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萧曜被折腾得昏死过去,一时半会再也难以醒过来时,凤金猊这才泄愤的哼了一口气,直接将萧曜扔回地面,冲盛悦心道:“心姐帮我看下他!”然后飞身扫起地面凌乱的十几把短刀断剑,扬手一推,化作飞器,直接刺倒几个芙蓉女妖。
盛悦心无奈地走到昏死的萧曜身边,照小凤凰刚刚那种吓法,只怕这萧曜是要做足大半个月被人追杀的噩梦才能缓和回来。她不用猜都知道驿站那边狼狈不堪,死伤不少,就禁不住皱眉骂萧曜窝囊废惹祸精,连同买凶杀人的孔雀都骂在其中。
这些芙蓉女妖被凤金猊他们逼得节节后退,很是咬牙不甘,而街道动静太大,惹得不少百姓开门出来瞧究竟,这些芙蓉女妖顿时冲上前去抓来不少百姓,以他们身躯挡在前方,威胁着凤金猊交出萧曜。
若论真枪实战,凤金猊他们绝对能将这些芙蓉女妖给拿下,可是兵者最厌诈,凤金猊立即挥手示意赤炎军和巡防营退到他身后归队,然后站在盛悦心和宓鸿山等人最前方,横眉冷对这群拿无辜百姓来作要挟的芙蓉女妖!
——自古正邪誓不两立。
在凤金猊他们眼中,任何人的性命都是逝不可回的无比珍贵。
可是在邪者眼中,任何人的性命都能成为他们为达目的不折手段的垫脚石。
芙蓉女妖们见他们忌惮不动,顿时个个娇艳嗤笑:“哎呦,你们今晚不是很厉害吗?现在怎么不动了?赤炎世子刚刚还能凭借一己之力杀了三蛇老跟他的宠物,现在怎么不出手了?”被她们扼制住的百姓,各个吓得大喊救命,某个稍有不慎,顿时被芙蓉女妖划了一道伤,鲜血直流。
凤金猊禁不住咬牙,愤恨不已。
萧玉卿在陆宝玉的保护下,也紧急跑出驿站来到凤金猊身边。面对着一边是奉旨保护的萧曜,一边是被抓住充当人质的无辜百姓,他知道凤金猊身为领袖者,心中定然不好受。
正当双方僵持住时,夜空中忽然阴云密布,竟有诡异的青蓝雷电之光。一道人影自天际出现,白衣如渺,银白色的羽缎随风飞扬,羽冠束发之下,一头长至小腿的黑发不羁飞扬。
无视众人的惊呼声,来人翩然落地,足尖却离地有三寸,带着半张银白色的面具,犹如鬼神般落世。他自空而降,一双睥睨的冷眸扫视着众人,不悦道:“深更半夜不睡觉,吵吵闹闹,闹到画眉坊这边,令本门主好生不得安眠。真够放肆,不知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孔雀先生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凤金猊一声淡然招呼,摊手道:“如果不是为了先生那掷在码头的三千万两黄金,这些人又岂会如此拼命?”
“哦?是吗?原来本门主还参与其中了……”孔雀勾唇一哼,摇着羽扇幽幽望向挟持着十数名百姓的芙蓉女妖,“可本座要的是萧曜的命,可不是这些街边阿猫阿狗的命呀。”
芙蓉女妖的首领登时娇媚笑道:“自然。先生,我们刚刚已将萧曜抓到手中,准备给你送过去,都是这些人半路拦截坏了你我的好事。还劳烦你稍等片刻,待我们让他们乖乖交回萧曜,定然送到你跟前,到时为了多谢您这三千万两黄金,定会好好张罗一桌,让姐妹们陪先生左右。”
这媚眼如丝的话,若是放在寻常场面定是让人酥软惊艳。可凤金猊这边只觉得嫌恶,当真觉得华锦媗的神神叨叨的暴脾气,比这些女人着实可爱多了。
而这个所谓乖戾古怪的孔雀,忽地轻言慢语地嗤笑道:“等你们将萧曜送到本门主面前,才有那个资格言谢。只是张罗一桌罢了,陪酒就免了,本门主吃饭喝酒得看人脸,冲着你们这种姿色,只怕连腹中隔夜酒都要呕出。”
孔雀这话实在是太过阴损了,当即让芙蓉女妖们气得面色不正,反倒是凤金猊这边个个面色稍霁。
芙蓉女妖们顿时不愿再对孔雀呈现出千娇百媚的姿态,当即指着凤金猊那边威胁道:“赤炎世子,不知你考虑的如何?”
