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双眼睛盯着路晨，有的森然，有的不怀好意。
只有一双眼睛是懒洋洋的，带着点好奇，来自于猫人，似乎期待他接下来的所言所行。
路晨不慌不忙地站起来，露出和善的、人畜无害的笑容，慢条斯理说道：
“各位所有不知，祭旗应该拿敌人的关键人物开刀，才能起到激励自己、震慑对手的效果。你们拿我这个过路人祭旗，没有效果的。再说了，这件事本身就是人类的陋习，你们何必模仿？”
“谁知道你是不是敌人派来的？说不定是来刺探我方情报的。”狗头人不依不饶。
路晨一向不喜欢狗，狗大概也不喜欢他，所以这狗头人才如此针对。
这个仇，他记下了。
“我肯定不是敌人派来的，因为我就不是人，我不过是个飘荡无依的灵魂罢了。”
路晨淡然表示，说着将手放到火上烤，并没有受到伤害。
“你身上没毛，穿得又少，难怪这么冷的天居然不怕冷。”有人恍然大悟。
路晨自己也纳闷，他灵体的形象，穿着短袖和休闲的长裤，跟他白天的穿着是一样的。
在他的印象中，不管是地球上的影视剧，还是来到这个世界所见，灵魂都是穿着衣服的。按道理来说，灵魂跟身体一致，应该是光溜溜的才对。
正常情况下，灵魂必须以穿着衣服的得体形象出现，这大概是全宇宙所有位面的通行规则之一吧。
“嘿嘿嘿。”狗头人怪笑起来，环顾众人说道：“你们都忘了吗？我们之所以被赶出城市，就是因为旧城之王说我们的灵魂不纯粹。那些住在上城的人，据说全是以灵魂状态生活。”
“看来你是受旧城之王喜欢的大人物啊。”狗头人看着路晨，森然说道。
哇嚓，路晨本想说实话摆脱嫌疑，没想到落入了更大的圈套，这是他始料未及的。
“如果真是那样，我什么要一上来就暴露自己呢？我正是因为跟旧城之王一点关系都没有，毫不了解，才会说出让你们误解的这个特点。”他的语气依旧平静。
“对呀，他说的有道理。”
“我听说旧城之王特别怕冷，最热的天也裹得严严实实的。他身边的那些人，跟他一样，四季都穿着厚厚的衣服。这个年轻人跟他们不一样嘛。”
人头接耳，互相讨论，对于怎么处置路晨，无法达成一致。
“不如这样，”路晨主动站出来说，“我跟你们进城，帮你们夺取王位。熊老大、猪哥、猫兄，你们觉得怎么样？”
他专门向野猪人和猫人征求意见，这两位在人群当中，说话很有分量。
“我们很容易就能得到的东西，为什么要你帮忙？”野猪人的态度有些傲慢。
猫人倒是聪明，表现出拉拢的意思：“旧城之王势力强大，就算他失踪，他的手下说不定会反抗，我们需要团结更多力量。你愿意帮我们，这很好，可你有什么本事啊？”
“我会说话。”路晨很谦虚地说。
“哈哈哈。”野猪人爆发出狂放的笑声，“说话，谁不会？我们都会！”
“我说的不是普通的话，而是有魔力的话语。我说时间流逝，有可能冬去春来。我说世事变迁，有可能沧海桑田。”
对路晨来说，现在就好比求职时的自我介绍，免不了吹嘘一番。
“当然了……”他本想打个补丁，说不是每次都能实现，却看见周围的树木发生了变化。
深秋季节的树木，原本光秃秃的，这时突然纷纷绽开花朵，白的，粉的，红的。而且这些花跟路晨常见的不一样，它们自身会发出微弱的光芒，无数花朵的光汇聚在一起，将树林照得透亮，且美丽。
“我随后一说，没想到竟然兑现了。”路晨说的完全是实话。
“一语成真”这个技能，不是需要符合当前世界的运行规律吗？难道这个世界的规律，有利于他的发挥？
路晨维持着表面的平静，淡然表示：“这点小小的技俩，算是给大家出征前的激励和预兆的。我们一定旗开得胜，前途一片光明。”
面对满树花火的奇异景象，这群人啧啧赞叹，看路晨的眼神，也变得崇敬起来。
狗头人的眼神变得畏葸，缩到傲慢不起来的野猪人身后，生怕被路晨注意到。
路晨可不会把他忽略了。
至于想要拉拢路晨的猫人，则露出标志性的满意微笑。
路晨凭借敏锐的观察力，看出猫人在这里的势力，比不上野猪人。他拉拢路晨，就是想给自己壮壮声势，没想到路晨一出手就让众人惊讶，他一下觉得将野猪人压下去了。
