了些鼓励褒奖的话,凤金猊每听一句,就暗瞪华锦媗一眼,似是嘲讽她有眼无珠不识金镶玉,而素来不敢明斗的华锦媗,那眼神飞射如刀的伎俩亦是练得炉火纯青。
台下擂鼓阵阵,“凤金猊”的呼声渐渐高过了“赤炎军”的呼声,上场时候到了。
凤金猊一边卷袖,一边跟陆宝玉耳语,然后抓着瞭望台的扶手,潇洒地一翻身就跃落下去。
过了一会儿,陆宝玉趁着众人注意移到广场时,这才偷偷走到华锦媗身边道:“华七小姐,我就原话转述表弟的一句话——你敢提前走试试看?”说完,不待华锦媗愤然,陆宝玉自己倒忍俊不禁了。
“小丫头。”凤火王忽的将她唤了过去,然后指着广场上赤炎军所摆出的阵仗,问道:“能看得懂吗?”
站在这里的人——估计也就华锦媗一个人不懂武功,而且她最年幼,连灏锦蓝灏锦心两双胞胎都能随便来个气沉丹田,而她看起来只会是弱如扶柳。凤火王伸手覆在她头顶,华锦媗反射性地矮了一下,像个小孩被长辈耳提面命。
她点头,手指比划着广场右侧那些穿着鲜红铠甲的将士,“雁阵。”
众人略是惊诧她居然识得这种步兵阵。
可华锦媗下一刻就道:“可惜过时了。”
凤火王挑眉,盛飞銮亦是凝神望来,当然也有个别人略微不屑,是一个穿着鲜红铠甲的中年将士,直接道:“小姑娘眼光固然好,但不懂就别乱说。”
华锦媗闻言笑而不语。凤火王却认真道:“怎么过时了?”那中年将士见凤火王竟有几分在意这丫头片子的话,顿时有些着急。
华锦媗道:“雁阵两翼提高速度,首尾注重攻击,可惜中部防御不足,在如今这种满是城墙堡垒的地形上,王爷,您觉得由上而下集中攻击雁阵,难吗?”
凤火王笑道:“由上而下集中攻击中部,这雁阵自然被迫,确实过时了。”
底下突然欢呼声高涌,凤金猊手提红缨枪,巍然端坐在九尺高的骏马上,一身白绢纤尘不染,他率领着三百名黑甲骑士三百名黑甲步兵,迎风而立,日光照耀在他身上好似有绚丽光芒反射而出,在赤炎如火和黑压压的将士中如同天神一般耀眼。
在遍地喧哗中,凤金猊凝眸聚神,率领己方的将士静静列队,这一幕——让华锦媗蓦然惊悟到他真得是独当一面的将军!
广场面积非常巨大,地面绘满类似围棋的格局,一格一格,然后错落无序的摆设各种假山、假河、假城池等,好似一副巨大的立体地图,然后两军对垒而战。而凤金猊的考核,就是根据他手头六百人的力量保护自己所属的城池,然后最大程度夺城掠池,将身为敌方的三千赤炎军驱逐出局,好像幼时常玩的过家家。
诚如华锦媗所说,现在城池都是占山而居,居高临下,这赤炎军的将士虽然骁勇善战,但是派出六百名将士去势汹汹的共计凤金猊第一座城池时,凤金猊已将手头三百将士分批驻扎,其中首当其冲的就是其中一百名的驻扎地。
凤火王他们从上而下自然知道凤金猊的布局人数,可赤炎军在局中却不知,只是攻城时,就被凤金猊守城的将士使用投石击溃中部,然后又用石油淋墙烧下,阻断赤炎军的攻墙。
首战告捷,凤金猊这座城池没被攻破,“居住”其中的百姓丝毫不减,赤炎军损伤六百。一块巨大挂在瞭望台中部,写着两军对垒的成绩。
凤金猊开始发动攻击了,他直接布置两百名骑士为鸟阵,类似雁阵的阵法,只是整个军队是全面提高速度,相当于伏击战。凤火王他们挑眉,甚是惊叹地看着凤金猊这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下了赤炎军两位大将守着的两座城池,等到赤炎军后援赶到,凤金猊的鸟阵顿时全身而退,地雷撒后,阻断赤炎军追击。
“好!这一战赢得漂亮!”瞭望台上禁不住人人赞叹。
凤火王看到赤炎军那边布局重整了,由三百人组成翔地阵攻击凤金猊一块驻扎河流的兵营,道:“这回谁赢?”
