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应都出自南楚西部各附庸家族,且多为筑基修士,如今两死两伤一失踪一叛变,加上死在外海的龚鹄,损失不可谓不大。但齐休也明白,安插内奸,然后被人识破这种事,怎么也是自家理亏,想报复的话都师出无名。
再说了,灵木、离火、厚土、锐金、丹盟、何欢宗同时动作,明显互有默契,往日仇雠,不知何故又携起了手。在这种新形势下,齐休只有选择默默吞下去一条路,白山内乱的好时光不在,楚秦门的处境又微妙了起来。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忽然之间,关于连水盟境内某处宝藏的传言甚嚣尘上,一位客人适时到访。
“见过齐兄。”
自从卸下‘万事知,的名号后,万轩消失了一段时间,再次现身时穿了件湖蓝长袍,并未着一贯的青色儒衫。见礼过后,他便单刀直入交代了来意,原来是替【碧湖门】做说客,邀楚秦一道去冒险探宝。
“不瞒你说,这次的消息就是出自碧湖门,他家原先的地盘里有一处遗迹,过不久就会自动开启。这本是连水盟的绝密内情,但他家既然和水令仪闹翻了,就不想再让连水门独得这个好处,于是故意把消息给放了出来。如今天南海北,已有无数修士往这聚集,就等着宝藏开启了。”
万轩说罢,齐休心中冷笑连连,连水盟内斗愈演愈烈,碧湖门连这种吃里扒外,损人不利己的事都做出来了,实在不是个联合探宝的好伙伴。再说自己如今家大业大,也不指着什么秘宝之类的横财过活,还是修行要紧。
想也没想,便一口回绝。
“呵呵,齐兄别急嘛……”
万轩一副笃定你会去的表情,笑问:“你可知那宝藏的来历?”
“说罢,别卖关子了。”齐休瞥了眼角落里的线香,已燃去了三分之一,“我大道艰难,时间浪费不得。”
万轩没得奈何,只得将那宝藏的信息细细介绍一遍。
“噢?”齐休听罢,果然心动,上身微微前倾,“全知老人埋骨之所?”
“嘿嘿。”万轩施施然端起茶盅,这时候反倒闭嘴不说了。
全知老人是个十分神秘的存在,一般认为只是百晓生的前代闲书作者,小人物而已。但齐休势力愈大,愈有能力深究,就愈不认可那个说法。现在市面上全知老人的全套风物志,时间跨度大概是四五百年,那么大家都认为他是金丹修士,但在这个时间段之前,还有许多挂他名号的孤本著作传世,竟又绵延了数百年,以寿命论,那他起码是个元婴了。当然,这也不能肯定,绝大多数修士认为那些孤本是伪作,姚青也收集到了些回来,齐休仔细研究过,自觉无法证伪。
比如以齐休亲身经历来说,君旋山每三百年一次的夺丹试炼那件事本该是齐云派的大隐秘,而全知老人却说得有鼻子有眼,只是开启时间上没说对罢了,这就不是一介散修金丹能打探到的。
“不说也罢,那我就不陪了。”见万轩拿乔,齐休笑着起身,做出一副要送客的架势。
“别急眼啊。”万轩自然不肯就走,凑近了些,神秘兮兮地将自家计划全盘抛出,“全知老人是我道前辈,我还没立下万事知这个名号开始,就已经对他多有研究了……”
“连水门和碧湖门这些人,只知道那里是个前辈遗迹,但我利用加入碧湖门的机会,暗中搜集消息,这才有密藏与全知老人有关的判断。但我没告诉他们,只来跟你说……”
齐休听到最后,才明白这家伙另有所图,万轩明面上被碧湖门聘为客卿,私底下却打算在探宝途中浑水摸鱼。可惜他是个闭门著书的散修,人脉势力不广,所以才会巴巴地找来,想借重楚秦门的力量。“你胆子也太大了吧?”不敢信他,诘问道:“这样一来你不但会将碧湖门得罪死,而且还要冒我过河拆桥的危险,加上各家探宝势力的争夺,简直是火中取栗之举啊”
“我管不了那许多了,自从猜测那里是全知老人埋骨地开始,心里就像被千只猫爪子挠,一定要得之而后快的。”万轩反问道:“你本命赤尻马猴,又走的是命运一类大道,难道对全知老人的遗泽不敢兴趣么?若是真有命运全知一类遗宝,你会不敢兴趣?”