路晨并不想跟这群兽化人争名夺利，他只想尽快完成任务。猫人既然示好，不管他的目的是扩大自己的势力，还是想称王，路晨都不介意顺手帮一把。
谁让他喜欢猫呢？
商议已定，一群人趁着夜色，开始朝城市进发。
路晨自然走在猫人身边，向他打听背景故事。
“你们的样貌都很特别，应该不是自然形成的吧？希望这个问题不会冒犯到你。”路晨这么问，也希望能顺便获知蛇人和蝠人的来历。
“我们生下来就是这样啊。”猫人回答得坦然，“不过我们的祖先，确实不是自然产生的。我们信仰的神灵，祂喜欢将不同的生物，跟人类结合起来，创造出新的物种，也就是形形色色的我们。”
猫人所说的神灵，大概跟现实中的魔神是一回事。他见过的蛇人和蝠人，或许就是这位魔神的手笔。看来现实世界，跟梦境世界，存在一定的关联。
想来也对，魔神的力量既然能渗透到蓝星，自然也可能影响其他位面。
“你们被旧城之王赶出城市，又是怎么一回事？”路晨继续问道。
“我们的祖先，原先一直在这片大地上流浪，备受歧视和欺凌。一直到了这座城市，总算安定下来，因为这座城市的城主，跟我们信仰同一位神灵。
“然而，新任的旧城之王对我们的态度转变了，他管我们叫兽化人，说我们的血液和灵魂都不纯粹。他先是将我们全部赶到下城，后来又要洗涤我们的血液，净化我们的灵魂。”
“怎么洗涤和净化？”
“其实就是把我们抓起来，关进实验室研究。据说，他会将我们的血液抽干，再将人类的血液注射进来。对待我们灵魂的手段，则更加残忍。
“抽干血液的时候，我们的身体还未死亡之前，他将灵魂剥离出来，用魔法手段将人魂部分和兽魂部分分离开来，杀掉兽魂，而将人魂部分再放回身体。
“这样，新的血液和新的灵魂，让我们焕然一新。虽然外貌暂时没变，但随着时间推移，会逐渐回归人的形貌。这便是旧城之王推行的‘兽化人清除计划’。”
路晨心想，这个旧城之王，倒是一个有理想有追求的反派角色。
他仔细想想，又觉得哪里不对劲，他向猫人表达了他的疑惑。
“你说原来的城主，跟你们信仰同一位神灵，因此对你们很宽容。新任城主是跟你们信仰不同，还是突然改变了态度？”
“你这么说，倒让我想起来，旧城之王一开始对我们还是不错的，几十年前才变成现在这样。”
说不定又是被其他魔神蛊惑了，才开始清除兽化人，路晨这么想着。他问猫人：“除了针对你们，旧城之王还有别的变化和特点吗？”
“有，太多了。我记得小时候，城主就是城主，后来立下规矩，一定要叫他旧城之王，从那之后才开始对付我们的。
“他的寿命特别长，到现在已经活了快两百岁了。他特别怕冷，最开始只是穿着包裹身体的衣服，后来将脖子也围起来，最后连头上也缠着厚厚的布匹，只露出一对眼睛。
“他原先让人类住在上城，我们住在下城。开始清除我们之后，也对上城的人进行改造。他宣称只有灵魂和血液是纯洁的，其他都是污浊和累赘。
“于是他将人变成血灵体。将血液抽干储存起来，剥离出来的灵魂，包裹少量血液，在旧城之王的魔法催化之下，就成了血灵体。
“每隔几年，血灵体中的血液败坏之前，用储存起来的新鲜血液，将旧的替换掉。这样一来，人虽然失去了躯体的便利性，却能大幅提高存活的年限。”
这不就是典型的魔神手法吗？路晨觉得他刚才的猜测很可能是对的。
红神、诡诈之主，以及这位不知名的新魔神，短时间之内，他已经接触到三位魔神了。
他原本以为，赤炎魔典是红神创造的，因为书的颜色，他之前做的事，也算是有利于红神的。然而，一个被封印的魔神，真的有余力对他做出指引和安排吗？
或者，魔典的创造者，比这些魔神的位格更高？
“旧城之王自己也是血灵体吗？”路晨问猫人。
“不知道，他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没有人能看到他的面目。血灵体本不用穿衣服，他们为了向旧城之王致敬，也穿起了厚厚的衣服。”
“应该不会所有人都赞成旧城之王的改造吧？”
“当然不会。不愿参与的人，被流放到下城。我们则被赶出城外。”猫人的回答有些令人心酸。
“你说的下城，跟上城差别很大吗？”
“你自己看就知道了。”猫人指着前方不远处的城市，说道。