“当然是金猊啦!”灏锦兰说道,众人眼神亦是如此。但凤火王摇头,又问道:“丫头,你说呢?”
华锦媗道:“应该输。翔地阵步兵为主,注重防御,他们顺流而下,速度很快。”
盛飞銮亦是点头,众人略是愕然,他们只觉得该是凤金猊再赢第三局的,可为何华锦媗说必输,两名最有战争惊艳地老将亦是点头。他们急忙望下去,果然,战局中驻扎在河流的军队不过片刻就被赤炎军一冲而散,幸亏凤金猊及时调兵遣将,勉强维持了一个和局。
但就是这一个和局,让华锦媗不由地被惊艳到,还能和局?
广场上犹如真枪实战般,枪林弹雨,众人越看越瞠目结舌,因为赤炎军不愧是东圣国最强的军队,里面将士和布局谋划都超乎众人意料,经验丰富,稳扎稳打,盛悦心他们也打过很多次战,但不得不承认应付赤炎军这种阵仗,十有*是必败无疑。
可凤金猊也是令人惊艳,他惊艳不足赤炎军,但胜在诡变和灵活,即便是赤炎军也不得见讨好。
瞭望台上的众人都看得惊诧错愕,更别说广场边缘围观的人,那些人只怕一辈子都没见过战场,但今日这场看似过家家的袭爵考核,却是凶狠强悍到让他们浑身战栗。
凤火王和盛飞銮指着双方对局为众人详细解答,期间,众人只有点头恍然大悟的份,从头到尾都插不上嘴,只有华锦媗,只有华锦媗在面对凤火王和盛飞銮的提问时,对话入流。她轻易识别出赤炎军所摆得阵仗和弊端,也约莫揣测到凤金猊会如何回阵,总之说到最后,就连灏锦心这位素来不服人尤其是美女的人,都不得不撇嘴承认华锦媗太会纸上谈兵了!
熙太子在旁静静看着她,本以为她还小,诸多事都不懂,还需要好好调教学习,但没聊到华锦媗只是不愿去懂,她的心思不在那些人情世故上而已。
大半天过去,凤金猊这些迎流而上,局面有四分之三被他掌控在手,借助着俘虏和城池内的百姓力量,他当前的将士数量可与赤炎军持平了。
按照这样的局面下去,凤金猊无疑是胜利了。可是就在众人笑谈结局毫无悬念时,这艳阳高照的天忽然间乌云密闭,不一会儿打雷闪电,下起了大雨,然后广场上那些泥土堆积的假山假城池都渐渐被水充成泥泞,凤金猊原本占据的大半江山逐渐毁成泥流,形成洪涝的山河。
瞭望台上的人望着这天下狂雨,将广场布局冲刷的一片胡乱,占地较少的赤炎军倒还好,反倒让凤金猊那面陷入混乱。陆宝玉急道:“这样子对表弟很不公平呀。”
灏锦兰望着凤金猊获胜的城池反倒被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搅成累赘,大片城池溃不成垒,更是着急:“讨厌,明明金猊就快要赢了,这场雨来得真是……凤王爷,能不能重战呀?”
凤火王眯眼瞄着这场诡异的暴风雨,语气亦是沉重:“挑战赤炎军,只有一次机会,怎么可能重来?”
“先别着急。本皇来时曾找国师占卜一卦,国师说小凤凰今日虽有凶兆,但有贵人相助,逢凶化吉……逢凶化……啊宋王!怎么回事,要求重来,这场雨实在是……”九皇爷说归说,也都急的跳脚了。
正当众人为这场来得不是时候的暴风雨而替凤金猊着急不已时,华锦媗静静望着战局中契而不舍的凤金猊,看着他一边攻防一边回护江山,在这场似乎是天特地派来毁灭他——即将功成的暴风雨中,他眉宇冷然,那双眸,依然是睥睨狂傲,绝无认输之理。
“是谁见不得他今日袭爵……成就一段少年扬名的佳话?”