即便再厌恶萧曜,凤金猊这边亦是不可能交出萧曜,但要他们眼睁睁地看着这些无辜百姓的逝去,他们亦是不忍。
孔雀幽幽望着芙蓉女妖视线聚焦的凤金猊,而赤炎军和巡防营等等亦是一副以凤金猊马首是瞻的姿态,就这样把决定权压在凤金猊一人手上。哎——“可惜呀,无论凤世子做出何种抉择,日后都是要被讨伐降罪的。你们那位焚音国师当真是厉害呀,随手就能摆出这么一个难题给凤世子,让本门主当真要学学如何兵不血刃,挑拨离间。”
赫连雪禁不住怒道:“孔雀,你休得出口污蔑先生。如今造成这种局面,还不是因你所为?”
孔雀闻言,顿时冷然一笑,啪的一声收拢手中羽扇,空中瞬间电闪雷鸣,轰然一声,四周都在雷声中颤抖不已。
“是谁欠了本门主的钱不还?是谁拿了清灵玦作抵押却又命人来盗?是谁仗势欺人,拿着堂堂太子和侯爷的身份,来欺压身处江湖无官无爵的本门主?……难道本门主只能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吗?真是荒谬!”孔雀摆出一副狠戾的兴师问罪之态,“再说了,点名道姓让赤炎军保护萧曜,可是你那位国师先生所为。这种局面全推到本门主身上,所谓的文公子之首——赫连雪,你是不是过分至极了呀?”
伴随着孔雀的话,头顶雷声隆隆,震得四周街道动摇不已,地面越发动荡不定,许多人连站都站不稳了,那些芙蓉女妖们的身形也禁不住左摇右摆。街道两侧的灯笼、石柱、瓦片牌匾等等,全都接二连三的掉落下来,她们只好分神左躲右闪,就是这么一分神的瞬间,凤金猊他们顿时争分夺秒的冲上去,眨眼间就将被挟持的百姓推开,刀剑精准地没入这群女妖胸口。
对于善者,他们尊重每一个生命。但是对于恶者,绝不能留情。
赫连雪正仰脸望着在青蓝电光临空而立的孔雀,听见前方传来女子痛喊声时,连忙低头一看——发现凤金猊他们已经终结了所有芙蓉女妖,将被挟持的百姓分毫不差的救下!
他狠狠一愣!
就这么一眨眼的时间,他还来不及看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仅凭武者之力的他们就结束了?!
孔雀望着赫连雪这番惊愕的神情,唇边冷笑越发慑人。要是连他都糊弄不过,那自己还叫孔雀吗?
这一夜,有惊无险。但是孔雀那三千万两黄金还在,如这番惊恐的场景势必还会再次出现,萧玉卿忍不住再次请求孔雀高抬贵手,但孔雀冷笑连连:“总是让本门主高抬贵手,那本门主的损失呢?谁来偿还?”
凤金猊命人将受惊的百姓送回家中好生安抚,终于按捺不住的冲孔雀喊了一句:“够了!这原本就是先生与萧曜之间的恩怨,我们旁人无可厚非,但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先生口口声声说着自己的损失无法偿还,那因此丧失性命的赤炎军将士,刚刚那些无辜受惊的百姓,他们的损失谁来偿还?”
赫连雪无比了解孔雀的手腕,居然有种良心发现的——暗中扯了凤金猊一下,示意他切勿惹恼孔雀。
但凤金猊心中积压着太多怨气,他即便压抑下来,但终究是流露了几分。
他谢过赫连雪的好意,然后望定孔雀,镇定自若地迎接孔雀的投射来的两瞳寒光,“先生如果真要萧曜的性命,即便先生不亲自出手,圣裁门高手如云都能轻松胜任。只是先生大张旗鼓的拿出重金买命,反倒让萧曜有机会求援,这不合常理。想必先生图谋的不是萧曜的命,而是其他的吧?”
这回,就连陆宝玉他们都禁不住连连暗示凤金猊不能再说了。虽然他们日渐悟出孔雀的醉翁之意不在酒,但没有人敢这番直面不惧的质问孔雀。……可凤金猊居然敢?但他们知道凤金猊英勇果敢,却绝非那种头脑发热做事冲动的毛头小子,所以他们不知道的凤金猊的“敢”,到底是源自什么?
孔雀闻言,当真没有众人预料中的勃然大怒,他轻笑一声,双足翩然落地,拂袖一扫,倏然间就如同鬼魅般地站到凤金猊面前。这鬼魅身形惊得众人发寒。而两张脸近在咫尺,隔着一张冰冷发寒的面具,冷冷对峙。
孔雀道:“那凤世子能猜出本门主图的是什么吗?”