万轩嘴里的运全知,四个字令齐休暗自心惊,也不知是万轩随口说出来的巧合,还是看破到了自己底细,有意刺探,只得沉默不语。
万轩见状又道:“我索性给你透个底罢。”他手中捏个法诀,背后现出一座笔架形状的山峰虚影,“我本命之物乃【点命笔架】,丹论走的也是通晓命运一途”然后闭目运功,果然那本命笔架山上现出道黄檬檬的毫光来,正是与齐休【命演术】相类的气息。
“何必如此,我信你便是。”
万轩这一招明显也消耗巨大,他的气色数息之间便衰弱得可怕,齐休心知他为取信自己是拼上老命了,赶紧出言制止。
“呵呵,齐兄,我在齐南城冷眼观察白山百余年,看来看去,也看出了你这人虽然狡诈,但还真不是个会过河拆桥、翻脸不认的人。我不找柴艺、中行隽之流,甚至不去找南宫家族等齐云势力,就是觉得一个都信不过啊。”
万轩收功,累得冷汗直流,气喘吁吁地说了些肺腑之言。齐休被都说得都有点小感动,但终究还是理智占了上风,仍然摇头拒绝,“我虽万般想一窥那全知老人传承之密,甚至宁愿浪费一些修行的时间,但这毕竟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我也和你说句心里话,如今楚秦内外处境极为微妙,是以安危几乎系于我一身,我即便信任你,也不敢随便去那是非之地走一遭的,何况先辈遗迹,本就是死人都不会冒一个泡的所在。”
万轩垂头长叹,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齐休还有句心里话没说,他的冒险运气差到根本没一丝自信的地步,从幽泉之地寻找筑基机缘开始,夺丹试炼也好、醒狮谷也好、还有碑林试炼,次次受虐,再不敢随便作死了。
“不过……”
他也不想让万轩失望到底,“我可以帮你联系一下门中还有楚家的人,看看能不能组一个队伍出来。”
万轩点点头,也不说话,拱手告辞。
送他出门时,齐休笑道:“没想到你默不作声的加入了碧湖门,早知如此,我就先下手,请你来我楚秦做一客卿了。”
“那你早不说。”
万轩留下个哀怨的眼神,背影更显落寞。
其实齐休只是客气客气而已,姚青和万轩斗了快一辈子,对他入门肯定是不乐见的,还是要照顾自己人的情绪为主。但他答应帮忙组队倒不是虚言,随着连水盟境内密藏的消息越传越真,许多人甚至主动找了上门。最后,双楚加楚秦组成的队伍,账面实力竟也不俗,如果如果不算年纪的话。
齐云楚家,楚神苍,金丹中期修士,看名字就知道他是和楚神通、楚神亭同辈人士,这位从未谋面的老先生今年竟有五百三十余岁,活过了金丹修士的大限,盖因曾服用过许多增涨阳寿的药物所致。
南楚门,楚慎,金丹中期修士,齐休的老熟人了,四百四十岁左右。
两位金丹老头带队,后面跟着的筑基修士呢?
楚秦盟附庸,梨山敢珑,筑基后期,和齐休同龄,一百九十九岁。
楚秦盟附庸,空曲山祁冰燕,筑基后期,一百八十五岁。
嫁到南楚门附庸龚家的楚庄媛,一百九十二岁……等等等等,最后出时,十余位老头老太的苍苍白随风吹动,宛若霜雪。
“是这样的……”
楚庄媛将手中拐杖顿了下地,对来送别的齐休说道:“我们大限将至,坐在洞府里等那几年无聊辰光也没意思,不如做最后一搏,去寻那线渺茫的机缘罢。”
唯一将腰杆挺得笔直的是楚慎,他相对‘年轻,一些,跃上自家飞梭朗声道:“上船出”倒也气势十足。楚庄媛应声飞到他身后,回头对齐休凄凉一笑,“有缘再会。”她喊道。
恍惚间,齐休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一路巧笑嫣然,无忧无虑地驾驭着飞禽,将自己送到黑河峰的娇憨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