华锦媗冷冷环顾广场周围的围观者,在众人纷纷着急凝目战局时,她悄然而退,甘蓝见状飘然尾随。两人顺着楼梯快速走下去,然后甘蓝护着华锦媗钻到瞭望台下,自己守卫四周。
华锦媗扶着台柱朝广场走去,慢慢靠近战局,眉心朱砂蓦然一亮,她缓缓睁开一双金芒的瞳,一玄一金两道光轮各盘旋在她摊开的手心中,“居然敢在我面前施展障眼法?……流氓,我可不是在帮你,只是看不顺眼而已。”然后玄金二光盘旋成团,随即腾空而起,化成一片星光点点,随即便被风吹起,消失于空中。
她拍了拍手,满意道:“这样便可以了。”然后就钻出去,让甘蓝扶她回地面。
凤金猊与赤炎军仍在胶粘中,那漫天暴风雨偏偏都朝他这面刮来,显得苍天实在不公,凡是他好不容易守好或攻占得来的堡垒,都被暴风雨冲刷掉,而赤炎军那边的寥寥无几的城池,却是安然无恙。
看着凤金猊名下的城池和百姓数量因为这场暴风雨莫名其妙的骤减,众人看得着急不已,而凤火王和盛飞銮却是暗中怒火直飚,这场雨来得如此诡异,又如此有失偏颇,只怕是人为的暴风雨!
但是昏天暗地中,凤金猊身后的城池忽然出现无数玄金光电,飘散飞舞于空中,竟宛若繁星闪烁,一时美不胜收。凤金猊浴雨奋战,在这片星光闪烁中,更是英气焕发。
帅、帅、帅……华锦媗从瞭望台钻出来时,看见这一幕,不得不承认凤金猊从未这么帅。
玄金光点缓缓弥漫升起,像是萤火虫般冉冉上升,随着它们的轨迹,狂杀凤金猊方向的暴风雨渐渐减弱,似乎头顶整片乌云都被扭曲了。玄金曼舞,这场暴风雨慢慢减弱,慢慢停了。玄金继续飘飞,头顶密布的乌云忽然间裂开,一下子四分五裂!
这天就像“破”开一样。
刹那间,众人心中不由得想起这么一个荒唐的念头。然后,玄金和乌云发出震耳欲聋的轰炸生,那玄金飘散各处却猛然间幻化成一张巨大的兽口,张口就将乌云撕扯吞并了,然后过了一会儿,玄金和乌云消失了。那艳阳高照的天,再度回到众人面前。天清地明,战局重覆光辉。
凤金猊手执长枪,浑身湿透,逆光而立,幽黑长发凌乱披下,紧密地贴合着他的脸和颈背线条,冷风拂面而过,丝丝缕缕的碎发扬起了绮丽的弧度。他望了一眼头顶的天,望着赤炎军岿然不动的八座城池,再望着自己身后二十一座城池莫名被冲毁,他不怨不怒不气不悲,他的唇边突然绽起一丝哼笑,好似炽烈的朝阳,比头顶的日轮更加令人不敢逼视。
“剩余将士听我号令!布局——天阵,一鼓作气,直到最后。”他高声吼道,跟随他的将士险些颓废放弃,但因他这一声,顿时重燃希望。这抹白携带着黑压压的将士,犹如离弦之箭,猛然刺入赤炎军中部。
华锦媗看着凤金猊的睥睨气势,看着他丝毫未减的骄傲和自信,看着他势如破竹将赤炎军一节一节逼出格局,看着他们斩获战局上仅剩的七座城池,看着他们大获全胜,看着漫天遍地都是高呼“凤金猊”的人,老实说,她也不由得为凤金猊鼓掌。
“赢了!我们赢了!”黑色铠甲将簇拥着凤金猊欢天喜地的呼唤道,那些赤炎军虽败犹荣,因为他们即将迎来一个璀璨如朝阳的新领袖。黑色将士和赤炎军情不自禁抬起凤金猊绕场走动,高声欢呼,瞭望台上的人虚惊一场,也不由得大喊凤金猊好样的,然后大部分人急忙飞落瞭望台,也来参与喜悦的欢呼。
