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同道皆语塞。
“玄天血月指名道姓要和我清莲阁‘谈谈’,阁主心怀仁慈,不愿将诸位一同拉下水,尔等还欲求什么?”碧雪的脸上透出了几分阴森,“好一阵诘问倒像是我们做了见不得光的事,等着你们前来掴脸。”
说罢,又倒了一杯酒。
“碧辅阁您误会了。”
“诸位有什么要求,今儿一并提了吧!谁晓得哪些个小人日后会在背后如何诽谤我清莲阁。”
“要不,落尘宫先来?”
“不不不不。家师没什么要求。”
碧雪露出恍然神色,玉似的眸子转向其他门派。
在座皆惊,纷纷摆手,惶然起身,匆匆告退。
碧雪目睹这些人彻底消失后,疲倦地瘫倒在座位上。
“碧辅阁。”璇儿进入厅内,“绝尘听闻消息大怒,正马不停蹄的赶回身毒,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杀回来。”
碧雪揉着太阳穴:“退下吧。”
——华丽丽的分割线——
身毒?彼岸帝都。
红紫色广袖大袍的男子怒而拂袖,桃花眼微微眯起,剑眉倒竖。殷红的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线。白瓷似的耳朵上还坠着一对夸张的环形耳坠。耳坠无风自摆。
乍一看,如娉婷袅娜的女子。
他半天没说话,紫色的眸子内倒映着红葡萄酒的艳影,色深如墨渍,时时有杀气蒸腾。
“好。很好。”男子酒红色的长发似乎被风撩拨,飞扬起来:“我绝尘最喜欢敢挑衅的人了。”
他说着,目光忽地就落在了面前单膝跪地的楚月寒身上。
三千雪丝垂至膝盖。烛火下,莹莹氤了层光团。蝶翼似的眉睫含蓄半敛。他的眼眸一直未曾抬起,静静观照着自己的鼻尖。性感的唇线配合着浓郁的胭脂,便有了滴血般凌厉的美。他任发梢缠绕上骨节分明的十指。
“绝尘,这样做……未免太冒险。”楚月寒忽地抬起头。
“嗯?”
楚月寒顿了顿,嗓音温和恰似玉珠落盘:“玄天血月既私下邀你结盟,可同时又高调地请了萧尺素,其用心昭然若揭。此人定是深谙你秉性脾气的。对他来说,你的选择已在掌握之中。”
绝尘冷笑,扫了他一眼,缓缓起身,来到他身前。
楚月寒红色的眸子内永远是化不开的寂寥清愁:“我们若直接攻打玄天血月,他便能以我们与清莲阁的宿怨,向清莲阁晓以利害,继而联手一起对抗我们。若直接对清莲阁下手,那么,这根本就是促进两人的结盟!”
顿了顿,他接着道:“更何况,你应该不会选择攻打玄天血月。因为——我们根本找不到它的老巢!”
啪!
他的话音刚落,绝尘便甩过去一巴掌。
楚月寒被打得别过头去,嘴角沁出鲜血。他好久才回过神。脸上依旧是一派慈悲的清冷。也没有伸手去擦干血迹。仿佛被打的根本不是自己。
鲜血入口,化作几丝微涩,他竟有了一种解脱的快感。
绝尘俯下身来,嘴唇贴近楚月寒的脸侧:“我知道,你已经很久没有尝过鲜血的滋味了……”
楚月寒闻言,悚然一惊。
绝尘笑得咄咄逼人,一把揪住他的头发,迫使他抬头:“我对你重创清莲阁的计划不感兴趣,对你夺取佛骨的计划也不感兴趣,对我的选择要牺牲多少人更不感兴趣。我就想蹚这趟浑水。你不过是我养的傀儡,和一条狗没什么区别。”
楚月寒紧紧咬着下唇,不说话。
“听着,若是办得不好……”绝尘一脚踩上他削瘦的手背。
楚月寒颤抖着匍匐下去,双唇轻轻落在绝尘的鞋面上。绝尘仰天大笑出了门,酒红色的长发在夜色中狂妄地张扬。直到他走远,楚月寒才慢慢直起身,双手紧握成拳,全身仍打着颤,很久都未从地上爬起来。
“神!您,您怎么了?跪地上做什么?”
