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一会儿，冯保除了恭恭敬敬地跪伏在地上，还是没有出一言半语。
看着这位从自己五岁起，就调到身边服侍的内侍。杨宸慢慢地，自己就释怀了。回头想起，忍不住嘲笑自己。
冯保家贫，幼年便净身入宫。一个在皇宫中见惯了各种明争暗斗、倾轧背叛的人，却唯独从未知晓过男女之爱。试问，他又怎能了解自己这种微妙的心情。恐怕在冯保心里，最紧要的，正是处处表明对王爷的忠诚。从冯保后来的密函及这两日回报的信息，他的全副心思，都放在查找幕后歹人之事。
方才的请罪之词，恐怕是误认为自己，真的恼他不够灵敏，暗卫没有及时介入此事。
想到自己竟然吃一个内侍的无名干醋，杨宸汗颜之余，又暗暗惊讶，随着倩娘的转变，自己的心，也变化了？竟也希望，倩娘能快些忘掉，过去自己留给她的种种不好记忆。像冯保一般，在她心湖里留下可靠、信任的印象。
“起来吧，此事也怨不得你。”
“若奴婢在青云失踪之初，便令暗卫介入，事态必大不一样，说不定，去那荒地，也不至于无功而返……奴婢愚钝，即便王妃言之凿凿，仍不敢相信，错失查找歹人的最佳时机，令王爷失望了。”
冯保的言真意恳，让杨宸心中最后一丝不舒服散去。
“事已至此，再追究无益。起来吧。”
“多谢王爷饶恕。”冯保站起身。
“王妃与徐嬷嬷之间，暂有误会，将调往怡蓉院，负责照顾孙淑人。在潘嬷嬷到之前，你就兼着内院的总管，听王妃差遣。待潘嬷嬷到了熟手后，你再慢慢放开即可。”
自己做到这个份上，是彻底如了小狐狸的意，不知她知道后，会高兴成什么样。杨宸想着，双眸泛起了温柔的光芒。
冯保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应下。还真如卫安这个老人精说的，王爷对王妃，与从前，已大为不同。幸好当初，自己送出了那封信。那样坚强冷静、聪慧勇敢的女子，值得王爷的尊敬与倾心疼爱。
“王爷，那暗卫之事，王妃是否……”
杨宸想了想，“王妃应已猜到你们身份的特殊，但暗卫之事，暂无须在王妃面前提起。若需用到暗卫之处，你暗中相助便可。内院几个丫鬟之事，本王和王妃商议后，你照王妃之意行事。”
不仅允许使用暗卫之力，连内院之事，王爷都不绕开王妃下命。这份体面和尊重，可是前所未有的。
冯保拱手应道，“是，奴婢遵命。”
“还有一事，你先暗中查，有消息直接向我汇报。”杨宸的神色有些凝重，“是关于曾兰儿的。”
杨宸招手，冯保上前几步。杨宸在他耳边低声嘱咐了几句。冯保点头退后，“奴婢遵命。”
“你下去吧。”……
杨宸回来后，外书房是人来人往。看着刘副将、冯保，甚至护城卫队陈顺他们，一个个相继进去又出来，杜章心里有些焦急。怎么还没轮到自己呢？该不会王爷对自己这段时间的处事不满，不再想用自己了？
想到这，杜章更是坐不住了，站起身，在长史处来回踱步。正是王府的多事之秋，其他人都忙得不可开交，只有自己闲着，那意味着什么？不行，老夫要亲自拜见王爷。
正在理衣冠，侍卫进来，“杜大人，王爷召见。”
杜章喜出望外，连忙朝外书房去。
杜章进来后，除了敦促跟进提刑司追查歹人之事，杨宸也详细地交代了，春和院、内书房的改建事宜。
“大致如此。详细的工图及细节的装潢等，尔与王妃商榷。王妃的意见即为本王的意见。你无须再来请示。”
杨宸此话，也是让杜章心中称奇，此前从未有过此先例。看来，王妃在王爷心中的地位今非昔比。对比起阴晴不定，冷漠起来吓人的王爷，杜章决定，往后要积极向王妃靠拢，向枕边风靠拢。
处理完大大小小的诸事，已临近午饭时分。
李仪倩昨夜所求的，杨宸一件不差地都做了。想及此，杨宸突然就生起，借着饭点这少许的时间，回内书房一趟的念头。很想知道，当小狐狸得知了这一切，会有什么反应？是斟茶倒水？还是又会嚷着要替自己松肩膀？
幸福地笑意不自觉在嘴边绽开，杨宸提步刚跨出门槛，便见一个小内侍走来。
“禀王爷，奴婢是怡蓉院遣来的。淑人想请王爷到怡蓉院用午饭。”
杨宸一愣，从昨晚到刚才，自己竟然一直没想起洁儿。她有孕在身，是该去看看她。可杨宸一想到昨日怡蓉院的情形，一股淡淡的烦郁之气又萦绕而起。
正犹豫着，冯保竟突然折回，匆匆行至身旁，压低声音说道，“王爷，大同密报。”
“你现在这儿候着。”杨宸立即转身，又进了内书房。
掩上门，冯保从衣袖中抽出一张小纸条，双手呈至杨宸面前。
杨宸展开，两行小字映入眼帘。
“来使不耐，明日入漠。”
纸条被握入手心，杨宸双目望向远处。
果然不出自己所料，他们是要在自己回府的时候出塞。本王倒要看看，你们究竟刷什么花样。
“冯保，本王今夜就秘密启程，往宜府，由宜府出塞。照此前商定的，对外就说，本王连夜回府，过于奔波劳累，突感风寒，在王妃那里歇息。你下去打点好一切。小心谨慎！”
冯保领命而去。
既然晚上要从倩娘那儿走，如今还是先去看看洁儿。杨宸出了外书房，便由小内侍引着，往逸芳园走去。……
杨宸虽回府了，但府中全日宵禁令并未撤销。打探消息相比起往日，那是难了很多。昨晚，孙玉洁左等右等，都等不到杨宸。又遣内侍去前院请，这才得知，王爷早已去了王妃那儿。
四郎在自己这里，闹得不欢离去。孙玉洁断定，四郎在王妃那儿，只会闹得更不愉快。男人就是这样，在别处吃了瘪，才知道原来的好。四郎夜里定会折回怡蓉院的。
于是，也不顾何嬷嬷的劝，孙玉洁就留着灯，斜靠在床头，一直等着杨宸的折返。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自己都迷迷糊糊睡着了。直到何嬷嬷唤醒自己，孙玉洁才知道，等了大半夜，却仍不见四郎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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