凤金猊很是沉得住气,冷道:“不知道,但价值至少超过这三千万两黄金。”三千万两黄金,足足可抵一个强盛国家的半年收入,富可敌过一个小国,可以买下十座城池自立为王。所以能让孔雀从萧曜身上图谋价值超过三千万两的……绝非寻常!只是这个萧曜不可能有这样的价值,所以自然是萧曜身后连带着关系……例如萧老侯爷或者其他的人?!
“哎……”孔雀眸光闪动,眉心微蹙的看着凤金猊叹道:“真期望我们日后不会对立,否则凤世子如此聪明,会是很难对付的。”他摇扇轻扬,似怒反笑的望向被人搀扶着的昏死的萧曜,眉心一丝冷煞让人不寒而栗。“你说的对,杀一个萧曜有何用?虽是个侯爷,但命是贱命,现在就杀了他,本门主丢失的颜面还是没找回,还白白损失三千万两,实在得不偿失。”
萧玉卿望着孔雀,暗暗心惊于他的满身煞气,隐隐感觉到来者不善。
孔雀冷笑出声,折扇斜指竟是隐隐对着萧玉卿的眉心。他笑得双眼眯起,眼角一抹流光,竟是不容错杀的杀意!
凤金猊顿时抬起眼,陆宝玉和宓鸿山立即闪身站到萧玉卿左右。
孔雀挑眉,这股杀意便慢慢收回来,反正他也只是稍稍恐吓而已。
萧玉卿道:“先生到底要如何才能平息这股怒气?”
孔雀冷道:“本门主可以再给你们一次机会,但是这是最后一次!如果你们还想试探本门主的气度与雅量,本门主也不介意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恼羞成怒鱼死网破,或者什么叫同归于尽因人灭国。”
孔雀摇着扇朝画眉坊缓缓走去,忽然嗅着空气中的腥味,禁不住转身望着凤金猊,挑眉一笑:“看来,北昆山的三蛇老是死在赤炎世子的手中呀?哈哈,堂堂恶人榜的榜首,十几年来令人闻风丧胆,小孩止哭,没想到结果却是被一个初出茅庐的朝廷世子爷所杀,看来当真是……有趣。赤炎世子,那本门主就给有趣的你一个面子,这几日赤炎军的损失和这些无辜百姓的精神损失,本门主就当一回冤大头,赔了。”然后不待众人回答,他哈哈大笑,随即袖一扬,身微动,银色羽缎翩然荡起,潇洒离去。
众人松了一口气,但是心中不由得思索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孔雀要赔,如何赔?
翌日。
天一亮,两个消息在弘阳城被传得沸沸扬扬。一个自然是赤炎世子单挑北昆山三蛇老完胜的事。另一个则是孔雀暂时收回三千万两黄金买萧曜命的事,保萧曜短时间内的无恙,给了萧曜那边最后一个弥补机会,然后转手间就将码头上堆积着的三千万两黄金直接赠给赤炎军和某条街道的百姓,说是赔偿。
虽说孔雀临时收回买命一事,让不少冲着黄金而来的杀手愤愤不已,但他又轻而易举的送出三千万两黄金作赔偿,足见其未将三千万两黄金放在眼底,并非有意戏谑江湖杀手。假如萧国还不给出一个满意的交代,那么到时候孔雀应该会出更高的价格买萧曜一命。如此这番想,杀手们顿时无话可说,依旧疯狂涌入弘阳城,殷殷期盼着萧国给不出孔雀一个满意交代,然后他们好逮着萧曜去领赏。
码头上的一堆金山顿时挪到赤炎军的校场上。
凤金猊将所有兵力从驿站撤回,又派人去请示皇帝如何处理这三千万黄金,而皇帝第一反应是要收归国库所用,但焚音国师念及是自己当初一言才让赤炎军受了损伤,知道凤金猊一相关人等势必会对自己有所怨念,而赫连雪这些时日愁眉深锁藏着心事,便让皇上下令,将三千万两黄金交给赤炎军自己处理。再者直接收入国库,会让孔雀那帮江湖中人嗤笑皇室贪婪。
皇上只好勉为其难的准了。
凤金猊接旨,先是按照赤炎军这些时日的伤亡做了相应的安抚赔偿,又给当夜无辜受惊的百姓送去相应银两,再补足赤炎军和巡防营的防备损伤等,剩余的钱则报备到皇上这边,请旨拨给南下几座时常遭受洪涝灾害的城池,修桥造路。
皇上原先已准了凤金猊自行处置这三千万两,但见凤金猊递上来的奏折,笔走龙蛇,条理清晰,又清清楚楚罗列了各种耗费约八百万两,然后剩下的两千二百万两请旨赈灾,甚是惊喜。因为他这几日还要拨款救济南下城池,唯恐国库耗损过大,但凤金猊这一请旨——恰到好处的替代这笔拨款,此举亦同入了国库般,就更是高兴的准了,甚至还大肆褒奖凤金猊等人,圣旨一下,直接将凤金猊与宓鸿山、许平卿、陆宝玉四人正式纳入东圣国的武公子行列中。
盛悦心他们正好来旁观这座金山,见凤金猊收到准旨后,居然派出几支赤炎军将这剩下的两千二百万两亲自送到南下几座城池。
许平卿诧异道:“小凤凰,这种送钱的事交由吏部直接处理就好,怎么需要你兴师动众的出动赤炎军?”