身穿黄色纱丽的少女路过神殿的偏殿,见里面的灯还亮着便好奇地过来一看。她是楚月寒身边的“圣女”,专门伺候这位“转世神”的。见楚月寒眼神空洞地颓坐在地,不免有些慌了神。
她并不知道,眼前的“转世神”并没有她所看到的那么风光,那么备受敬仰。
楚月寒在她“连珠炮”似的一串问题之后,还是默不作声,毫无反应。
黄纱丽少女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吓得尖叫起来。
这时,她的双唇忽然被一点冰冷覆盖,紧接着,便被一大团圣洁的白色包裹住了——楚月寒的脑袋正埋在她的肩头……动也不动。
“夕,我没事。”楚月寒声不可闻,“……好冷……”
“啊?”夕呆了呆,手忙脚乱地在找着什么。
她从来不知道楚月寒会冷。
因为神是不会感到冷的。
实在找不到什么,夕只好小心翼翼地浅抱住这位“神”。楚月寒的身上有股很好闻的香气。清冷淡雅,特别符合他的气质。第一次如此大胆地拥抱神明,夕很享受地眯起了眼睛,嘴角含笑,满满地喜悦。
可是她还没享受够,楚月寒便已经松开了她,摇摇晃晃站起来。
“神……”夕欲言又止。
楚月寒背对着她,此时的气场已然彻底迥异于刚才。温柔孤独的剪影不知何时被高高在上的淡漠疏远所替代。
他负手:“把八部众召集至神殿。本座有话要说。”
“是。”夕极不情愿,亦不舍地应答了一声,悄悄退了出去。
楚月寒在听到脚步声远去之后,一点点转过身来。眉睫轻颤,尽是一片月色般冷傲的妩媚。红眸中倒映着肃穆与杀意。衣袂被他体内溢出的力量所荡开,悬浮空中恰似羽化登仙。
他从胸口掏出一个轻薄精美的银色面具,对着脸比划了一下:“绝尘,既然你不愿放过我,那么……”
他这么想着,人,已飘然过了偏院。回头看见窗上的人影,不由自主地微微莞尔,盘算着待会儿回来时,若她还没睡,便来看看她。
果不其然,灯花犹艳。
扎着荷包髻的剪影还在晃啊晃。鼻子、眼睛、眉毛……每一处都十分鲜活地在动。她不知从哪里捣鼓来的签筒,正在那儿象模象样地摇着。或高兴,或沮丧,或惊讶,或不安——这是属于她一个人的热闹。
楚月寒却在这一刻徘徊起来。
不期然地,他面前的门忽然打开了。
诸葛花铃扑闪着大眼睛:“咦?小楚?什么时候来的!”
她兴高采烈地拉着楚月寒往殿内走去:“来了怎么也不敲门?站在外面干什么?事情忙完了?”
“还不睡?”楚月寒落座,拿起桌上刚熨好的茶,帮诸葛花铃倒了杯,“累了吧。”
诸葛花铃火急火燎地就往嘴里倒,却不小心被烫到了,失手将茶杯打翻在地。她的手也被烫红,疼得直甩。
楚月寒剑眉微蹙,怜惜地拉起她的手,从怀中掏出一盒膏药,将乳白色的泥膏轻柔地抹在烫伤处。
“呼~”
诸葛花铃吐吐舌头,盯着他看了看:“小楚,你真好看。”
楚月寒只是笑笑,没说话。
“小楚!”诸葛花铃突然尖叫起来。
楚月寒疑惑抬头。
却见诸葛花铃不知何时已经欺近身畔,她抬手向自己的脸摸过来。楚月寒下意识向后退。可还是被诸葛花铃碰到了。他强忍着暗暗倒吸了口冷气。可不巧,又被诸葛花铃看了出来。
“你……原来和人约架去了?”她不可思议地瞪着他,“而且还被人狠狠揍了~”
楚月寒嘴角一抽。
敛眉沉默,手上动作不停。
诸葛花铃撅起了嘴,伸手小心翼翼地向着楚月寒略微有些红肿起来的地方摸了摸:“小楚,很疼吧?”
“还好。”
“一点都不好!你在骗人!”诸葛花铃不知怎么地恼了,“你看看你,明明就是受了委屈不肯说嘛。你别怕,告诉我是谁!我叫我萧大哥找人揍他!狠狠揍!”
楚月寒抬眸看着她,心如被一种久违的暖意捂化。
“我真没事。”他试图拉开一个自然的笑容,“早些睡吧。明天一早,我们就起程中原。”
“小楚,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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