年轻人都走得差不多了,瞭望台上就剩凤火王、盛飞銮、熙太子、九皇爷和那位穿着红白相间衣衫的阴柔少年共五人。
盛飞銮朝凤火王道了一句:“果真是虎父无犬子。”
凤火王笑,吾家有儿初长成,他亦是深感自豪。
华锦媗站在围观人群中,一边鼓掌,一边环顾着四周人群面色,在众人结束对刚刚天地巨变的惊愕后纷纷为凤金猊喝彩时,有一个蓝衣中年男子却是难掩眼目的惊愕和愤怒,然后挤开人群离开。
“甘蓝,拦住那个人!”华锦媗忙道。
甘蓝赶紧点头追去,华锦媗也提起裙摆赶紧追,但人实在多,人潮群而奋涌的朝凤金猊而去,而施展遮天蔽日的术法略损元气,华锦媗一下子就被撞倒在地上,手掌还被踩了几脚,雪上加霜,痛得她抽气连连的大骂好心没好报。
被簇拥着不断上抛下接的凤金猊,兴奋地朝瞭望台上的众人扬手,然后看了看,发现没有华锦媗。他四下张望,发现盛悦心、陆宝玉他们纷纷簇拥在身旁,也没有华锦媗。
他面色顿时一僵,这臭丫头居然还敢提前跑?!
正当凤金猊恼怒时,却见凤火王忽然抓着栏杆望向某处,然后扭头冲他皱眉,伸手急急指着某处。
凤金猊就望向自家父王遥指的方向,看见人群拥挤中,华锦媗摔坐在地上,好几次站起来却又被人撞倒,最后索性捂着手掌蹲在地上不敢动。
正被欢天喜地的将士抛入半空的凤金猊,顿时翻飞站起,借助众人撑起的手臂,脚下一点,就朝华锦媗飞过去,落地后,他一边用力拨开四面八方扑靠上来的人,一边喊着“华锦媗”三字。
华锦媗正将最为重要的双手藏在怀中小心护着,突然听见凤金猊的喊声,她回过头,就被凤金猊伸手拉起,两人险些撞到一起。凤金猊伸手将她抱在怀中,将她紧紧护住,拥着她快速钻出人群。好不容易挤出拥挤的人群后,华锦媗才敢喘了一口气,就看见那些热情的百姓和将士倒头追着凤金猊而来。
“我带你走!”凤金猊却不管,拉着华锦媗朝前跑去,然后大拨人马轰轰烈烈的紧追其后,场面实在壮观。
瞭望台上的人见凤金猊直接带着华锦媗离开时有一种亡命天涯的视觉,顿时面面相觑。九皇爷好久才嗫嚅道:“小凤凰他、他……他素来不近女色,本皇还以为是断袖呀!”
正觉今日双喜临门的凤火王闻言,拂袖怒道:“封元勋,我儿子七年前都自主订婚了,何来断袖?!”
“小凤凰订婚了?”盛飞銮讶然,就连熙太子都禁不住皱眉。
凤金猊带着华锦媗跑进巷道,各种东藏西躲,最后两人缩在堆积成小山的竹篓内,秉着呼吸偷望那些热情吓人的人四处追赶。
“还不放开我?人流都过去了!”低而清脆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凤金猊这才发觉,他还将华锦媗抱在怀中,两人全身上下无空隙。他面颊微红,却也是偷偷抿出两个梨涡,然后轻轻放开华锦媗。
华锦媗心有余悸地揉着被踩过几脚的手,道:“真是疯狂,是你挑战赢了又不是他们……”
“哼,我都说了本世子受人敬仰,崇拜者无数,就你眼瞎心盲,今日亲眼所见是不是震撼无比呀?”凤金猊抿嘴得意道,忽然听见有脚步声逼近,她急忙伸手捂断凤金猊的自吹自擂。
凤金猊瞪着她,不甘示弱地伸手捂住她的口鼻,却被华锦媗张口咬住了手掌,那排利齿……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