凤金猊皱眉:“交由吏部?哼,只怕这两千二百万两一层一层的剥削下去,到时候送到灾城地区,不知道连五百两都能不能剩!”
许平卿皱眉。
盛悦心等人却是默默点头,因为那几座城池遭受洪涝灾害也不是一两年的事了,朝廷年年拨款赈灾,可这灾情却是年年加重。有赤炎军亲自护送监督这笔黄金,那么其他人就没机会染指,这钱也就能完全用在赈灾抚民上。今年若是能修复好南方那些大坝,绝对能保南方多年免受水灾,造福一方。
陆宝玉禁不住道:“这个孔雀当真是奇怪,当初为了美人和钱跟萧曜势不两立,看似放荡纨绔,昨晚又杀气腾腾的企图对萧太子不利,今天却突然将这么多钱送给我们赤炎军,他到底是有何居心?”
众人亦是不明了,这孔雀行事作风当真比江湖所传的还要怪诞离奇。
凤金猊沉思道:“恐怕他从头到尾都只是拿萧曜当噱头罢了。表哥,你派人暗中盯紧驿站那边的情况。心姐,你在萧国有些人脉,看看能不能打听到萧曜家族最近的情况。”
陆宝玉和盛悦心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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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池府。
江一白打听了这三千万两黄金的去向后,禁不住温声一笑,不得不对凤金猊感叹几句。
“三千万两黄金呀,连东圣皇上都想要收入国库自用,被焚音国师劝止后,心中必定不甘。凤金猊处理完相应赔偿损失后,直接请旨要求将剩下的钱以朝廷名誉赈灾。国库今年就能免拨这一款,绕了一圈后还是充当国库使用,皇帝自然高兴。虽说跟往年一样是赈灾,但是赤炎军能光明正大的插手,必是皆大欢喜,当然不喜的……就只有那些习惯暗中抽油水的贪官污吏罢了。”
“这话可不对——”华锦媗忍不住皱眉纠正,“最不喜的,是出这三千万两的本门主!”
江一白笑道:“反正你从头到尾就没想收回这三千万两黄金。”
华锦媗道:“那是自然。凡是巨款曝光,必定万众瞩目,要收回来势必引起八方深思调查。不过如今这么一看,这三千两万倒是用得值呀,让世人知道圣裁门是如此的挥金如土,高高在上,而萧国那边如今领教到本门主的手腕,自然知道若想要让本门主彻底咽下这口气……代价不小。”
既然不小,那么萧曜的父亲萧老侯爷不一定能承担得起,自然会找某位大人物来帮忙承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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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国。萧老侯爷看着从东圣国传来的消息,想着自己这捧着手心都怕碎了的小祖宗,居然经历着这么多算计和死里逃生,想想就心疼不已,故而接到消息的下一刻,他就连夜潜入某位皇子府邸中,涕泪交流的哭喊道:“殿下!殿下!求求您了……曜儿是我最心疼的孩子,我们家这一代血脉单薄……所出之中全是丫头片子,唯有曜儿是男丁……”
一位身形修长的玉冠青年面色阴沉地坐在白虎梨榻上,双目如炬,亮如繁星,不仅人非常英俊,体态更是优雅之极。明明是拂袖坐在那里,却给人一种随时可能会腾空而起的奇异感觉。
萧曜背后的大人物,萧老侯爷口中的殿下,既不是萧国德才兼备的太子,也不是皇储之争中如日方升的二皇子萧鸣岐,而是这位看似与世无争、名扬天下、义薄云天的四皇子——萧鸿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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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奉上,明天继续二更。表示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